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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逆白黑】火鸟(18)

复活作设定双男主,充斥着大量剧场版剧透、完全我流解读、纯个人观点的CP滤镜以及对官方C&G力设定的瞎掰,反正官方自己也在瞎掰。

走入困局的一着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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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十五] [十六] [十七]

[十八]


“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朱雀说,“如果你不知道应该从哪开始陈述,那么先给我一个名字。”

他走在通往滩涂地的道路上,他闻到海水的气味。附近肯定有埋伏,所幸他正带着一位知悉不同小组监察范围的“内部人士”一道行动,这个人暂时充当了他的引路标,指出一条能够安全避让开那些看守的眼睛的曲折小径。这也是他所逃离的那个半成品房间、或许也是那一整栋仅有主体结构还算完好的楼房里唯一被留下的活口,从情感上来说他不太想选这么一位,但是从情报的重要性上来说,这个被人喊作贝利亚的家伙应该是最合适的选择了。

“我还以为你会先问我身上的力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贝利亚说。他单手抓着朱雀的上臂,帮忙维持平衡并进行导向。尽管他被下达了服从的指令,他的思考回路似乎还是异常活跃,而且行为模式上依然跳脱得有些过头。看样子是本性使然了,恐怕也是他能把那种诅咒般的力量活用得这么夸张的原因之一。朱雀半闭着眼,用没被拽着的自由的右手拢紧了裹身的斗篷,在风口处阻挡住一片随风扑面而来的寒意。

“你已经难逃一死了,关于你的秘密的优先级并不如未知的敌人高。”朱雀说,“别废话。告诉我关于你所服从的那个人的事情。”

他的眼睛还在突突作痛,逐渐干结的血渍从眼眶边缘划过面颊,消失在被帽兜拢住的阴影当中。他的视野左侧完全是一片昏黑,右眼还能模模糊糊窥见光亮,隔得近了能勉强辨识出物象轮廓。贝利亚的能力撤除没能让他的头疼缓解多少,原本的后遗症或许被消除了、或许其实并没有,但这会儿影响到他的是另一个人。那一个人——就算不是远在地球另一端,也不在能够及时赶来给他搭把手的距离范围内。能够被传递过来的一句指令让他吃足了苦头,当然从结果上来说,他确实比预想更快地脱离了困境。

他脚下绊了一下。贝利亚扶稳了他的手臂,让他免于在石路凹凸不平处跌跤。朱雀喘了口气,空闲的右手愈发用力地攥紧了斗篷的边角。他在和身上的伤势对抗,和累加下来的疲惫感对抗。即使用幸而留存完好的斗篷将衣物破烂的痕迹和裸露出的皮肤都包裹住了,也防住了大部分风,他依然冷得厉害。他的眼睛已经接近于半盲了,若不是有人帮扶,即使周围再无别的看守圈,要他自行逃离到安全地带也是件相当困难的事。幸好鲁路修帮他下达的命令不是让那些中招者当场自杀,而是服从于他、也不要抵抗他所赐予的末路。虽说这定然是出于搜集情报方面的考量,但此刻着实帮了他的大忙。

搜集情报,是啊。朱雀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自己当前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被他提问的年轻人沉默了片刻,在混合着砂石、海水与冬日凛冽气息的小径上开了口。

“维斯帕·多恩。”贝利亚说,“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他本来的名字。”

被鲁路修的Geass所控制的人在应当诚实时总是诚实的,只是在进行叙事时往往受限于自身视角。这年轻人组织语言的水平实在不太好,朱雀只得一边耐着性子听一边强撑着精神进行梳理,实在理不清楚的还能硬记下来——他征用了对方的手机进行录音。不管那东西有没有定位或监控功能,这件事交给到时候要与他接头的那些人去操心好了。毕竟他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没法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也属正常。

来自不列颠尼亚本土的多恩,跟着侵略者的战争一道来、却留在破落处帮死者祈祷的多恩,能够接触到一些地位不错的门面人物,也找得到一些走投无路的孩子。他说自己过去干的是帮死人完成夙愿的活儿,他一早就拥有的特异能力能够对死者生效。照映出死者的遗憾,听上去就很像是圣职者的专长。然而纵使是真正的圣人,又能在战争所造成的海量尸骸中坚持多久呢?

