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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逆白黑】火鸟(12)

复活作设定双男主,充斥着大量剧场版剧透、完全我流解读、纯个人观点的CP滤镜以及对官方C&G力设定的瞎掰,反正官方自己也在瞎掰。

持剑者与处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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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先是回到州首府,然后乘列车前往波恩。他们乘了慢速列车,可以安心地在行程中睡上一夜,差不多恰好能在晨间抵达终点。感谢朱雀的加入,鲁路修终于能心安理得地把一多半负重委托给别人了——C.C.至今拒绝再度背起行囊,每当他开口要求她就拿自己的劳碌命说事,他也拿她没什么办法。一套备用制服已经被送往列车的目的地,由柯内莉娅麾下的知情人士代管,当天晚些时ZERO需要在当地出席一次记者会,然后当前待在面具底下的那位才能暂时重获自由。时间安排上还算宽松,因而鲁路修表现得也相当放松。翌日还有受访任务的朱雀同样显得不怎么紧张,轻轻松松将过多的行囊分开来堆到卧铺隔间的铺下和上方置包处,坐回下铺歇息时显得压根没费多大力气。鲁路修用嫉妒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几秒,朱雀直接一歪身子倒在了他的肩膀上,趴在那儿枕下了脸颊。

“你居然真的帮我弄了新的备用衣物来,”然后朱雀说,做样子拉了拉自己的衣袖,“而不是让我直接用你的衣服凑合几天。”

鲁路修有些怀疑他为什么不嫌这样枕过来会被肩骨硌得慌,闻言又忍不住垂下头瞥了他一眼。“怎么,你对我的衣服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吗?”鲁路修说,“还是说制服交接让你产生了什么奇怪的癖好?”

“说不好。”朱雀小声咕哝道,“大概不止是衣服。”

他的手臂绕过鲁路修的背后,手掌搂在了另一侧的腰上。那姑且是个相当平和的动作,虽然亲昵但也没什么不安分的势头。鲁路修还没发表感言,早早躺到上铺开始玩手机的C.C.先发了话。“我得提醒你们一下。”她说,“就算我对面的铺位没有人,但隔壁厢并不是空的。别在底下搞得得意忘形。”

鲁路修被唾沫呛了一下,缓过气来后抬头瞪向自己的前上方。“我们并不会在任何地方都用下半身思考,行吗?”

“这还真不好说。”C.C.翻了个身,手臂和脸一并朝向外侧,金色的眼睑斜向下瞥来,“毕竟你们都成年了,又还没长到激情消退的年纪,于情于理都在这方面缺乏约束力。”

“不,正因为已经成年了,公共道德和隐私保护这方面的认知和自我约束还是有的。”

“只是提醒。”她柔和地说,“以防你们忘乎所以。”

然后她向他眨了下眼,伸手从头顶存放行囊处拽出一个巨大的封闭式耳机,直接扣在自己的脑袋上,又在摆摆手腕后翻手一摊,大概是代表“你们随意”。鲁路修愣愣地看着她一脸理所当然地背过身去,忽然间感到一阵牙酸。

“——为什么啊?”

“因为你确实有过在长途列车上跟人情难自禁的不良记录?”朱雀抬起头来,凉凉地接了句话。鲁路修的牙酸逐渐转变为头疼,这让他没好气地白了身旁的人一眼。

“事先说明,那时候我比较被动,我甚至是被关在车厢里的。”鲁路修反击回去,“你还真好意思跟我提。”

“抱歉,我以为你才是先对‘那段时间’旧事重提的一方。”朱雀咧了下嘴。鲁路修知道他在说什么,数个月以前的那趟行程,即将抵达圣彼得堡时突然而至的感怀以及恶作剧般的质问。那时候他们两人或许都有些坦荡过头了,然而那时毕竟相隔甚远,省去了一重直面彼此时可能出现的尴尬。

“毕竟我算是受害者,我什么时候向你追责都是我的自由。”鲁路修哼声道,“你的立场又在哪里呢,枢木卿?”

