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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逆白黑】火鸟(20)

复活作设定双男主,充斥着大量剧场版剧透、完全我流解读、纯个人观点的CP滤镜以及对官方C&G力设定的瞎掰,反正官方自己也在瞎掰。

别离之日的魇影。

本章包括一点战损描写,不知道程度会不会让人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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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六] [十七] [十八] [十九]

[二十]


我想见到不死鸟的尊容,那个男人说。

他所说的未见得是确切的某一个人,更像是一种象征——拥有刻印的不死者,或是分明在世人眼中已宣告身亡、却在暗处悄无声息地得以存活乃至重生的缔造奇迹之人。朱雀从变得有限的一侧视野里看见鲁路修在更衣,脖颈前方露出醒目鲜艳的鸟翼状纹印。他伸出手去,触及那个图案的边角。鲁路修扣好外衣,顺势抬手握住他的手腕。“你的气色好多了,这最好意味着你能以相对正常的状态出现在战场上。”鲁路修说,“正好,在你正式出击之前,我有东西要给你。”

真正在发号施令的人从外衣内侧贴身的暗袋中拿出一个柔软的织物。朱雀从他手中接过那东西,平展开来发现是一个新的眼罩。整体仍是黑色,没有多余的坠饰,内侧的面料光滑平整,外侧则绣上了深色暗纹,外侧是展翼的线条,当中竖立着狭长眼目的形状。朱雀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还没开口作出评价,鲁路修就把那东西拿回了手中,然后不由分说地替他换上了。“我记得我说过,太花哨的东西不适合我。”朱雀咕哝道,“而且我最好保持低调。”

“你会非常低调地待在机舱里,没有人能拍到你的脸。”鲁路修说,“媒体都被拦在封锁线外了,应该没人会不识趣到违抗超合众国官方的决定。”

他的手指从朱雀脑后滑开,拨弄过一缕散乱的鬓发。眼罩内侧凉丝丝的,鲁路修的指尖也不够暖和。朱雀张开嘴,想要道谢又觉得自己应该就刚刚察觉到的某些异常迹象进行询问,像是方才过于温柔的动作,像是凝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里淌流而出的依恋和珍重。有什么是他尚未察觉到的,而鲁路修认为他不需要知晓。遮挡住一部分视野,不要留意到,不要去看。不要太过贴近真相。

朱雀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鲁路修在他吐出具体的音节之前吻了他,像是在掩饰或封锁般钝重而沉默。

 

往拉德贝格的方向去,需要越过一大片森林。早在上个世纪时,这一带的地势还不算复杂,然而欧联内部的摩擦导致德累斯顿周际屡屡经历不会报至明面的祸乱袭击,不列颠尼亚的军队在欧罗巴大陆上开进时增加了后天制造的麻烦。如今的森林当中被开辟出数条密径,天然的山石被辟作暗处的陷阱与明处的断崖,林中并不宽阔的空地周围还遗留着断木,枯死的树身与根桩上生出苔藓和新枝。他们前去与发出邀约的男人相会时,气温降至了零度以下,冻结的泥土变得坚硬,装甲骑的陆面滑行稍稍有些坎坷。许是考虑到这回可能遭遇到的超能力类麻烦较多、临场思考应对策略下不便分神进行战斗驾驶,鲁路修搭乘了双人位的装甲骑,由C.C.负责行动,他自己则安心坐在指挥座上。

他的装甲骑行驶在最前方,在一整段乏味的路途里都没有升空,除去一些必要的指令外也没说任何多余的话。跟随他一并行动的人员很少,早先调用过来的另一些人手留在森林外围随时预备切入支援,但在超合众国做出明确应对之前,就能够在暗中进行调动的规模来说,做到这一步已是极限了。“正常情况下我们也不需要太多人手。”鲁路修在临行前这么说,“机体性能和驾驶员的素养上都会是我们这边占优,在差距被远远拉开的时候,就算他们能拉来一整支军队,也不能直接从数量级上进行弥补……这样说来,如果他们真能弄到一支军队,事后我们就得对欧联内部出现的缺漏进行追责了。”