讲述者说得磕磕绊绊,就像自己其实并不清楚也不甚关心个中门道。他没有提到多少能让人感到熟悉的词汇,幸好朱雀能够按照自己的理解将故事还原出一小部分来。一个早在抵达欧罗巴之前就已经拥有了Geass的男人,有可能是教团释放出外的实验品,能力用途不大,无法对活人生效、只能映出意识消散后留在遗骸当中的阴霾,大多是在死亡的那一刻来临前最后留存下来的一小段记忆。若能过些平凡的生活也就罢了,然而若是踏上战场前沿——无数的死者残影会照映出怎样的人间地狱呢?而一旦那个Geass失去了控制,让这地狱变得无边无际也无法逃离,即便战争歇止也无法驱散所有的回音,常人又能在那样的情境中坚持多久呢?

战争结束了,死者的回音还持续了很久。若是一切止步于此,那男人要么会躲进远离世人的安宁之地,像别的幸存者一般战战兢兢地度过余生,要么就是在性情大变后不得不颓丧于战争的终结让他失去了继续观望人间地狱的机会。一年过去,两年过去,时间总会抚平一部分痕迹。但有什么改变了,有人触动了框架之外的法则。

“……然后,就在星辰落下的那一日,他获得了新生。”贝利亚说,“他自己就是这样形容的。”

就在那一天,在数不胜数的麻烦散布到世界各地的角落里潜藏起来之后,那男人的Geass性质被改变了。它原本的性质变得更加易于操控,能够相对自由地关闭和开启,在此之上又多出了“印拓”的能力。死者的执念即歪曲的愿望,倘若生前确实曾拥有过足以将其凝为本身力量的经历,那份力量便可以被复制下来、在别处以更接近灾厄的形式进行重现。可以留存于己身,亦能够赠予旁人。话已至此,朱雀便明白自己的精神被制压时生出的古怪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他们在中途短暂地停歇了几次,足够他抽出几句话的工夫向鲁路修报个平安,再打断贝利亚的讲述令其汇报具体地标。在重要信息全都陈述完毕之时,他们恰好抵达了约定好的接应地点。他脸颊上的血渍已经干了,在光亮处他的视觉似乎多恢复了一点。他伸手探向同行者的腰间,准确无误地从枪套中抽出了武器。他的右手将它扣握紧了,被Geass所控制的年轻人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既未阻拦他,也没发出恐惧的悲鸣。

“你的任务完成了。”然后朱雀说。

他伸出手去,将枪口直接抵住了对方的下颌。他看不清那张脸上的表情,无非是个平静无比的傀儡罢了。这一路过来他几次想要呕吐,因为挥之不去的晕眩感,因为痛和冷,因为让他品尝失败滋味的家伙还在一直跟他保持着肢体接触,就算隔着一层斗篷也让他下意识地感到反胃。作为帮他脱身的人选真是再糟不过了,但作为探听消息的对象很不错。忍耐结束了,责任和义务也结束了。鲁路修交托给他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朱雀深吸了一口气,让手指扣上扳机的动作变得平稳下来。

“我应该向你道谢,但似乎没有人会领情。我自己也不怎么想那样做。”他说,“那么,再见了。”

枪响了。他没有帮忙接住软倒下去的尸体,事实上在失去了必要的支撑的情况下,他自行站立稳当也没那么容易了。海潮的声音变得很响,混着他自己沉闷的呼吸。他拿着那把枪,慢慢蹲下身去,平膝跪坐在地,摸索到揣在斗篷内的手机。他想将屏幕调亮些,试图看清代表录音时长的数字,或者当下的钟点。他费劲地瞪眼看了半天,数字的轮廓和屏幕的其它区域混作一团模糊的光影。有人在叫他,硬生生破开了涌动不息的海潮,离得近了、更近了。没有恶意,无需担心。有个声音在他耳畔、在他脑海深处这么告诉他,用温柔语气安慰着他,让他放松下来。没事的、没事了,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大人!”有人在他前方躬下身来,“ZERO大人——”

