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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逆白黑】火鸟(14)

复活作设定双男主,充斥着大量剧场版剧透、完全我流解读、纯个人观点的CP滤镜以及对官方C&G力设定的瞎掰,反正官方自己也在瞎掰。

许愿池与十字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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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八] [九] [十] [十一] [十二] [十三]

[十四]


一枚硬币,这是他站在那个喷泉池前回忆起的事情。

相隔几天或更长,一周或两周,此前的某一日有人曾路过这里,将一枚硬币覆压在自己的嘴唇上。很旧的一枚,边缘都磨光了一圈,丢在尘埃里不会有人多看上一眼。那个人将一点儿微不足道的温度赋予它,也赋予了它更多含义。一件死物会因一个吻而变得特别,由此它寄托了未出口的心念和爱语,变作一个愿望的象征。而那时他用那个人的眼睛看着,小小的愿望被向前抛掷,划过一道弯弧落在池中,溅起一小片涟漪,然后安静地沉入石质的底部。

那里堆积着无数人的心愿,往来的游人,眷恋人世的将死者,尚未识得人世的孩子。抛下其一,与更多无名的希冀沉积在一起。如今他站在这里,他想起那个亲吻,被赋予了独特含义的硬币只有一枚,只对他来说值得惦记。

如今他找不见那枚硬币了。错开的时间和距离总会造成一些偏差,叫人丢失引路的航标、前行的指针,或是别的更为重要的事物。好在那不过是一枚硬币,及至他抵达此处才偶然想起,水池中的雕塑在亲眼所见之时和一瞥而过的淡薄印象叠合在一起。那是一个深夜,那时这座城市的白昼尚未结束,就像是梦境残影叠合了真实的见闻。在自己的感官认知里时常会冒出另一个人的信号传导时,很多人会分不清那二者之间的区别,但他知道那是真实的。

你在亲吻那枚硬币的时候,是想将那个没有明说的心愿送交给我吗,他想。若我清醒着便让我感觉到,若我睡去了便将它送入梦乡。那时他恰好醒来,被静谧夜色所包裹着,在短暂衔接上的遥远景象消散后又安然睡去。金属压在嘴唇上的触感,经由指尖抛出时微弱而恰到好处的力道,他在此刻回忆起来,在清晰的白昼照映中忽然舒开微笑,仿佛流浪者在全然陌生的地域里寻到了一丝熟悉而温暖的痕迹。

严格来说他不是在流浪,这地方对他也算不上是全然陌生。早先时候,在他还挂着圆桌骑士头衔并被迫在战况胶着的欧罗巴投入过多精力的时候,他应该是到过这一带的。要么在负责谈判的特使附近保驾护航,要么便是乘着装甲骑和军队一道行经,大部分他留得下印象的地名于他而言都拥有类似的含义。至于另一部分,大概就是在年轻的暴君座前效忠时打下的那些烂仗了。

异乡来客在喷泉池边短暂地陷入回忆,又在骑着自行车行过广场边缘的年轻人们“叮叮”的按铃响动中迅速抽回遐思。他竖起衣领,遮挡住自己的半张脸,乔装成和平年间一名普通的游客。这一带也没那么和平了,一些势力在暗中活动,目前还没排查出是欧联恢复编制前离散的贵族,还是另一些外来者。超合众国方面对欧罗巴内部投入了一定的关注,但鉴于冲突始终没展露到明面上,也没太影响到普通民众的生活,这部分事务的优先级不如中东那一带的高。

虽说关注度不够高,但只要有这么一个切入点存在,就足够让他背后的建制帮忙从尘埃里攫取一些信息,而且结果总会比个人在野调查的结果更为详细。以往他可能选择把这部分信息告知真正在为异常事件而满世界奔走的那两位,由他们去处理应对,而不是独自前来面对未知的危机。鲁路修要是知道他又一次不声不响地就决计这么干的话,多半是会生气的。想到这里他无声地咧了咧嘴,从水池边缓缓退开了几步。一阵冷风席卷而过,将一小片冰凉水雾拂到了他的面颊上。