他没有放在明面上说的是,在敌方的情报不够明确时,贸然将更多几乎没有和Geass打过交道的己方人员投入战场是件相当危险的事。煽动,蛊惑,制造幻象,随随便便列举些他提到过的已被肃清的倒霉蛋都是些相当麻烦的能力,如若那些力量的种子得以被移植,或集中于一人身上引发质变,都毫无疑问是值得加倍警惕的。可以的话我不希望这么快就迎来决战,鲁路修在私下里这么感慨过。可是对面的家伙大概不会再给我们留下刺探出更多情报来的机会了,毕竟时间拖得越长,可解析的信息越多,形势对于原本藏在暗处的人而言就会越为不利。

他们在寒冷的森林里前行了约莫半个钟头。天渐渐黑了,能见度也进一步降低,装甲骑上的监测系统变得比视野观测更为有效。之后他们来到一片谷地,监测系统报了红色警告,而屏幕上也终于显示出对方希望他们看见的景象。一个男人独自站在空地的边缘,在显然是听令于他或干脆为他所有的一台漆作灰与白相间的装甲骑前方。逐渐沉降下来的夜色与树影将那冰冷的金属机械染作更深的灰蓝,站在舱外的男人背着双手,看不出是否拿了枪。他的颧骨很高,样貌和朱雀恢复部分视力后能看见的档案照片所显示的一致,只是头发蓄长了些,面颊也更为瘦削,整个人都显得更为阴郁老成。他的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很浅,抬起脸来时眼眶里盛放的像是半透明的玻璃珠。行驶在前方的装甲骑停了下来,但没有用武器系统进行锁定。

“他本人不在那里。”鲁路修的声音忽然闯进了脑海,简单有效地将无用的瞄准行为阻断在发生之前。朱雀闭上未被遮挡的右眼,从另一人未被蒙骗的视野中看到真正的画面。林地边缘空无一人,但那台装甲骑的确静静伫立在那里。朱雀重新睁开眼,看向屏幕上直接投射进自己意念中的虚像。那个男人的影像动了,开口时亦伪装出了在外边的空地上以肉身直接开口的声效。

“前任教主C.C.。”那影子说,作出一副谦恭有礼的模样向位居最前方的黑色装甲骑躬身致意,“前任皇帝鲁路修·vi·不列颠尼亚,还有……”他微微偏转了方向,朱雀从自己的视野中看见他朝着自己的座驾所在的方位抬起头。“……在那里的是前任零之骑士枢木朱雀,对吧?”

“有劳挂心。”朱雀向前倾身,在装甲骑对外播散的声音中冷淡地回答。他的左眼球突地一痛,他不确定那是自己想要一雪前耻的心念在作祟,还是鲁路修的愤怒情绪又一次影响到了他的身体。他伸手按住那面眼罩,指腹轻轻擦过外侧浮凸的绣线。疼痛渐渐平息下去,为此他松了口气,并缓慢地察觉到鲁路修在表面维持的平静之下隐藏着多少惊涛骇浪。他们的意念没有完全融合在一起,因而朱雀仅仅是窥得一角,并由此而暗自希望那个人还能在这次对峙中维持镇定。

“至于我,不过就是一介无名小卒罢了。”那男人的影子继续说,“但是消息灵通如在场的各位,想必已经通过现有的线索翻找出不少东西来了吧?”

他说话时裹着一点儿南欧的口音,他本人的长相更加像是从冰天雪地里走出来的那一类。徘徊在异乡土地上的不列颠尼亚人,不知是被移民的后裔所养育成长、是在远离帝国本土的地壤中寄居了太久还是为了伪装自己的由来,比之活人更像是一个战争年间遗留下来的亡魂。朱雀没再回话,只是默默看着。在居于前方的另一台装甲骑的舱门打开时,他的Geass悄无声息地停止了运作。鲁路修的身影出现了,踏上装甲骑的肩甲,驻步在位于那里的一小方平台上。独自一人,断去了无形的精神联络,就那样平视向背靠着空地边缘连片的山毛榉的高大机体。

“我接到了你的邀请。”他说,“于是我来了。”

他的声音听似沉稳平静,他的身影显得有几分单薄,外衣边角在寒风中摇摆翻卷。朱雀知道他从正面看去会是怎样的,面色沉凝,眼神冷厉,黑衣间裂开的空隙展露出殷红纹样,那是他从亡者的行伍中归来的证明,是涅槃的烙印,是不死鸟的化身之一。昔日里死去的皇帝傲然立足于无名的影子前,沉默将森林往夜色深处推移了少许,然后那男人足以乱真的虚像开了口:

“你不问一句‘为什么’吗?”