“嘘。”朱雀说,竖起一根手指进行示意,“我不是以那个身份出现在这里的。”

“——是。”来人说。有更多人向他围聚过来,碰到他的肩、背与胳膊,小心翼翼地稳住他的身形。“失礼了,接下来请交由我们来……”

他听不见后面的话了。疲累如潮水涨起般将他吞没,让他的意识陡然陷入了沉寂。他不记得自己做了梦,也许那些模糊而渺远的声音并不是源于梦境。他像沉没在水面之下,外头的世界所传递来的光路和震荡都有所失真。某一刻起他不再冷了,有人轻轻搂抱着他,让一个吻落在他的额角。振翅的蝴蝶没有掀动风暴,它只是停歇下来,拂过他的眼睑,让他陷入无痛的深眠。

 

有人在不远处交谈,之后又换了不同的人来。他的眼皮很沉,听觉好似也变迟钝了,没法实际确认当事人是谁。他也该醒过来了,有人说,这不是他有没有休息够的问题,再这么昏睡下去就很危险了……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另一个人说。我之前想让他睡个好觉罢了。

交谈声停下了,周围安静下来。他又浑浑噩噩地捱了一会儿,总算从浮游不定的昏沉感中抽离回一丝足够清醒的意识。他的眼皮依然很沉,他试图睁开眼才发现这是因为他的两眼都被某种东西给裹缚住了。绷带,或者别的类似的东西。他的感官和思考能力都逐渐开始恢复运作,让他识别出一股还挺明显的药味和消毒水气味,这让他想起医疗室。他挪动了一下胳膊,身下的床铺不软不硬。在他摸索起身之前,有人及时按住了他的肩膀。

“突然性的眼压过高,这导致了一些后遗症。”那个人说,声音隐隐约约和他半梦半醒间听到的一个相重合了,“救治还算及时,问题也不算严重,不是永久性的损伤,不过短期内会影响到视力,会不会造成衰减得取决于恢复情况。你的运气不错,按照医生的说法,如果那种高压持续的时间再稍微久一点,可能就真会落得一个失明的下场了。”他将那声音与他所认得的人对上号,其结果让他有些不解。

“你为什么在这里?”

“以防万一。”卡莲说,毫不客气地把他的肩膀压回床铺当中,“红莲也调动过来了。”

护卫工作吗,朱雀思索道。或者主动出击时可用的战力。红莲的调动如若大张旗鼓,可能会触动欧联方面一些敏感的神经,这种做法其实不够明智。换成是他的话,断然是不会让人这样做的。不过——他枕回原处,试着小幅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腿。他身体的别处好像也缠了不少绷带,想必外观看起来还挺惨的。

这回卡莲没有阻拦他。她将手掌挪开了,听声音是拖动了一下本来就在旁边的椅子并坐了下来。“那家伙已经到了,在你昏睡不起的时候来看过你。现在嘛,大概是在捏着新获知的情报在疯狂查找线索,顺便调用他能够调用的一部分人去刨根究底。”她告诉他,“没错,目前是他在发号施令了。有什么不满直接跟他本人说去。”

“还真是不出意料。”朱雀咧了下嘴。

他的喉咙有点干,他说完这句话后呛了一下,紧接着爆出一连串微弱的咳嗽。他听见水流声,从壶倒入杯子,击打在玻璃中发出闷响。“就因为这样,你才敢去独自冒险吗?”

“对我来说算不上是冒险。”他缓过气来,“只是出了点小意外罢了。”

有一面手掌将他的后脑托起来,手法比他能够想象到的要温柔不少。他的嘴唇碰到杯沿,以相对平缓的速率咽下了一些清水。他的喉咙感觉好些了,别处的不适感反而愈发明显起来。慢慢来,他安慰自己。既然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既然有人代替他接管了局势,还愿意把他扣留在单独一张病床上,那么他暂时可以稍微松懈一点。

他喝完水后再度躺好,呼着气,不让起身,什么也看不见。视觉被临时遮蔽后,他的听觉倒是变得敏锐了些,这让他得以捕捉到一声低微的叹息。“你那个奇怪的眼伤,”卡莲说,“并不是把你抓去的人所造成的吧?”