朱雀不说话了。鲁路修斜眼看他,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闷而忧虑。在口头上略占上风没有让鲁路修收获预期的好心情,他意识到朱雀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心事重重。在重逢之初的喜悦逐渐淡去后,许多原本潜藏在暗处的问题都会逐渐呈现出原貌。

“不过是啊,至少专用车厢还不错。”鲁路修转开视线,试图换上更为轻松的口吻,“隔音效果非常好,而且没人打扰。”

朱雀短促地笑了一声,听起来还有些苦闷。他转过头脸,将呼吸埋在了鲁路修的颈窝里,好像这样一来能叫他更平静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然后他问。你刚刚错过了一个找借口吻我的机会,鲁路修想,并没有将这念头如实说出来。

“嗯?”

“你想得起一切。”朱雀说,“分辨得出幻想和真实。”

“从我的意识回归我的身体的那一刻起吧。”鲁路修说,“要么是因为Geass对我失效了,过去的遗留影响也一并被清除了,要么就是……在C之世界四处徘徊又重新凝聚起来的那个过程里,我的意识变得圆融完整了。我不太确定具体原因,不过结果就是这样。”

“是这样吗。”

“嗯。”

“那么,你对你真正醒来之前的事情也有记忆吗?”朱雀问他,“我是指……从你死去之后开始计算,身体脱离意识而独自行动的那段时间。”

鲁路修目光一沉。“你知道了啊。”他说。朱雀仍然埋在他颈间轻轻吸气,兜在他腰间的手臂好似收得更紧了。

“卡莲告诉我了。”朱雀回答道,“这都多久了。我跟她碰面的机会又不少,我错过的部分她基本全都漏嘴说出来了。”

“知道别人会在自己背后议论一些丢脸细节还是让人挺不爽的。”鲁路修小声咕哝道。虽然理智上他也知道那会儿他的意识完全不在线,闹出什么笑话都不会是自己的问题,但这不影响他认真希望所有相关人士都对此完全失忆。“单独行动的身体所留下的记忆很模糊,我只能读到个大概。”他勉强解释道,“对于当时的我理解实时形势还是有些帮助的,一点儿不清晰的印象也能让我不至于完全摸不着头脑。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外界形势大致如何,有谁正身陷困境需要我搭把手,能自行弄明白一部分总比实时听人解说要便捷。”

那时当真需要他搭把手的一位闷笑了一声,没有在这部分多做纠缠。“所以你,”朱雀轻声问道,“记得自己活过来的过程吗?”

“……这还真是个不太让人愉快的话题。”鲁路修说。

他抬起右手来,指节贴上自己的额角搓动了两下。只是这么一个动作,朱雀便从他身边逃开了。抽回手臂,移开呼吸,就连所坐的身位都迅速挪开了一小段肉眼可见的距离。鲁路修讶然回头,只见对方眼目低垂,宛如自认犯下过错一般显得低落而紧张。

“抱歉。”朱雀说,“如果你不想回忆,那就此打住吧。”

窗外的暮色还未完全沉降下来,渐暗的天光在他面颊一侧投下柔和阴影,将他的眼睛浸入深潭之中。所以你会替我感到痛苦吗,鲁路修想。又或者那曾成为过你不可言说的噩梦吗,我从地狱中归来了,却将你的灵魂留在了那里?老实说他的确不愿回忆,因为即使身体的记忆再如何稀薄,足够鲜明的钝痛依然镌刻在本能的畏惧里。黑暗与血,从炼狱中攀爬回归的过程。然而如果你想知道,他想,如果你认为这是我应当与你共享的部分,不论是作为苦痛还是秘密。

“没关系,我记得的也不算多。”他便说了,“就只是……很暗。很漫长,很糟。死人不会嫌棺材里喘不上气,但是活过来的身体呢?谁知道呢,我的身体在那时候可能死去了不止一回。”

朱雀侧过目光看他。谢天谢地那道目光里头并找不见露骨的怜悯,鲁路修不确定自己受得了这个。它只是哀伤的,沉默而汹涌,真正触及他时已然是无害的,像他在夜间所见的海潮。这让他在进行回忆时相对容易一些,但也让他更接近于某种窒闷感的残留——像被攫住心脏,生生止住呼吸,直到它脱离寻常的生命法则又一次顽强地开始搏击,然后又一次、再一次变得虚软无力。无法挣脱,无法停止,若只是那么一具失去魂魄的身体在受苦也就罢了,但结果他的意识返还回来,便也一并拾得了那煎熬折磨。鲁路修用力吸了口气,想让自己胸腔中的压迫感散去。他越过身旁人的侧脸轮廓而望向窗外,暮色正在下沉,在远山近野间寂静无声地抽去残余的光亮。