“我不在阵前问毫无意义的问题。”鲁路修冷声答道,“我看你不像是前来求和的态度,或者换个说法——打从你胆敢派人对我的骑士下手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将这种可能性给扼杀了。既然已经注定了要与我敌对,你是对引动纷争的权位者抱有怎样的怨恨,还是想将现世的力量攫取到自己手中以求心安,亦或是想从我这里夺得通往更高层次力量的锁匙……都与我无关。我要做的是击败你,而不是听你倾诉。”

然而朱雀不自觉地分了神。在双眼都被黑暗所覆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横竖除了睡眠都无事可做,他多少是根据自己所获知到的信息想象过与他们为敌的那个人的来历的。曾经为人祈祷之人,在力量失去遏制之际再也逃不开死者留下的回音,憎恨战争却又主动从中获利,与亡灵们相伴太久之后变得畏惧死亡,担心自己像那些饱经痛苦的灵魂一样扭曲,想要远远逃开,或是干脆想要斩断一切因果。从尸体上盗取记忆后如观看录影般回放出狩猎者的样貌,获知到他们几人的信息,在暗中集聚力量想要将居于上位的持印者给扳倒。背弃了信仰的男人曾在墓地中恸哭吗?他是放弃了继续替死者祈祷、还是在以更为疯狂的方式践行他对于救济灵魂的热情?诞生于战争的怪物有那样多,这也不过是一度被错过的一个。

曾经协助暴君将战争的浪潮推向巅峰与终末的骑士坐在机舱中抿嘴不语。他注视着那个苍白的影子,那个径直映在他意识中的幻象,他甚至不知道那是否真是现时今日的维斯帕·多恩真实的模样。“若我说我们不是非得敌对呢?”那影子又说,“我以为我们可以取得一些共识。如果我们能够理解彼此,往后我们各自都能省下不少麻烦。”

鲁路修没有当即回话,只是冷哼一声,微微压下头脸高度作聆听状。“你是承载着怨恨而死的。”多恩说得笃定。

“我不否认。”鲁路修答道,“你想说我应该对此心怀怨恨吗?”

“如果你对这一事实拥有足够清晰的认知,那么你应该理解我才是。”多恩说,“我或许比你更加不自量力一些,因为我在最初的时候就妄图以自己的灵魂去承载人们的怨恨,而死人的执念有时比生者更为可怕。”

“就我所知,”鲁路修反驳道,“在最初的时候,你所试图接受的并不是怨恨。”

男人的虚像忽然笑了,听似开怀、落在空旷处,却震不掉一片结霜的枯叶。“愿望与诅咒又有何不同呢?无非是将自己的未竟之事委托于人。”他单手抚心,夸张鞠礼,“对我宽容些吧,皇帝陛下?你应当能理解的,因为你比所有人都更清楚地狱的模样,毕竟你是亲自从那里回来的。而我嘛,虽然我并没有真正踏入过那里,但我在它的边界上徘徊得太久了。”

“看来你是把我视为同类的。”鲁路修说。

“莫非不是?”多恩的影像问,“你是在狩猎,任谁都看得出来。”

鲁路修不置可否地耸肩。“你认为我进行狩猎的理由是什么?”

“将可能对你造成威胁的Geass能力者全都清扫掉,当然了。”那影子说,“正常情况下来说,你的印记理应让你免疫绝大部分的Geass效果。所以要么你在防备别的什么,比如说有人成长到足够从你那里夺取刻印的程度,要么……它本身不够完美,而你担心你的弱点会被人察觉到。”

那本就嘶哑缓慢的声音变得更为拖沓低沉,听似意味深长。朱雀没来由地心头一紧,察觉到那个人所说的内容未见得是信口胡来。他想向鲁路修发出呼唤,又担心这样会打乱鲁路修在与人交锋时的言语节奏,只得把忽然窜起的担忧给按捺下去。“你知道的内情可真不少。”鲁路修说,语气平平淡淡,好似不慌不忙,但也没有直接否认那些推测。

“其中哪些是正确的呢?”