“嗯。”朱雀说,“某个不在现场的人气坏了,临时性征用了我的眼睛和舌头。”

有人碰了碰他眼睛周围的裹缠物,像虫蚁爬行而过让人一阵发痒。“他这算是下了一着坏棋吗?”

“算不上是坏棋吧。”朱雀想了想,发觉自己尽管因为现状而有些沮丧,倒也没有太多沮丧以外的负面情绪积压,“我确实能担保自己可以活着见到躲在幕后下令的那位,但我不能保证之后的事情发展还能如愿。如果我停留到那个时候还没能逃脱,指不定会留下更为严重的后遗症呢。”

相较于缺胳膊少腿,或者被贯穿伤弄得好一阵起不了身,或者干脆是被更为严重地大放血,一时看不见这种选项其实不难接受。他总是愿意去考虑一些更坏的可能性的,不如说这样做是他的一类坏习惯。他又一次撑起手肘,想确认一下自己的躯干部分还能不能使上力。这回卡莲双手都压了过来,把他按得无法动弹了。

“别起身,拜托。这是医生的建议。麻烦你先老实点躺着。”卡莲厉声道,“不然我会拿安全带把你捆在床上的。”

“请千万别那么做。”朱雀咕哝道,“我的胳膊还痛着呢。”

他妥协了。换作是他精力更好些的时候,这样的压制不见得管用,但这会儿时机和场合对他而言都不太有利。这么一来一往消耗掉了一些他在昏睡期间积攒起来的气力,还不知道触动了哪条不太对劲的神经。他的胃里一阵皱缩,使得他侧过脑袋干呕起来。这回卡莲帮助他侧过身,拍打他的后背直到他顺过气。糟糕透了,朱雀忧郁地想。甚至说不好哪点更糟,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他可能是被视作一旦开始自行活动就会伤到自己的弱小可怜残障人士了这一点。

卡莲在他加深呼吸的当口沉默了一阵,待到他的气息平稳了才再度发话。“如果你的眼睛真的坏掉了,你会怎么想?”她的声音变轻了,好在他还听得清,“你会责怪那家伙吗?鉴于那确实应该算是他的过错,哪怕不是出于他的本愿。”

“该怎么说呢。”朱雀思索道,“并非出于他本愿的失误其实出现过很多次了,比这次事故更为恶劣的后果也多得是。我要是一项一项数出来怪罪过去,恐怕就——呃,好吧,我好像还真这么干过来着。”他干笑了一声,旧事重提总会让人尴尬而怀念。但很快他就被更为柔软的心绪所控制了,不似过去那般激烈,不会那样轻易得像毫无顾忌一般爆发出来。“……不。我的意思是,在事件的后果只关于我的时候,我是既不用考虑责怪也不用考虑原谅的。”他低声说,“因为是我允许他这样做的,我允许他、也希望他来替我做出抉择。无论这一决定会导致怎样的后果,是良性的还是糟糕的,我都是会接受的。”

卡莲又叹了口气,那应该是“你没救了”的意思。不知为什么,她没有直接将这评述说出来。“你还要在门后边偷听多久?”她提高了声音,“我知道你在那里。别藏了,出来吧。还有什么要问的话自己去说。”

在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之后,朱雀的肩膀瞬间绷紧了。脚步声离开又拉近,不同人的轨迹完成了一次交错。他嗅到更为熟悉的气息,挨近了床铺,直接坐至床沿,身体的热度微弱而坚定地传递而来。真是,朱雀安静地想着,我怎么又要清醒地被你看见这么狼狈的样子了呢。但及至此时,就像找到了令人安心的温暖一隅,他的身体还是渐渐放松下来了。他动了动嘴唇,结果是对方先一步开了口。