“我不知道C.C.花了多久才找到我。”他轻声道,“她说她怀疑过我继承了那个印记的力量,但她不能确信,毕竟夺取并继承与自身契约无干的力量的成功率相当渺茫,以至于她无法将那作为一种确定的可能性提前告知我。所以事后她费了些力气才确认我真的变成了无法轻易死去的体质,至少身体的部分是这样。”

他抽动了一下左侧手背,将它从膝间挪移到身畔。被圈入他视野一侧的人缓慢地眨了下眼,仍用那副哀伤的、过于复杂的眼神凝望过来。海潮彼端或许藏匿着千言万语,传至他近旁时仅剩下简单的拍击声。“你相信她说的都是真话吗?”朱雀只是这么问。

“就算有所偏差,事到如今也没法改变什么了。”鲁路修说,“未完成的任务那样多,我不可能在这时候再自己躺回棺材里。过去我不能逃避我的使命,现在也是一样。它发生了变化,我还在努力适应。”

他余光瞥见C.C.抬起双手,捂在那宽大耳机的两侧轻轻压覆住。朱雀并没有再度靠近他,而是轻轻将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谨慎而珍重地握紧了。

更晚些时他们在各自的铺位上尝试入眠。鲁路修睁着双眼,听着隔间内的另两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而均匀。他躺在那儿回忆了很多,他们三人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和朱雀两人共享一段旅程的时候。怀揣着希望或必死的决意,奔赴向始终未明的前路。现在不再是了,无论是希望还是决意都不复从前。他在夜色中侧过脸去,想看清那个人沉睡时的面容。现在的你拥有的是怎样的梦境呢,他昏昏沉沉地想。他阖上眼睑时,以为自己看见天穹上的微芒在向下坠落,将色彩斑斓的碎片晕染作星海的模样。

 

翌日清晨他们抵达另一处预先约好的民宿,之后一辆专车在门口停下,而满脸无奈的朱雀把自己塞进后座,就此消失了大约七个钟头。下午他才回到屋里,即使他用长披风和面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也有些精神萎靡。他把面具摘下来时打了个哈欠,因为还有一层面料蒙着脸而听着发闷。“新安排来了。”他用指尖勾下面罩,然后比出几根手指,“我只能在这里留三天,大后天一早就得离开。你要陪我一起去布鲁塞尔吗?还是鉴于你们又有了新目标,打算在这里多留一阵?”

在定下这一趟行程后,两位持印者在对着波恩周边资讯比照时没有专门瞒着他,所以他自然看得出点情况。“有三天呢。”鲁路修耸起肩膀,“足够了。”C.C.站在墙边嘘他,他回了个“我又不是夸口”的眼神过去。说得对,她比口型道,毕竟我们也没倒霉到每次都碰上枪击事故,希望这回你不要当着某人的面弄得一身血就好。

鲁路修被噎了一下,好在从朱雀的角度看不到她嘴唇边的小动作。“听上去是你的风格。”朱雀皱了下鼻子,很快又展颜一笑,没有提出反对意见。鲁路修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试图让自己表现得更平定些。

“既然有了执行力更高的帮手,自然不会耗时太长。”鲁路修说,“至少这三天内我是没法甩脱你的,对吧?”