已经入冬了。男人呼出一口气,想起了某个人关于圣诞节的说法。他转身向公交站走去,途中试探着小声呼唤了此时不在身边的那个人。鲁路修回应得很快,在一阵踩着木制楼梯吱呀上行的动静之后,是“砰”一声门响。然后像是廉价旅店般咋咋呼呼的多余人声便静了,只剩下与他联系的那一个。“是吗,你在那儿啊。”鲁路修说,稍加沉默之后声音变低了不少,“……我稍微有点火大。”

“因为我擅自行动?”朱雀问道,想象着对方不大高兴地咬着唇角的样子。他将手指放进衣袋,转身侧着脚步在人行道边移动。一辆双层巴士从道路中央行过,不是他要乘坐的那条线路。相隔几个时区,对话另一头的鲁路修发出含糊的咕哝声,片刻之后才重新吐出更为清晰的言辞。

“你站在ZERO的立场上想怎样行动我都无权指责你,毕竟你总能推说是职责所需,而我很不凑巧还不在当班,说什么也是白搭。我是在为别的事情而生气。”鲁路修说,“前些日子我刚从那里离开,一无所获。结果我刚好错过了代为处理麻烦的机会。”

“这回的目标是个正在逃窜的通缉犯,你离开之前他压根就还没来到这一带,错过了也不是你的问题。”

“我知道。只是觉得我应该在那里稍微留长一点的,兴许还能再跟你碰上一面。”

他的声音变得低缓而柔和。朱雀抿起嘴唇,觉得自己的胸膛里有什么东西轻轻跳动了一下。鲁路修或许是变得更为坦诚了,他意识到这点,这让他又禁不住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兀自微笑起来。“你在吉尔克斯坦附近有什么新发现吗?”他继续问。鲁路修短促地笑了一声,听上去有些无奈。

“很难说。我的经验不足,业务也不太熟,这方面主要是C.C.在到处研究,而她又不肯把每件事都告诉我。”他说,“不过还没出现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吧,我猜。我很怀疑在这附近查找线索还不如躺下做梦等待神启有用。”

“认真的吗?”

“说不好呢。”

朱雀眨了下眼,从那些话语中听出了一点儿不那么像玩笑的认真意味。估计又是持印者相关的一些神神叨叨的问题,他猜测道。这方面他插不上嘴,C.C.总是更有发言权一些。他在沉默的间隙里等到了车,寻了靠窗的单人座,将自己头上的毛线帽压低了一点、稍微遮挡住耳廓,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是个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怪人。“其实还挺好笑的。”在他坐定后,鲁路修接着说,“之前,我是说你回去清肃‘恶魔之手’的时候,那会儿我就待在你现在所在的地方。现在我们的位置正好调换过来。”

“那么我该庆幸我先一步处理掉你现在所在的那一带的麻烦了。”朱雀回答道,“不然再遇上什么乱子,我可不见得有办法把你弄来欧洲。”

鲁路修轻轻哼了一声。朱雀猜想他真的是在笑,可惜自己看不见那张脸上此时的表情。朱雀自行将头侧向关拢的窗玻璃,看见属于自己的浅淡倒影。提及先前的经历让他对着窗外怔忪了一会儿,回过神后轻轻喘了口气。

“说到这个,在那时候……我被引去你身边的时候,你说你不确定这种传递是不是单向生效的。可是之后你又确定地告诉我,你没法按照原样把我给送回去。”他回忆道,“我只能理解为你之前所说的‘不确定’是在指另一类情况,不是在说我被带到你身边之后又反向离开的可能性,而是……”

“我能牵引到你,而你也可能反向牵引到我。”鲁路修轻柔地回答道,“是啊。我依然不确定能不能通过C之世界做到那样的反向牵引,让我也能够通过一个中转站去往你身边——听上去是不错,不过老实说,考虑到那得是遭遇了多大的麻烦,我衷心希望短期内不要再有机会进行那种尝试了。”

“真可惜。”朱雀哂笑道,“你这就否定了我为你解围的一种可能性。”但鲁路修说的没错,麻烦还是越少越好,能用普通的交通方式进行转移就别去向往极端情况。他在窗玻璃上呼出一片雾气,待到白雾消散之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正看望着鲁路修的倒影。就像那个人也正倚坐在窗前,看望着一片凝滞不动的无趣风景,只为了让他能捕捉到这一小片浅淡的影子,同时让他的影子一并映在那一面玻璃上。鲁路修对于视觉传导的控制越来越精细入微了,如此一来像是他们离得很近。朱雀抬起指尖,搭触在那面浅淡人像的面颊边上。