“对不起。”鲁路修说。

他的声音很低,包裹着某些过于浓郁、过于沉重的事物,他将它们藏起来,只露出一丝唯有熟悉他的人才能探得的端倪。“为了什么?”朱雀轻声问他。鲁路修短促地笑了一声,听上去更像是一声含糊的咳嗽。

“为我刚刚偷听了你们的对话。”鲁路修说,语气变得轻快了些,“我平常不太干这种窃听类的事情。”

如果这不是临时改口或提前准备好的借口的话,朱雀想。“我很怀疑这个说法的真实性,不过不是很要紧。”他微笑道。在确认自己能听见对方正常说话的声音之后,他更为彻底地放松下来,瘫软在不算太硬的床垫里。“真好啊,由你来发号施令还是挺令人安心的。”

有一面手掌贴到了他的脸颊上,温柔无比地抚摸着他,指腹扫在困住他的黑暗前方。这和卡莲在他旁边时的感觉完全不同,没有虫蚁,只有轻柔的幕帘拂动。“如果你的眼睛真的坏掉了,你该怎么办呢?”

“唔。”他沉思了片刻,“不如借鉴一下用在杰雷米亚身上的技术吧,换一对多功能义眼之类的,还能定期改造升级呢。还是说其实做起来没那么容易?是需要额外的组件还是更多改造?”

“朱雀。”鲁路修念他名字时咬得很重。

“我说真的。既然你把担子留给我了,我就得负责到我动弹不了的那天为止。除非在此之前人们就不再需要ZERO了。”他试着换上了更为平静也更为轻松的口吻,“能用现有的技术解决的话,换掉一双眼睛算什么呢。不过如果真的沦落到那一步,在我能够完全适应新部件并正常行动之前,可能就又得麻烦你暂时代工一阵了。”

鲁路修的手指捧住了他的颧骨,他感觉得到。此刻他看不见对方的脸,这件事还是让他挺遗憾的。鲁路修的气息变得急促了几分,有一秒好像要开始训斥,或干脆是冲他大喊大叫,然而鲁路修将过响的呼吸压抑下去,片刻过后生硬地笑了一声。“哼。”鲁路修说,“不用你说我也会那么做的。”

“那就行了。”朱雀轻快地说,“你看,也没什么需要我过度担心的问题嘛。”

这样就好了,他想。跟我讨论处理方针,你的决策,我们能进行哪些改变,而不是留下了哪些遗憾,就像你每一次看见我狼狈不堪的样子时最终采取的做法。因为这是唯有你才能做到的,打起精神来引领我们一道走出困境。因为更换立场之后我不见得能做到同样的事。否则还能怎样呢?鲁路修只会、而且必须采取这样的做法才是。

鲁路修沉默了好一阵,在他又一次开始咳嗽时喂了他更多水,然后托着他的后脑帮他安稳地躺好。“在你没睡醒的时候,我查到了一些明面上的信息。”鲁路修这才开口道,似乎终于理清了用以叙述的思路,“C.C.设法获知了那个男人的名字,根据你之前所拍摄到的画面进行二次筛查,我们最终锁定了一个嫌疑人。他叫——”

“维斯帕·多恩。”朱雀接了话。鲁路修的手掌从他的脑袋底下抽走了,在短暂停滞中按回他的肩上。从一个名字开始。他沉浸在黑暗中,试图跟着整理此前自己获知到的信息碎片。“说下去。”

“无法获知具体的出生地点,最早有记载的活动记录是在沃尔瑟姆的孤儿院,之后是当地的教会学校。毕业后曾经在林恩就职,在不列颠尼亚向欧罗巴开战后离开不列颠尼亚本土,作为随军牧师前往北方战线。”鲁路修相当流利地报出一串在档信息,“但还不到战争结束,他就销声匿迹了。有趣的是,他在军队中高层当中发展出了相当不错的人望,也有说法他受过欧联方面的贿赂。两面派在前沿并不少见,审时度势后选择隐匿也算是个明智的选择。问题是,结合上你所说的,近来那些蛰伏在欧罗巴内部‘不太安分的动作’……”

“关系串连者?”朱雀很快抓住了关键点,“或者干脆是主谋?”