“考虑到这一路过来是我在掏钱,没错。”朱雀冲着他眯起了眼睛。

那个理由听上去实在过于拥有说服力,以至于鲁路修忍不住笑出了声。事情进展至此,该忧虑的也忧虑完了,而他不得不承认,即便事前再怎么纠结枢木朱雀是否应当被卷入这类麻烦的问题,待到对方真的抵达他身边,鲁路修还是下意识地感到安心。两人携手所带来安全感盖过了他对于对方可能再度受困的担忧,何况这次的目标情报还不太明朗,就连是否真是恶念碎片的相关人这点都有待确认,但既然危险程度才勉强发酵到当地刚刚发布警备通知的程度,他不认为这是多么值得反复思量的难题。

一种蓬松的、轻飘飘的快乐将他的情绪托在云雾中,他知道这种情绪的由来,他在不久前就曾体会过,只是没有这样明显。是的,它变得更为明显了,在他张开手掌为不在身畔的某个人接下一片雪花时萦绕在他心头的事物,混杂着满足与喜爱,又裹着一小丝惆怅。那一点儿阴霾会在晚些时变得苦涩,他也知道。因为那份快乐与他们每一次试图涉险前他的感受是相同的,就像手拉手预备从大人们的监控范围中出逃的孩子。他们或许会成功,但不见得会获得好的结果,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他们将两天的时间分划开来,在警备地点附近探查情报并迅速锁定目标,再试图通过记载在案的事故推断出当事人的具体能力。当地帮派的一个小头目,三十来岁的单身汉,看样貌和个头应该混了一部分南欧血统。是那种得了新能力便开始为自己牟利、在这过程中逐渐得意忘形的常见例子,经推测得出其能力效用是暂时阻断目标人物的视听感官反馈,真要遇上目盲后还颇具行动力的那类人反而不好使。朱雀在看过新建立的人物档案后发出了“你们其实是在扮演超能力义警吗”的感慨,这让C.C.笑得前仰后合,而鲁路修无奈地发现自己还真没法否认这点。

然后,在预备离开的前一夜,鲁路修在卧室门边招呼起了正好路过的朱雀。“你不能穿ZERO的衣服出去晃荡,太显眼了。”他伸手一挥,然后扣住对方的手腕,“过来,我给你换身行头。”

“虽然我觉得普通点的便装就行了……不过好吧,是你的风格。”朱雀嘟囔道。他们一齐挤进卧室,鲁路修把新裁好的衣装铺在了床面上,朱雀则拽起一件来放在自己身前比划。“我真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给我量的尺码。”

“我之前为你留下的衣服你不是一直都能穿吗,这说明我早就摸清楚应该在什么地方留下调节余地了。”鲁路修耸肩道,然后进一步发出指示,“把最里面那件保留下来,因为你最好还是拉起面罩。我和C.C.就算招惹上麻烦也相对容易解决,但你就……”

他停顿下来,翻转手腕摊开双手。“唉。”朱雀在解开外衣时翻了下眼睑,“我总想提醒你,我的脸的知名度并没有你高,而喜欢穿着夸张套装露着脸招摇过市的人也不是我。”他边说边把自己脱得半裸,坦荡荡在鲁路修面前展示过漂亮的背肌,这才找出穿制服时的打底无袖套过自己的脖子。鲁路修的视线落点顺着衣物下摆一路滑落过他的腰线,待它好端端地将腰窝罩了进去,才慢腾腾地挪开眼睛。

“我们没有招摇过市。”然后鲁路修解释道,“只在行动的时候这样,朱雀。只在正式行动的时候穿得郑重些,因为无论选择击杀还是净化,我们总得为一些可怜人送葬。”

听上去很像是那种喜欢专门穿着礼服杀人的疯子,他想。不过一部分人世间的道德评判准则或许早就对他们不适用了。叛乱者,军人,骑士,领袖,皇帝,乃至现如今逐渐脱离寻常生命法则的鬼怪,又有哪一类真的是在遵循和平年间的准则呢。他晃神间朱雀已经快速完成了更衣,遮住面容,拉下帽兜,黑色绣边的宽大斗篷将内里身形都拢住,除去细碎的额发末梢与双眼外再看不出真实模样。内里衣装的布料用了不受拉伸影响的高延展性材质,斗篷下的活动空间也很宽敞,大概不至于在行动便捷性方面受到诟病。“感觉如何?”他询问道。朱雀眨了下眼,面罩下方的嘴唇轻轻嚅动了几下。