“这不重要。”鲁路修说,声音提得愈发清晰明朗,“因为你的切入点和观察的角度都错了。你以为我清除威胁是为了保全自己,对吗?你以为我想叫自己过得平安,同时在暗处休养生息,有朝一日再在阴影里建立起新的王朝来。”

“事到如今,”那影子嗤笑道,“你想说你其实从未被仇恨所困吗?”

“显然你不在那天旁观的人群里。”死过一次的皇帝说,“因为如果你亲眼目睹了那一刻,你就会知道我所看见的不是人们释放出来的恶意,而是他们发自内心的喜悦。他们被凝聚起来,重新拥有了希望和信仰,向他们所簇拥的救世主发出欢呼——这远比我个人的死更为重要。”

“即使这是以践踏你的尸骨为代价的?”

“该怎么说呢……”他沉吟片刻,又昂首相应,“……你看,我还好端端站在这儿呢?”

从朱雀的角度看去,他的表情不够清晰,但朱雀知道那个人必然是在笑着的。他不会自诩为正义,但他会怜悯那些无法理解超脱死亡的觉悟的人。“我不明白。”多恩的影子说。鲁路修缓缓摇头,他的外衣边角又一次被寒风所掀动了,他将手臂在身前交叠起来。

“我也没在寻求你的理解。”他的声音变冷了,“你不可能听见我的心声,自然不会知道的本来的愿望是什么,不过你根本没必要那样做。别再假惺惺地装作愿意和谈的模样了,你所拉拢的队伍都藏在哪呢?要是你肯让他们站到明处来,还能让你的那些废话显得更有诚意一些。”

多恩的影子在林地间兀自叹气,那一声的持续时间过长,会让人错以为他在酝酿更多言语,他却在叹息声即将结束的一刻猛然抬手一挥。鲁路修反应迅速地后跃,装甲骑在他重新进入舱门前就已经支撑起了护盾,而男人的虚像原本所在的地方被一梭枪弹扫过,除去机体的外壳和翻卷的泥土之外没有击中任何东西。在一溜儿刺耳的击打声与火花闪动间,苍白的影子消散了,那看似孤零零的一架机体蓦然向后滑行,由更多外观几乎协调一致的制式机取代了它原本的位置参与进这一场对决。

那些制式机看上去确实像欧联的军备,不过都经过了一定程度的改装,牺牲了一部分防御力使得机动性能比正规军所用的那些更强,考虑到他们多半是以火力输出和灵巧程度都见长的兰斯洛特为假想敌的,很难说这到底是不是个聪明的做法。在战斗开始的信号枪打响时,朱雀反应迅速地进行了一次冲锋,并在接触到敌阵的数秒内就用主武器直接斩断了其中两架机体。他主动把自己投入了包围圈,通常来说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但如此一来鲁路修所乘坐的指挥机就摆脱了站位最前的窘境,从而有充分的余裕叫指挥官回到座位上,下达命令让后援和自己一同前去追击那一架试图脱离战圈的可疑机体。他的指令还是有条不紊,显然没有在方才的变故中受伤。朱雀松了口气,然后接到了那个人使用机械装置发来的通讯。

“他愿意把事情闹大到这个地步,对我们来说倒是件好事。”鲁路修说,“虽说我不喜欢在缺乏情报的状况下进行决战,但他要是在跟我们交锋的时候还继续坚持不懈地搞偷袭才更让人头疼。只要这一带发生的武力冲突已经为公众所知晓,超合众国就能找到理由往这边派出支援。”他停顿了片刻,黑色的机体升入暗下来的夜空,展开光翼向两点钟方向疾行而去。朱雀控制座驾躲过了一条绕索,发射炮弹给前方三个敌方单位都来了一次回击。“就算欧联方面还没给出表态,打个时间差再在事后补足证据并统一宣传口径也是可行的。”在爆炸的响动里,鲁路修的声音继续自通讯频道中切入进来,“如此一来,黑色骑士团方面的人员出动也用不着掩饰,否则红莲就算被调用过来也没法上前线。”

“只要不留活口,也无所谓他们那边的人怎么想吧?”朱雀沉声问道。

“真够果断的。”

“别告诉我你不是这样想的。”

“这确实是最为保险的做法。”鲁路修笑了,“那么,干掉他们。”