“那次经历为你提供了一点灵感吗?”鲁路修状若无事地平静发问,“我的意思是,在那之前,你一直不能主动启用自己这份与我互通往来的力量。”

“没错。”朱雀答道,“我与你一同下行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一些东西。就好像我忽然明白了该怎么去做,即使我此前一直知道拥有那种可能性,但那个过程,你以那种方式陪伴我的过程,让可能性得以成真。”

他平吐出一口气,而玻璃上的人像弯起唇角,展现给他一抹有些促狭的笑意。“是因为‘下行’的过程,而不是因为我之前曾像那样亲近了你的意识?”

“谁知道呢。”朱雀说,“不过不管怎么说,感觉不坏,而且效果不错。”

他侧身倾向窗户,额角和颧骨都压在冰凉的玻璃上。他的嘴唇距离那面影子很近,他看见那影子也向他靠近了。路途还剩一多半,他由着这份为人所陪伴的安宁感萦绕心间,在喃喃絮语中沉淀下来,化为更为温暖有力的事物。

 

尽管他们之间的呼唤成为了双向的,不过让己身意识降临到另一人身边、使得两人在精神层面上能够以更为亲密的姿态依偎在一起,这种做法依然还是独属于鲁路修的特权。想来也不奇怪,毕竟鲁路修才是实际持有印记并播散愿望的那一方。对此朱雀没有生出多少怨言,只是玩笑性地抱怨了两回这样一来有些可惜。然而现状已经足够好,他并不敢奢求更多。

依照朱雀的要求,在他乘坐兰斯洛特出击、对“恶魔之手”发动歼灭战的时候,鲁路修是跟他“待在一起”的。精神上的深入联结来得迅猛而突然,他以为自己从灵魂到身躯都在为之颤栗。就像此前为他引路一样,鲁路修直接将指令输入他的意识,再由他之口对协同出击的队伍进行指挥。

起初他尝试了远距离火力打击,很不幸被护盾系统拦截了,随后他依照指示拉近距离,没有直接迎上敌方首领的专用座驾,反而越过那台装甲骑笔直切向了他们的前锋军。虽说敌方的前锋军也挺难缠,但果不其然,一旦主动跟敌方其它战斗单位缠斗作一团,那位战力多仰仗于返还伤害的首领就有些束手无策了。兰斯洛特的机动性太高,在并非一对一的战斗过程中很难对座舱中的驾驶员进行锁定,而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还选择将自身卷入战团进行还击,定然很容易误伤到他自己的手下。

因而阿赫里曼直到他的集团军开始伤亡惨重时才怒不可遏地加入战圈,束手束脚地攻防几轮后被直击座舱。头一次攻击返还就让朱雀一阵胸闷气短,他知道这是鲁路修在帮忙化解自己所遭遇到的精神冲击。这不足以影响到他的战斗节奏,紧接其后的几次追击在让他心神恍惚之余成功截停了周围几乎所有敌方战斗单位的攻击步奏。那位身具诅咒之力的首领开始失控,无法准确识别出需要反击的个体,只得进行这样的无差别还击。这也使得他失去了被掩护和支援的机会,只能亲自迎接兰斯洛特的最后一次重击——长剑直接突入座舱内部,将他本人钉死在他自己构筑的坟墓里。

那个以恶魔自命的灵魂爆发出最后一阵尖啸,朱雀便当场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经身在营内,而鲁路修在他的脑子里大呼小叫,一边斥责“你对我也太过放心了,万一最后那次还击真的把你的灵魂震散了怎么办”一边庆幸还好事情没那么发生。大部分后遗症都在他昏睡的期间被鲁路修疗愈了,仅剩的一部分只是让他在随后两天里都有些昏沉,偶尔胸闷头疼。他尝试去回想自己切身感触到死亡的那一刻,胸肋之间传来不属于自己的、但真实无比的钝痛感,浑身的气力都在随着血液一道流失。然后他想,那就是鲁路修体会过的事,甚至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无数次重复体会过。