“像是做回了你的处刑人。”他说。

他站在那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夜色落下来了,它们看起来不再像通透的翠玉,而是柔软的、潮湿的石苔。你可以为它们染上影子,也可以让它们浸上血。鲁路修想着,禁不住向那双眼睛靠近。你可以做到——我可以做到。鲁路修便做了,将自身的存在沉默地压迫向他的处刑人,那个词有两种含义,可以是他手中的剑,也可以是穿过他胸膛的那一把利器,归根结底都是一样。

他隔着一重遮罩亲吻那个人。他看见深绿色的潭水,其间安宁平静一点一点被卷入涡旋,汇聚成暗潮坠向深渊。只是一下,像是一句无声的赠言,像是用于强调一个已经存在的契印。朱雀向他伸出手来,被包裹住的指尖轻颤着碰着了他的指背。如果他停留在原地,他会被拉进那个怀抱里,由着那个吻钝重地反袭向自己。如果那个人愿意多挽留他一刻,他是会留下的。

然而没有。他退去半步的同时,搭在他指背上的触感也松去了。“时间差不多了。”鲁路修说,“我们该准备动身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他想朱雀应当是听出来了。那双绿眼睛微微闪动了一下,从背转过去的帽兜边沿隐去了。

 

“我听说了。”这回的目标人物说,“有人在狩猎,手段很巧妙,而且从来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我身上来了。”

名字是汉斯或乔纳斯,除去一双轮廓上有些凶狠的灰褐色眼睛外没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征。那双眼睛,或至少其中一侧,会被用于玩弄些欺骗感官的小把戏。具体时效超不过五分钟,在目击到一起帮派火拼并进行过全程观察后,这是最终证实的结果。男人捂着流血的手臂后退,鲁路修伫立在原地不动,因对方给出的讯息而轻轻皱眉。

“有风声走漏出去……也不奇怪。不过鉴于愿意配合我们的人其实并不少,说是狩猎应该不太准确。”他慢慢说。他没有使用Geass消除掉那些获得认可的生者的记忆,只是叫他们不要想起自己的样貌,那么留下“有人曾到过这里”的稀薄印象也并非不可能。他们经手的案例那样多,时间久了总会有传言播散出去,这点不算特别出乎意料。“没关系,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可以让犹疑不定的人谨慎行事。至于态度强硬的家伙,警惕起来也无妨,我不认为这会给我们造成多大阻碍。”

然而存在被人所认知这件事本身还是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他们往后的计划方针。鲁路修多提起一丝戒备,决计将这点记在备忘事项里。虽然他和C.C.都对大多数Geass免疫,但世事无绝对,而且即便是C.C.,被击中要害也会因为暂时昏死而失去意识。若是有更深入了解他们的对手出现,反过来解析他们的行动模式也不无可能。Code持有者并不是万能的,见证过数次印记更迭的他很清楚这点。

他姑且还是耐着性子进行了一番劝说,可惜对方似乎相当缺乏配合的意愿,反而当着他的面缓缓退回巷道的阴影深处。这会儿就发动Geass进行控制等同于放弃后续留下对方活命的可能性及消除自身信息的机会,好在他们还有藏在暗处的帮手——朱雀已经隐去了形迹,将限制目标活动范围这件事交给他应该可行。想到这里鲁路修忽然心念一动,试图连接上那个人的视野。只是短暂而快速的一瞥,以免影响到对方的行动步奏。几乎就是同一刻,他自己的视野忽然暗了下去,就那么一瞬,让他恰好错失了目标人物用未受伤的右臂向他举起枪来的画面。

他是从另一人的视野中看到这一幕的。他听见惊慌的吼叫声,同样不是从他自己耳中传来。“趴下——!”朱雀的声音在他的意念中大喊。那个人的视野方向迅速改换了,从俯瞰的高度直冲而下,撞向他自己还滞留在原地的身躯。然后连接断去了,黑暗也消散了。他脚下一晃,被大力拽拉开并一把推到路旁集装箱的后方,待他从那片刻黑暗所带来的恍惚感中回过神,他听见了统共四声枪响。一声来自C.C.手中,她的表情略显惊讶,但她的射击效果还算不错。鲁路修探出头去,发现她应当是击中了目标人物的左腿。另外两响使得藏在废旧街区其它掩体后方的两人重重倒地,最后一响则贯穿了跌在地面左腿流血的那人的脑袋。