朱雀倾身应是。一道早已根植于他的灵魂的命力霎时浮现而出,如洪流般梳理过他的血管经脉四肢百骸,同他的战斗本能与对终结一切的渴望紧密结合,叫他必然能存活到下一次获胜的时刻。他的动作变得如千锤百炼般精准有效,他的意志变得炙热如火又冷静如冰。压制,清扫,履行作为骑士的义务,摘取作为战利品的胜果并献给发出指示的那一人。

然后,就在那台黑色机体逐渐远离他所在的战圈的过程中,天空中开始下雪了。

 

虽说有一只眼睛暂时不能视物会对身体平衡性和反应速度都产生影响,但这大抵不是他在投身于战斗时身体状况最糟的一次经历。敌方的装甲骑数量和架设在森林里的其它布置都不在少,这导致近地面的战况较为胶着。他不算是孤军奋战,而且抵达他附近的支援越来越多,可是战况仍然在危险的边缘来回推移,归根结底是因为千奇百怪的埋伏和冷不丁就新搅和进来的未知Geass能力。多恩先生搜罗在身边的卒子不少,也不知那些可怜虫当中有多少人是本来就获得了灾厄的种子、又有多少是被硬行移植了盗取来的力量的平凡人。好在朱雀应敌的经验还算充分,即便鲁路修没在时时刻刻关注他所在的方位并提供应对建议,他也能自行解决大部分麻烦。

鲁路修在某种意义上比他更为忙碌。双方的指挥官都徘徊在高空上,在红莲如流星疾驰般赶至现场后,三台装甲骑间便形成了较为复杂的缠斗之势。多恩的驾驶技术与C.C.的相去不远,在光是两台指挥机进行互搏的阶段里,双方都占据不到绝对的优势,而在无法迅速拉开距离的情况下,对方很擅长打断启用重火力武器所需的准备工作。在红莲加入后,单从机体战力上而言是己方取得了压倒性优势,可是卡莲没法免疫掉敌方在战斗间使用Geass进行的那些非火力对拼型攻击——显然其中相当一部分不需要视觉接触就能隔空生效。这导致形势变得更为混乱,而哪一方都无法轻易脱出。

朱雀没有动用自己的Geass,他是从通讯频道里判断高空中的战况的。鲁路修始终在跟他保持通讯,这或许会稍微让他分神,但也能让他保持安心。鲁路修用于指挥的口吻还算沉着,显然他在面对一个足够棘手的敌人,不得不投入足够多的心力才能应付好不断向他抛去的挑战,在酿成祸端的可能性出现之前解开谜题。朱雀觉得自己应该跟卡莲交换一下战斗区域,他和鲁路修打起配合来必然会更加容易,可那样一来地面上就没有确保能将己方伤损降至最低的人选了。从能够看护全局还有余裕自保这方面来说,他毕竟比卡莲多一道担保。足下的泥土已经冻硬了,降雪使得地壤变得更为湿滑,近地面的战斗变得愈发棘手。即使不与人交换战圈,他也必须考虑转移方位了。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皇帝陛下。”多恩在这时说。他的声音钻入公用频道,比他投映在场地中让虚像开口时的音调更低。“我是说,尊敬的陛下——就算你对因你的死而欢呼的人们毫无怨恨,你对直接杀死你的人也是如此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鲁路修说。

“虽然ZERO本人没有出现在这里,但他麾下的队伍已经集中过来了吧?我是不会错认的。”徘徊在高空的男人说。他的话语中混合着细微的气喘声,看样子同时肩负战斗和指挥的职责让他有些难以忍受了。对于与他为敌的人而言,这是一个不错的讯号。“分明是被那个人所杀,现在却能够与黑色骑士团的精锐成员合作?”多恩继续说,似乎想通过谈话来干扰鲁路修的作战指挥,“除非是骑士团内部已经离心了——然而这些人选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背叛ZERO的……”

“尽管猜测吧。”昔日的皇帝淡漠道,“像你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触及真相的。”