“谁知道呢。”鲁路修说,“既然这一带的冲突还没过渡到明面上,说明还没到引爆的时机。不过如果那家伙知道我们锁定了他,就说不好接下来的发展是怎样的了。”

朱雀沉思了一段时间,将鲁路修所说的内容与留在他记忆中那部分乱七八糟的讲述给串连起来。随军牧师,祈祷者,在战争中饱受折磨的不列颠尼亚人。说得过去。战争带来的灾厄与连锁反应有那么多,任何一个受害者身上的痛苦在被放大无数倍之后都可能歪曲作新的灾难的种子。余下的问题就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在了。权力?地位?还是一次算不上是复仇的复仇?他的目标究竟是持有Code的人,还是锁定了曾经在作为暴君时一度将纷争扩大化的鲁路修?

“你又知道了些什么?”在他因为一连串乱糟糟的念头而再次开始头疼的时候,鲁路修忽然问他。朱雀中断了思考,回过神来意识到这部分交由对方来推定肯定比自己要更为缜密。他咧了下嘴,同时疼得嘴角抽了一下,导致他不确定自己呈现出来的表情到底是怎样的。

“认真的吗?我以为你肯定听过录音了。”

“你是全程清醒地听完的吗?”鲁路修说,“我以为你那时的状态很糟。事实上,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怎么记得有人还时不时跟我说句话以确保我没中途晕过去来着。”朱雀轻轻笑了一声,“不过那时候我确实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你没有直接下令让那几个从犯当场自杀还是挺对的,不然我多半没法平安地到达海岸上。”

按在他肩上的力道离开了,随后他脸上传来被毛巾类的物件轻轻擦拭的湿润感。“你从那个人口中取得的消息,大概能帮我补充上余下的拼图。”鲁路修说,声音陡然变低了,“他就是你在海滩上杀死的那个人吧?”

“是。”朱雀答道,“也是对我使用Geass或者别的什么的那个人。”

“你杀死他的方式太仁慈了。”鲁路修说。那句话的语调还算平和,但它在黑暗中听起来尖锐而痛苦。也许是因为他们离得太近,冥冥中存在的某种关联能让他连带察觉到鲁路修此时的真实情绪。那些不外显的,藏匿在内心深处的,唯有在与他的意识进行交汇时才叫他体察到的懊恼和愤怒。到头来说出口的程度不过如此,而这已经足够让他惊讶了。

“真没想到能从你嘴里听到这种话。”朱雀说,“我记得你不是以折磨人为乐趣的。”

“我的趣味还不至于糟糕到那个程度。”那个人答道,“这不是为了享乐,只是在进行必要的惩罚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说话的口吻让人想起过去那位外人看来是一直在颐指气使的暴虐皇帝。朱雀愣了一愣,再一次惋惜于自己此时没法看见对方的脸,虽然他大概能想象到对方此时的神情。这让他生出些感怀的同时暗中叹气。他调整了一下头与肩的位置,抬起手臂探出被面,很快被人握住了手掌。“鲁路修。”他轻轻唤道,继而抿起一抹苦笑,“你在我的意识里待着的时候,你也感觉到了吧。”

“嗯。”鲁路修的声音恢复了相对平和的状态,“那个贝利亚的力量给人的感觉确实和阿赫里曼的很是相似。联系上那段录音里的说法,我大概弄懂多恩先生真正的力量性质了,行事动机也多少能猜出来。”

“你觉得那是因为不想放弃自己得手的力量吗?”朱雀思索道,“你们满世界周游着寻找有危害的能力者,若是可以设法获知到这点,肯定会给人造成危机感吧。为了自保进行反击还是挺正常的。”

“我能理解他的行事逻辑不代表我需要赞同他的做法。”鲁路修这么说,“当然了,立场不同罢了。”

他沉默下去,而朱雀发觉自己的手掌被他托高了。这回他的手上倒是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损,既没有被穿凿也没有被踩踏,可能稍微有点蹭破皮,再就是——噢。他看不见画面,但他能感到一个吻轻柔地落在他留了淤痕的手腕上。“我会在这里多留几天,等你的情况稳定下来。”然后鲁路修说,倾吐出的气流温热地拂过他的皮肤,“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一起回东京过圣诞节。”