他没有把这个念头告诉给鲁路修,死亡在很多时候都不是一个适合谈论的好话题。何况需要善后处理的事务那样多,他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和鲁路修在精神上黏在一起。按理来说,出动无外装重甲的兰斯洛特意味着需要在那一整片战场上做到全歼,毕竟对内可以下达封口令,对生还并逃离战场的敌方就难以控制口风了。幸好在兰斯洛特因驾驶员的昏迷而停摆之后,修奈泽尔及时派自己的直属军队打扫了战场,而在去除掉主要威胁的情况下,他那支队伍的执行能力相当不错。

“可惜了。”在他们都暂时能够喘口气并碰上头的时候,修奈泽尔表达了这样的遗憾,“我还以为‘那位’会主动现身来接管指挥权呢。”

“一旦推断出作为谜底的真相,突破的过程就会变得相当容易。他不需要亲自来到现场也能帮我获得胜利。”戴回了面具的ZERO回答道,“他提供了足够详尽的计划,由我来现场发挥。既然结果是好的,我认为做到这一步就足够了。”

修奈泽尔露出一个微笑,有一搭没一搭地以指节叩击着桌沿。“我能理解,只是可惜。”他这么说,神情和口吻都可以称得上是相当亲切的。朱雀从面具下方审视着他,昔日的野心家收敛起了锋芒,看上去竟然真的有几分像是值得信任的。考虑到他这一两年来的所作所为,再加上施加给他的那道指令对他的约束,或许他确实是值得信任的。

“有人盯上了他和C.C.,是出于一些和Geass及其它类似力量有关的缘由。”于是朱雀放下心来,相对平静地陈述道,只是依然习惯性地回避了那个关键的人名,“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因为在我们所控制的战场上主动出手而被追踪到动向,被人发觉他和时下的ZERO在不论仇恨的意义上有所牵连,对于他和我、以及整体局势的稳定性都是非常危险的。”

“如果是这个缘由,我倒是可以接受。”修奈泽尔说,停顿片刻后从眼镜后方抬起了视线,“怎么?打他重新开始自主行动以来,我都还没亲眼见上他一回呢。知道我那跟我关系不太好的弟弟不是为了躲着我才不现身的,我稍微感到了一丝安慰。”

怎么说呢,朱雀沉思道,还真不好说你们家现前的兄弟关系到底是好是坏,说不定只取决于鲁路修的态度如何。不过考虑到鲁路修之前的说法,他有可能真的在绕着你走。朱雀决定不提起这点,也没有象征性地笑上一声,矜持地以沉默相应。修奈泽尔可能隔着一张面具读懂了他的潜台词,无奈地摇了摇头。

“代我向他问候一声吧,既然你们还能取得联络。”然后修奈泽尔说,“只是,假如他给出的那个理由成立,您的动作是不是也得谨慎些了呢?”

“我有那么多种办法不以ZERO的身份出面而去执行任务,比如说这次行动的前期就是。用不着把我排挤在外。”朱雀指出这点,不那么隐蔽地提醒了对方一下特里斯坦的出入境情况和还没完全结束的维修工程的存在感。修奈泽尔笑叹了一声,装模作样地举起两面手掌,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抱歉。“但如果之后还想对我进行支援的话,可能就得更隐蔽些了。”朱雀继续说,“有的时候不见得能走公开渠道,哪怕打着幌子也是一样。虽然在这种时候以在野个人的无名身份活动不太明智,但假若出了什么意外,影响到的也不过是我一个人,总比让人探察出ZERO的秘密来得强。”

引发地区冲突升级再强行让超合众国介入这种应对手段不能一直用下去,他很清楚这点,修奈泽尔肯定也是知道的。也幸好阿赫里曼本人行事太过高调,被官方势力盯上实属正常。不管暗中观察鲁路修的动向的人是谁,即使那家伙知道阿赫里曼拥有需要被清肃的恶念与歪曲的愿望,都没法凭借对外公开的情报怀疑到ZERO本人与Geass和那两位持印者之间有什么牵扯。可这不过是运气好,如若他决计给鲁路修搭把手,往后他需要面对的麻烦不见得适用于这次的应对手段。鲁路修新做给他的那套行头他还保留着,那才是最佳方案——采用区别于ZERO的另一个身份、作为一个无名的影子而行动。