他的话音落下时,朱雀借助一次爆炸火光的掩护令机体展翼腾空,原本在与他交手的敌方编制分出一半来试图包围他,另一半留在地面想要将他击落。兰斯洛特在夜色里辗转旋身,划出一道用于回避攻击的长轨,擦过了连片的树梢。他的左眼眶里传来一阵隐痛,他强打起精神来,未被遮蔽的一侧眼球快速转动确认周围状况,然后在夹击中滞空三秒,用能量箭将前方的敌机击至再度爆出一轮火光,并及时回身招架住了另两方袭来的攻势。他在控制机体挥动右臂时心下一沉,在察觉到自己击空的瞬间果断让座驾主动下坠,让真正的攻击堪堪擦过兰斯洛特的外壳,让机舱一阵震动但不至于叫他受伤。麻烦的幻象在他触地弹反再度起飞时散去了,敌人真正所在的方位与他所观测到的方向之间有所偏差。朱雀深呼吸了三次,尝试稳住心神却没能成功,然后索性放弃了恢复冷静,将判断交由被激发出来的Geass的力量以及和它交融的直觉来处理。

“哼。”多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了,“你不去将ZERO本人给拔除掉,是因为那是你无法战胜的存在吗?”

“若我那样做了,你认为我的理由是什么?清扫更多会对我产生威胁的Geass能力者乃至更高层次的力量,还是单独对其中一人进行复仇?”鲁路修的声音说,“你自行认定了那个刺杀了暴君、缔造了奇迹的男人必然拥有超出常人的力量,对吗?很可惜你又一次猜错了。杀死我的英雄不过是一介凡人,只不过是被寄予了足够强大的愿望,而那源于人类本心的愿望才是——”朱雀咬住牙关,在招架住又一次攻击后找准了回击的节奏。他的血液随着意志一道沸腾着,他的直觉又敏锐得足以让他在死亡威胁临身的一刻往正确的方向倾斜,将一线生机牢牢抓握在手。那个人的言语回荡在他耳畔,印刻在他的灵魂上,但若那声音一日不消散,他就有在绝境中创造奇迹的机会。

“——我们最为强大的力量根源。”

在一次正面突刺后,恼人的幻象彻底消失了。兰斯洛特降落在渐渐积起薄雪的林间,机体擦过的枝叶抖落一地散碎洁白。它不是被向天空投去的肢臂拽入泥沼中,而是为了摧垮余下的阻碍才下降回原本的战场上。在这里被他所终结的Geass能力者已经有几个了?朱雀平吐出一口气,让再度启用的短距离射击弹从一根被打断的林木上方飞过。事态发展至此,敌方的增援也不是无穷无尽,他以为能在夜晚变得更为寒冷前将一切结束,或至少迎来一个相对和平的黎明。忽然间他听见某个人笑了,一扫先前隐隐流露出的颓势,一时间竟然显得像是胜券在握。

“果然如此。”多恩说。

“怎么?想通自己没有胜算决定投降了?”鲁路修的口吻依然相当冷淡。

“不。”多恩说,“我的意思是,你果然比你表现出来的更为虚弱,陛下。”

朱雀猛然抬头,位于上方的一块显示屏将天空中的景象展现给他。剩余不多的一部分支援向上升去,以自杀式的袭击将红莲逼退到一旁,在接连爆裂而出的绚烂火光的映照下,卡莲爆出了一声怒吼,而指挥者的方位则是一片寂静。那架灰白相间的机体外甲的部分已经不够完整了,灵活性似乎也有所下降,但它还在肆无忌惮地与黑色的影子短兵相接。“让我来推测一下吧。”多恩说,“是因为你在那时违背了生命与灵魂的固有法则,对吗?为了将某个人从困境中拯救出来。那对你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即使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你在精神上也承担着前所未有的重负吧?”

他的语速不急不缓,而他所说的一两个关键词就足以将朱雀逼得惊疑不定,甚至连还未结束的战斗应对都慢了半拍。鲁路修依然沉默得可怕,朱雀试图在交战中分神进行呼唤,却没能及时得到回应。“观察了这么长时间,我差不多能够确认了。”与他们为敌的男人嗤笑道,“你的反应速度太慢了……太慢了。我的Geass对你并不是毫无影响,对吗?如此一来,你得先自行努力摆脱控制,再去思考对策并知会给服从于你的指挥的那些人。若不是这样,你早该……”

“我确实不在完备状态。”鲁路修终于开了口,声音比之前冰冷了数倍,“那又如何?对于击败你来说已经足够了。”