“得了吧,你明明是那种一旦得到了线索就不追查到底不罢休的类型。”朱雀有些紧张地笑了,“就算对方这阵子不打算继续惹是生非也一样。”

“万一他又一次把自己给藏起来,追查到底也逮不到人、或者就算能逮到也会引发更大的乱子,我还是得临时放弃并等待更加合适的时机出现。在等候的期间,让自己稍微休息一下也行。”鲁路修这么告诉他,“说不准呢。”

别真的让我生出更多期待啊。朱雀安静地想着,尝试抽回手腕。托在他腕骨下方的力道没有阻拦他,反而顺着他使力的方向一并过来了。他感觉到那个人伸手撑在他的肩头上方,在枕面一角压出一块凹陷。那具身躯的热力变得更为明显了,无需他主动去触抚也能确认到其存在。他想鲁路修应该离他很近,俯在他上方对他进行检视,属于那个人的呼吸声也变得很响。他看不见那张脸,这有点不公平。他又忽然好奇起此刻映在对方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模样。有人在抚摸他的前额,轻而又轻地掠过被压覆住的眼角。

“很高兴你的眼睛这块没留下什么永久性损伤。”鲁路修说,“后续处理多半还需要用到你的力量。所以这几天就好好休养吧,尽快好起来,尽快做好准备。”

“我知道。”朱雀说。

他答得相当坦然,此时他发现自己连后怕的情绪都没生出多少。如果真的造成了更为恶劣的后果,也无非是需要像他所说的那样对坏死的器官进行替换,或像吉尔克斯坦的前代君主那样,使用专用装置进行辅助来恢复视力。已知的可用技术就有不少,要说会造成什么遗憾的话,应该也只有无法普通地用自己本来的眼睛看清对方的样貌和神情了。他这么想着,发觉鲁路修呼出的气息比自己更不平稳。“你,”鲁路修的声音离得太近了,几乎就拂在他的耳畔,“不怪我过于心狠吗?”

“你需要我,这比把我留在后方不让我参与任何危险的事要更好。就我个人而言,我也会觉得更自在些。”朱雀回答说,“你明明知道的。”

鲁路修干涩地笑了一声。“ZERO所在的位置可说不上是后方。”他指出这点,“保不准还是更明显的标靶呢。”

“是啊,所以我也没有真的怪你什么。”朱雀说。

然后是一些亲吻,顺次落在他的脸颊、侧颌与嘴唇上,伴着苦闷而压抑的气息,让他想要伸出手臂去拥抱对方。这样就好了,他想。这样就足够了。也许想要让我满足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也许我是否被满足都无关紧要。他的胳膊太沉,没法自行抬起完成最为简单的搂抱动作。鲁路修将半身都覆压下来,抱住他的肩头,在他无法窥破的黑暗另一端拉长了一整片静默。

 

他在补充过一些水分并服用了药物后再度入睡。时间在无光的囚笼中显得毫无意义,他做了些色彩缤纷的梦,然后看着投映出来的影子如玻璃般片片碎裂。他在一连串的踏声中醒了,与其说是被吵到,更像是他本来拥有的警惕感和直觉逐渐恢复了效用。他眼睛上的绷带还没解开,有针管插在他的手腕上。来人的脚步声很轻,而空气变得比之前要凉,他猜想已经入夜了。“是C.C.吗?”他问。来人走到床铺旁边站定了,并没有向着他俯下身来。

“我来确认一下情况。”那个人开口时,他知道自己猜对了,“既然还是有用的剑刃,鲁路修也不会希望它被折断吧。”

朱雀平吐出一口气,抬起没被针管扎着的那条胳膊挥摆了一下。“我很好,尽请放心。稍微缓一下就能回去最前线了。”他说。这会儿他的声音不如之前那么沙哑了,头脑中的晕眩感也减弱了不少。“虽然短时间内可能需要习惯一下独眼战斗时的视野缺陷,还有平衡感的把握。不过问题应该不大。”

“你这性格还真让人头疼。”C.C.的声音说,“你完全可以怪罪于别人的。不管是鲁路修这次的行动过于鲁莽了,还是我没能及时向你们发出预警……适当地把问题推罪到别人身上会感觉好些哦。”

“那又不能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你的脾气有这么好吗?”那女人哼出一声笑,“喂,要是你的眼睛真的瞎了,你会再揍他一顿吗?”