“何况就算我这边再出了什么问题,也还有人能代替我回到这张面具底下,指不定还、不,那个人肯定能比我做得更好。”他在稍作沉吟后给出了更为无懈可击的理由,“对于ZERO来说,这算是一条最后的退路,或许还是一条更优的道路。”修奈泽尔注视着他,目光变得意味深长。他们各自沉默了片刻,墙壁上的挂钟咔哒走到了一个新的钟点,坐在长桌后方的帝国皇族才摇了摇头,送出了一声叹息。

“我明白了。”修奈泽尔微笑道,“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反正肯定会有人代为叮嘱您的。”

 

“如果你打算独自行动,”鲁路修的声音说,“多加小心。”

慕尼黑西郊很是安静。公车停靠在终点站之后,朱雀需要用步行走完剩下的一段路。虽说他能够从官方监控中拿取到足够多的情报,但亲自进行实地侦察还是一个必要环节,宛如临刑前的准备仪式。“不打算阻止我吗?”他在独自沿无人的街道前行时轻声询问。鸦鸟憩息在陈旧的路灯杆上方,在他顶头发出嘶哑的鸣叫。

“就好像我拦得住你似的。”鲁路修这么说。

“我似乎跟你说过,你可以做到的。”朱雀仰头看了眼上方,“只要你愿意明确地对我说‘不’就行。”

他看见扑打翅翼离开时伸展开来的漆黑鸟羽,在阴灰的天空当中烙下一个清晰的动态剪影。“很多时候我没法把话说死。”鲁路修在那端叹气,“想笑就笑吧,想斥责我也行。说我变得优柔寡断了,说我遇上你的事情就下不定主意。结果我既不能把你彻底隔绝在外,又不能干脆点停止那些派不上用场的担心和自我说服。”

“所以你确实担心我,可能担心得有点过头,但你又不得不认可我需要参与进来。这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好了。”朱雀重新看向前路,轻轻眨了下眼,“毕竟要是你一直把我丢在后方,我就要认为你是开始对我失去信心了。”

“你明明知道这和信心没多大关系。”

“是啊,我知道。”他低声说,“请你永远都别让我对此产生怀疑。”

他接近了一片深灰外墙的建筑,外观看上去过于老旧,似乎无人居住,然而他放慢了脚步,轻声跟鲁路修说自己得稍微忙碌一会儿了。“在你正式行动的时候,请跟我保持联络。”鲁路修说,“是的,这次是我在主动要求你了。如果你坚持要去只身犯险,至少我的经验能多帮上一些忙。”

“我会的。”朱雀回答道。他在脑海中恢复静寂无声时想,你明明知道那是我最不会拒绝的一件事。

 

侦察结束在午后,正式行动在深夜。直接以击毙为目标不会叫人束手束脚,对比来看威胁性反而不算高。他用远距离射击点掉了两个人的脑袋,并让主要目标人物的左腿丧失了行动能力。据推测目标人物的能力又是一个致幻类,不过生效得依仗视线锁定。这种类型的能力弱点一向过于明显,摸清门路就很好对付,朱雀并没有在行动过程中产生多少压迫感。

他在夜色中绕着老旧建筑上蹿下跳了几轮,从厅堂到楼梯道到外墙。最后一声枪响后西郊重归寂静,而他小心地避让开地上与墙壁上溅染的血渍,走到露台边缘的一小方阴影里。“你感觉到了什么吗?”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直接在思感里向鲁路修提问。降临到他身边与他的意识相连的那一位沉默了老久,才怏怏地给出回答。

“感觉到了头晕。”鲁路修闷闷不乐道,“你的行动速度快过头了,老实说我现在想抽回意识去用我自己的胃吐一会儿再回来继续搜查现场。”

朱雀愣了一愣,在夜晚行动时披上的斗篷里捂住了嘴,避免自己不慎笑出声来。“有这么夸张吗?”他努力憋着笑意问,“你是动态视力太差,还是有别的哪里不太习惯?”