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拥有弱点从来不是明智之举,朱雀对此再清楚不过。被把握到弱点意味着可能被人以此为突破口进行摧毁,落得个一败涂地的结果也不能怪罪于他人。聪明的人会将自己的软肋藏起来,即使在铠甲下被击打得鲜血淋漓也不将那伤口给暴露出来。鲁路修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认下了这一说法。是他疲惫得不愿再继续说谎,还是他又被另外某种未知的能力给影响到了?不,若多恩所说的是事实,当务之急不是鲁路修松口承认的理由而是其不够乐观的处境。“知道这点对我来说也已经足够了。”多恩在这时说,“不是完备状态意味着拥有破绽,而这种破绽可能是致命的。谁知道呢,说不定我该求证一下。”

那一架浅色的装甲骑又一次蓦然后撤,而地面上同时升起数道伴随着烟雾的尖利啸声。红莲被控制着拉开了距离,即使想要替指挥官的座驾撑起护盾也驰援不及。无论是以数量还是以打击力度而论,单层护盾应当都太为勉强了,即便是傲人的铁壁防御也不见得能抗下全部冲击。这种伎俩只能使用一次,从导弹发射出去的那一刻起,原本隐匿在林中的残余地面支援所在的方位就全然暴露了。可如何进行斩杀是随后的事,此时朱雀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的机体被击中——全无防御,连护盾的涟漪都未激起一丝。它在被击中的前一秒放弃了防御而启用了能量炮,灼眼的光路划破夜空,叫本该安全撤离战场的那一架敌机偏离了原本的路线,发出一声爆鸣后冒着黑烟向下坠落。

可这不是什么来之不易的胜利,朱雀是不会承认的。他们这一方的指挥机没有直接凌空爆炸算是唯一的安慰,然而它下坠的速度也一点不慢,片刻后便轰然砸落在林木间。那落点距离朱雀有些远了,不足以叫他迅速摆脱掉周围最后的几只蠕虫而及时做出挽救。通讯中窜起一阵刺耳的噪音,吵得他耳际嗡嗡作响,而这阵嗡鸣直至那段电流杂音突兀断去、彻底湮没于寂静之时都没彻底消散去。“鲁路修?”朱雀焦急地呼唤道,声音因裹入嘶吼而变得低哑了,“你听得到吗——鲁路修?!”通讯中没有回应,不是集群轰击主要目标而躲过一劫的红莲携着狂怒疾速砸向地面支援所在的其中一处。兰斯洛特在确认附近再无可翔式装甲骑后升入空中,然后终于,理应回应呼唤的那个人发出了声音。

“……没事,死不了。”鲁路修说。有一缕微小的思感隔空传递而来,就像他们还拿捏不准这个愿望所带来的是何种能力时一般薄而脆弱。他的口吻像是轻松无比,他的声音已经被紧促而痛苦的鼻息所侵扰了。“那家伙离我更近,而且他的Geass攻击会对我无效化,所以由我去……”

停下吧,朱雀想。他的喉咙好似被塞住了一般难受,他的呼吸频率或许比那个人更不稳定,他的心跳太快,他的五脏六腑都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翻搅着,他知道这不是因为自己又遭到了某些莫名其妙的能力攻击。他知道问题的根源所在,他无法停止牵挂和担忧,他以为保持联络就足够了但远远不够。他想有些事情本就不能简单地以是否会留下长久的后遗症来论定其危急程度,它们可能在发生时就拥有足够强的破坏力了,而总有人会在被打碎之后无法再拼合回去。他知道的,他亲历过的,一柄剑就足够带走一切,画下一个疼痛入骨的休止符。他想说足够了,余下的交给我,因为看护你才是我的职责,因为我曾是、且依然会在需要的时候成为你的骑士。他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听见那个人在叹息,轻缓地道出一句指示:

“……完成我留给你的任务,朱雀。”

 

有那么一瞬,他回到了那一天里。

在巡游的高台之上,在所有不知情者惊愕的注视之下,将一柄利剑牢固地握在手中,向应死的暴君刺去。再过一秒就会抵达终点,刃尖破开血肉,冰冷武器穿透胸膛,洁白衣袍上绽开凄艳的花——只消再过一秒。那一秒里皇帝抬起头来,目光透过一重面具的阻隔与他相接,并对着他舒展开一个微笑。他知道那一眼的含义。