“事到如今我会对他生气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欺骗。刻意隐瞒真相或者不愿解释,本质上来说都是没有做到对我坦诚。”朱雀说。他缓了口气,将头颅侧向与他对话的声源所在的那一边。“……说不定过去也是这样呢。所以你看,这次他是在我的允许下、在我的意识里直接采取行动的,不管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都谈不上是欺瞒。”

他听见C.C.咂了下嘴。“没救的怪人。”

“毕竟跟你并不相像。”

“你知道吗,我开始觉得这其实是件好事了。”

朱雀忍不住咧了下嘴。换作是别人,他想,确实不会那么轻易接受另一人为自己引来的灾难吧。不过既然是他和鲁路修……而且是在仅仅事关自己的情况下。他感觉得到C.C.在盯着他的脸看,就像是在研究他乱成一团糟的想法。真有闲心,他想,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没法弄懂。随后他忽然间念头一动,发觉这似乎是最适合在这个节骨眼上拜托点什么的人选。倒不是说她能在严守口风这点上做到最好,而且她多半会嘲笑他的——也只是这样了。她不会一直念叨下去,更不会进行阻拦。有时候和魔女打交道的好处就是这点了。

“能帮我一个忙吗?”趁她还没离开,而他也还没把这码事落到脑后,朱雀开口问道。C.C.“唔”了一声,停顿片刻后才正式接腔。

“怎么,又是保护好鲁路修之类的事情?我还没健忘到那个地步。”

“是另一件事,一个小忙。”朱雀说。他稍稍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口吻保持平和。“那么,是这样的。我在东京存放了一件东西,原本打算在圣诞节假期的时候拿到手再送交出去。目前来看那个假期是没法准时到来了,所以我想,也许应该先取过来随身带着。”他直觉后续的形势发展不会太乐观,还是按照比较糟糕的预想来早作准备为好。“我会给你联系方式,让人寄过来就行。不是什么危险品,只不过我很怀疑这几天我能不能正常地使用通讯录或者收件,所以稍微拜托你一下。”

他的心跳加快了一点,手指也攥住了被单边缘。C.C.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这半分钟里他预想了一些可能的反应,像是直接开始大喊大叫,或是不可置信地进行反问。换成是卡莲应该会那么做,前提是红月小姐真的能从他所说的话里推断出什么来。“需要保密吗?”C.C.只是这么问他。朱雀吐出一口气,想着自己确实没找错人选。

“谢了。”他说。

“我本想说你疯了。”C.C.补充道,“但我大概无权对你指手划脚。”

“你那么说我也不会介意的。”朱雀告诉她。反正对他而言这算不上是多么严重的指责。有一面手掌贴近他,简单而慎重地捋过他的一绺额发。这一位探视者表现得最为冷静克制,他听见她的喟叹,轻如一缕钻入窗缝的夜风。

“傻瓜。”她说,咬字的方式令他想起早些时鲁路修的发言。可怜的、可怜的傻瓜。“不过也是。要论疯狂程度的话,那家伙完全不输给你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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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f毙了逆转线几个旧章人工申诉还不给过我很难受……但也懒得重发了,目前先把AO3链接加在逆转线总集篇目录里了。旧评论都还能在文章列表里看到所以没关系,还有想考古留言的留在目录下面或者直接留在AO3都可以。

维多先生的姓名捏他来自于丸老师对天蓝蓝3剧情的深重怨念,我随便发散了一下人名构成。

重申一遍,主线不是打人也不是打怪,主线只是原力谈恋爱。

写到这章我忽然又一次想起来,我对复活作意难平的是预告骗我以为会有很多剑盾组互动,然而其实并没有……我好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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