“没有。”鲁路修即答道,“灵异事件我见得比你多,死人的场景也一样。别把我想成那种心灵脆弱的类型。”

“我才不会犯下这种错误。”朱雀告诉暂时附着在自己躯壳中共享感官的另一人,“只不过我在想,如果你能真正做到‘跟我待在一起’,你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他无声地纵跃而起,足尖踏在隐没在阴影中的坚实桌台上,用未拉拢的帘幕和模糊夜色隐藏起了自己的身形。“这很难精确形容。”在他寻好便于观测的隐蔽点后,鲁路修的声音才重新传来,“就好像是……我成为了与你协同一致但意识又彼此独立的某种存在。如果你能感知到我的情绪,那么我也能感知到你的。不过我似乎暂时还没法更加深入,我是指我无法像翻书那样简单地读取你的全部思想,但是谅你也不会情愿让我那样做。”

“说不准呢。”朱雀模棱两可地回答道,旋即稍作沉吟,“真奇怪。依照之前的经验,我还以为我们足够心意相通了。”

他想展现给鲁路修的难以出口的念头大概已经多于想藏起来的部分了,所以说也许、只是也许,如果他能将自己的念头陈列在书页上供人参阅,让自己真正做到毫无保留的坦诚,对于他来说或许还轻松一些。可是对于鲁路修来说,属于另一人的繁杂忧虑应当还是些不必要的负担。他胡思乱想了一小会儿,然后被鲁路修的声音给拉回注意力。“指令上的传导应该要更容易一些,毕竟那都是足够强烈、而且需要主动展现于人的部分。剩下的就不好说了。”鲁路修在他的思感里说,听似对他的说法有些不满,“以及,我们在作战方面心意相通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过去我们就足够默契了。”

“我的错。”朱雀轻快地承认道。他在寒凉夜色中裹紧斗篷,将自身团成一团在黑暗里毫不起眼的影子。“其实刚才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感到哪里不习惯,可能是因为我杀人了。”他呼出一口气,“你能感应到我的情绪,你也能感应到那一刻的变化吧?这种事情自己做起来和浸入别人的体验大概不太一样。实话说我有点好奇,鲁路修,你感受到的是什么?你会觉得我太冷酷了,还是过于软弱?”

这回鲁路修沉默得更久,若不是朱雀还能感觉到他与自己的精神相依偎时传递而来的通灵感,就几乎要以为他真是抽身而去忙于从胃里倒空他的早餐了。这让朱雀有些不知所措,鉴于他对此事多问一嘴很大程度上是一时兴起,既不打算寻根究底也不打算跟人进行更为深入的、乃至上升到哲学层面的探讨,更没有听人说教或触人神伤的打算,鲁路修的反应多少出乎他的意料。“换个话题吧。感想之类的可以之后再谈,目前还有别的问题更加紧迫。”他压抑着声音轻咳了一下,“除了头晕之外,你还感觉到了别的什么吗?有人从旁窥探之类的?”

“以我的直觉来说,暂时没有。”这回鲁路修答得很快,“C.C.提到了尸体,有人可能会对死者的尸体动些手脚。你最好别急着离开,如果有必要的话,以私人身份向黑色骑士团申请庇护来躲避嫌疑搜查。”

“我明白了。”朱雀说。要想避免有人打尸体的主意其实很简单,找些辅助道具来一把火将这里烧干净就行。可惜他实质上是在放吊线,指望着在暗中进行窥测的那些人能主动上钩,自然不会主动毁掉诱饵。“现在,既然主要的威胁已经消失了,你可以回去歇一会儿。”他在放平心态后告诉鲁路修,“等候这种事情总是很枯燥的,你没必要把你宝贵的时间和注意力都浪费在这里。”

“我认为和你待在一起并密切关注你的时间算不上浪费,否则我过往的人生就不幸被浪费掉太多了。”鲁路修回答道,传递给他的声音里带笑之余还显得有些愁苦,“但我是得回去歇一会儿。要是你发现了什么你认为有必要知会我一声的线索,请随意拨通我的心灵传讯号段。”

这个说法把朱雀逗乐了。他一本正经地应了“是”,心下又泛起一小阵柔软情绪。这一小片波澜应当是传递给了鲁路修的,对方返还回来的感触也更温暖了几分。然后那令人欢欣雀跃的包容感渐渐抽离而去,宛如一池温水缓缓流淌空了,留下他的灵魂赤裸地静伫在原地,试图抚平自己因此而生的失落。唯有一点儿联系还在,一缕丝线,用于留下赠给他的话语。

“还有,是像剑。”鲁路修说,“你杀人的时候,我感觉到的是剑刃那样的杀意。很锋利,很平静,也很悲伤。我不确定你是否会喜欢这个答案,但只是这样罢了。”