干得好,马上就要结束了。不要颤抖,不要犹豫。我们已经来到了这里,我们都知道即将打碎什么和失去什么。不要止步,不要放弃。

完成你的任务。

他回到那一日里,让那一幕占据了自己的脑海。他尝试屏住呼吸,他想要停止回忆,他遏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哀泣。那一缕短暂而温柔地缠绕着他神思、微小得不足以传递痛觉的意念慢慢退去了,再度发出呼唤的尝试也变得徒劳。朱雀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余下的清扫工作,碾压过地面上的机体后锁定了距自己不远的两处支援点,以一道折线路径高速奔行抵达了己方的指挥者坠落的方位。大抵是全力开火时动用仅剩的一点儿可控能量护住了动力源,那一架装甲骑的主体部分得以保留下来,外甲剥落、肢体碎裂但没有整个儿化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座舱没能及时脱出,前端严重变形,后方的舱门倒是已经被打开了。朱雀锁定了雪层上的一行足迹,他控制自己的机体沿途寻找而去,努力想要忽视掉那些足印边缘染红的部分。融去了洁白的积物,一路蜿蜒向前。血流始终没有止住。

那个人没有徒步走开太远。捣出靴跟形状的足印截停在装甲骑飞行少顷即可抵达的地方,兰斯洛特落地开舱时,站在终点处的人安静地伫立不动,平视着前方正在举枪抵上自己颅首的一干人等。他们扣下扳机自尽的一刻,朱雀留意到地上丢弃着几管还在冒烟的手持榴弹炮,而更远处则是已经很难辨识出原本模样的一台机体,有灰与白的外甲碎片散落在地。

朱雀看清现场形势所花费的时间比他自以为的更短,事实上他是边进行观察边直接从开启的舱门中跳出的,一脚踩断了临近的树木枝杈后跌向地面。积雪与落叶形成了一点儿薄弱的缓冲层,叫他不至于在着地的一刻真的弄伤腿脚,即便如此他还是险些栽倒,不待完全找稳重心又蹬地向前冲去。他跌跌撞撞跑动了几步,目光已经牢牢定在自言令者发鬓一侧淌落的鲜艳血痕上。在伤口末端凝聚,在苍白皮肤上晕染开来,雪花飘落的动静太大,叫血滴浸入其中的过程变得寂静无声。

滴答。他想起被切割开来的光域,一个展现于他眼前的测试。滴答。安全无害,即便不得迅速愈合也不会带来多么严重的麻烦。滴答。鲁路修向他微微侧过头,唇角扯起一点儿一眼便能看出过于勉强的弧度。太安静了。那个人没有说话,他则是说不出话。喉咙好似被充血堵塞了,拼尽全力才能发出一个无用的单音。鲁路修好似想将肩膀也转向他,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才稍稍将身体偏转了一点,那个人就失去了平衡。

——……

鲁路修笔直向地面倒下的时候,朝向他的一只眼睛是凝视着他的。明亮而坚定,动人而易碎,额外裹带着几分无奈。太糟糕了,那只眼睛说,别再看了。可是已经看见了,灼作焦黑的另外半侧身体,从本该完好无损的过人面貌,到衣物与皮肤都一并炭化的肩臂。那具已然残破得可怖的躯体仰倒在地,左侧胸膛间隐约暴露出森白肋骨,也不知心脏是否还完好无损地在其中拍击。

“——你……”

朱雀呆呆注视着这一切,浑身如同被抽空气力般骤然软倒下去。他跪在半融化的积雪与先前的交火捣出的泥泞之间,慢慢向近在眼前的那个人伸出双手。血流没有止住,残损的部分没有被修复,唯一的安慰是依稀可辨的微弱呼吸。他想呼唤对方的名字,只是为了求得多一点回应,如果说这还没到最糟的地步,如果说这还不至于叫他再一次失去……他张开嘴,颤抖着试图发声,末了只迸出一声伤兽似的哀鸣。


TBC


好像又没广告可打了,清净一下。

逼着自己回来填一下坑不然老坑着都不好意思开新的。我根本不会写萝卜战,什么狗屁战术和操作技巧都不懂,你们看到的一切都是我瞎掰出来的,还请不要在战场逻辑上较真。

不出意外的话下章就完结了,出意外的话就是我废话太多一章塞不下,那最多也就再补一个后日谈……

这篇都拖了半年了,日升你应该卖的BD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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