而漆黑的处刑人伫立在几具尸骸之间,背影看上去有些萧瑟。下一秒他转过身来,伴着腾然而起的怒火重新接近到鲁路修身前。“搞什么?”朱雀质问道。鲁路修用手指支住自己的额角,努力理顺了刚刚发生的一切。搞什么?他也满心疑窦,一阵后怕在这时才窜起。那个Geass,或不应以Geass来命名的恶念之力,它对自己生效了。自身的视觉和听觉都被阻隔,只能从另一人的角度观察到事态发展。有哪里不对,他想,就像自己逐渐减缓痊愈速度的伤口,就像自己没有完全停止生长的身躯,有一些事在发生变化。事到如今,他竟然已经不能完全免疫Geass的作用了吗?——哪怕那作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说不准他完全能够自行摆脱控制,但它真的存在了那么一瞬?

他喘了口气令自己冷静,不要将这份怀疑表显出来。朱雀来救他了,把他推出险境,至少让C.C.也回过神来对他进行掩护,然后才向被判定为敌对方的目标反击。如果是短暂片刻内他的视听能力确实完全被阻断了,朱雀不见得发现了他身上的异样。“你差点因为多余的动作错过进攻机会。”鲁路修绷着嗓子说,尽力压下了声音中的起伏波澜。不是这样,他想,至少应该在此时道谢,至少别进行斥责,但……朱雀走到他身前,面对着他扯下了脸前遮罩,显出的神情上半是恼火半是困惑。

“你都不打算躲开吗?你到底——”

“没有必要。”鲁路修说,扶着一旁的集装箱自己站起身来,“我的反应速度和行动能力都达不到你那个程度,朱雀。我从来就做不到,现在也不可能。避开要害就行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失去意识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能够做到,最好也别失去行动能力。”他缓过气来,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为轻松自然。“硬挨一下也没什么,那不会困扰我太久。你知道的。”

他缓和下来的语气稍微浇熄了对方的怒火,或只是那部分被痛苦和悲哀给取代了。“多少次了?”朱雀轻声说,“在我没能看到的地方——多少次了?”他探出手指来从鲁路修的面颊边擦过,后者这才意识到那里好像蹭破了一道血痕。很浅的一道伤痕,就像割破手指用作示范时一样,在涌现于肤表的血液尚未完全干涸的时候,伤损本身便已经消失了。

“我没具体数过。”鲁路修说。

“你管这叫什么?”朱雀继续用那轻柔的、饱含着痛苦的声音问他,“因为自己没有真正死去,以为多流些血就能弥补吗?”

“只是让自己习惯罢了。”鲁路修说。他试图拂开对方的手腕,就好像那点儿微弱的触碰力道能将他伪装出的平静表象弄碎一般。“我确实已经变成这样的存在了,朱雀。我希望你能看清这点。”

“我看得清。”朱雀说,“我一直都知道的。”

“但你还是会试图来保护我?”

“但我还是会试图那样做。”

“这是不必要的。”鲁路修沉声道。被他拂开的手掌落在他肩头,缓慢地紧扣住,将他固定在斗篷边角投映出的宽大影子里。

“对你来说,也许。”朱雀同样沉声相应,“对我来说并不。”

说话的人是他的处刑者,他手中的剑刃,能够替他斩平前路,亦能给他致死的一击。鲁路修的嘴唇抖动了两下,有一秒想要放弃全部的徒劳掩饰,不再在这由隐瞒铺垫出的、自我放逐的路途上奋力逃亡。因为你一定是,他想,一定是不愿意让我独行的,即使那会让你再度置身于险境,即使你自己并不在乎。

“傻瓜。”然后他说,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对谁发出感慨。可怜的、可怜的傻瓜。是宁可在他手中折断的剑刃,还是迄今又变得无法坦诚全部的自己。


TBC


惯例小广告:即刊通贩见这里,内含伴灵paro本,另一本已完售在此感谢各位。

我寻思男二这种当年肯定拿着特摄荼毒男主不少的樱花汉看到男主跑出去满世界猎魔当卡面来打大概会被唤醒霓虹金特色中二病。

说起来进度条应该过半了吧,有吗,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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