 

他留在那栋老旧建筑物里与死人为伍,将将等候到黎明才悄悄跳回地面。半宿的监视一无所获,他在离去前将微缩摄像头与监听装置藏在不起眼的地方,上上下下都安置了一番,然后在一身不那么平常的装束被逐渐苏醒的城市认定为异常情况并显得惹眼之前赶回了自己下榻的旅店。他在座椅上小憩到中午,隔一会儿便醒来确认一次有没有异常状况发生。他想着自己应当是搅入了一场新的博弈,隐匿在暗中的观察者很可能发觉他在进行反追踪而战略性放弃这次的行动,也可能继续动作如常从而将他给引入别的陷阱。

不过主动涉险的是自己,试图将观测的目光聚拢过来的也是自己,只是自己罢了。鲁路修不会被牵扯进去,不会像那样仅仅因为“没那么容易死”就全不惜命地任由身躯浸染于血泊里。尽管我可能是一个弱点,朱雀想,受到伤损后的遗留影响会长久一些,也没那么无懈可击。如果你知道我在打什么主意的话,肯定又会责骂我了。

可是他不可能全凭理性行事,让鲁路修去面对全部危难而自己不加以援助。那么就是剑吧,倒悬在他的脊背上,握柄处平展开来,成为一把需要他背负下去的巨大十字。反正他从不奢求卸下那类重担,反正他一早就决计将它们连同无法赎清的罪孽都一道背负下去了。

他在电子屏显示的钟点跳过十二时匆匆洗了个淋浴,换回普通的游客装扮出了门。他走过被干枯的藤蔓卷起的铁栅栏,走过青灰的石壁,走过往来人群的交谈所用的语言都显得有些陌生的广场,回到水雾飞溅的喷泉池边。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很旧的一枚,边缘都磨光了一圈。他将它压在自己的嘴唇上,将一些未出口的话语藏匿在亲吻里。他在这样做时无声地开启了自己那份被赋予的力量,让视野、声响和微弱的触感都能传递给遥遥相隔的另一个人。

“你是在许愿吗?”鲁路修很快给出了回应。当然了,时间还早,还不到他会入睡的钟点。朱雀微笑起来,将那枚硬币抛向水池当中,眼见着它击打在扩开的涟漪中增添了更为复杂的水纹,然后安静地沉没到深处,与无数愿望的堆积沉眠在一起。

“是啊。”他这才回答道,“有阵子没回去做祈祷了,而考虑到我们做过的事情的实质对所谓的神明似乎有些不敬,去教堂的话感觉会有点怪。所以先这么凑合一下吧,虽然可能有点廉价也不太正式就是了。”

“看样子我用不着问你具体许了个什么愿了。”鲁路修的声音轻飘飘地叹了口气,“我得说声谢谢。”

“不用那么客气。”朱雀说,“你知道这都是我自作主张。”

“我知道。”鲁路修温和地回答道,“有时候我也一样。”

朱雀便笑了。他从水池前方退开两步,眼见着另几个闲散游人聚上前来,将更多心愿随着新旧不一的金属钱币一道抛入水中。有人会在这里交换亲吻,有人则会被时间所分隔,然后所有秘而不发的话语都在此处归于寂静。他在这一刻记起愿望汇聚之地,风暴消散后萤火点缀的苍茫空昼,然后是遥远而清冷的繁星。

ZERO是实现愿望之人,他想,而如果说你坚持将这份职责交托于我。在替你看护世界之外,我也拥有想要期许的事。那个愿望会将我引向你,即使它可能会再度令我置身于险境之中。可假使说必须有人在引导世界轨迹的途中付出更多代价——

那就是“剑”的意义所在了吧,他想。武器一旦拥有了握持之人,在攻击更为精准有力之余也注定了会添上磨损的痕迹。考虑到那同时也意味着成功守护了自己的所有者,他不认为这是件坏事。


TBC


惯例小广告:即刊通贩见这里,内含伴灵paro本,另一本已完售在此感谢各位。

临近五一突然加班,挤点时间缓慢复健。

这篇姑且也把后面的部分粗糙地拉了一下分章剧情,应该不会像之前卡得那么严重了……大概吧。

欢乐地看了半晚上复联4剧透都没咋睡,现在困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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