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ssi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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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你见过冬兵，本人，活生生的。”托尼说，“不是巴恩斯，而是冬兵，你见过冬兵。就为了这个娜塔莎该给你献上一个吻，我说真的。我跟那小猫咪闲聊时她把那家伙形容得像个战无不胜的怪物。” 

他的头发被自己抓得一团糟，而他表现得一无所觉。他表现得像脚下随时会滑上一跤。史蒂夫均匀地“笃、笃”敲着地，他肩头那只正儿八经的小猫咪叫唤了一声。

“我最好能给詹姆斯加个餐。”他说，“这里寒意太重，他不怎么喜欢。可怜他还不知道要在这儿待多久。”他自己先轻微地打了个哆嗦。托尼横目过去，和那只扁脸猫对上眼，那副难说是愤怒还是愁眉苦脸的模样已经逐渐叫他习惯了。

“有时候我真搞不明白你就是想跑偏话题，还是已经老糊涂了。”

“反正你称赞我时听上去一点儿也不像在敬畏。”

“废话，这是啥值得敬畏的事情？没被冬兵干掉？你遇上的所有麻烦当中比冬兵更危险的绝对不下三打。”托尼说，“我在可怜你，队长。”

“从来没人这么直白地可怜别人，警官。”老人说，“也没什么人敢说自己可怜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单薄的怒气，同样没法让人生出敬畏。他倒也没有真的生气，或者是懒得费心思冲旁人抒发这个了。他们已经到了地头，一扇门后头坐着另外两位上年纪的老人家，暴风女像最后一个忠心守职的护卫一般立在门沿。那姑娘面上显然带着倦意，这几乎没法从她面上抹去了。她侧身让出她看护的方向，身躯依然紧绷着显出戒备的意思。过了这么久他们都清楚她仍在戒备谁。

“骑士进到D3。”泽维尔说。他那面的卒子跳起来移了两格，接下来另一面的也挪了步子。奥罗珞戒备的对象倒是异常安详，悠闲地陷在椅背窝里操纵着面前的棋子飞来飞去。泽维尔则维持着和他的对手相仿的悠闲自在。“主教到……”

“变种人在外边打生打死的时候，两个头儿在这里下棋。”托尼说，“祝你俩幸福。”

万磁王眼睑一抬，明确地露出“我可以只用你的皮带扣就把你弄死”的表情，随后令人惊恐地展开一个微笑。“我们需要藏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他平静道，“我还以为是你们更着急离开，可你们到现在为止也没找任何人索求答案。”

他轻轻抬起手来，然而只移动了手指，摇摇摆摆似在棋盘上指挥协奏曲。原本依靠平移和跳跃来区分的棋子们纷纷改为跳跃走动，磕磕碰碰响起一片雨点似的节奏。泽维尔报出走棋的速度也随之加快，除此之外再无它音，像凭空在室内奏起了一幕沉默的暴风雨。

等到托尼能去注意棋局时，已经有一方缴械投降了。一个国王倒在棋盘一角，而万磁王霍然起身，那局势的终末只维持了顷刻便迅速随着棋子的两相飞去而化为乌有。它们当啷啷落回盒里，末了盒盖也砰然落好、金属锁扣都搭上。泽维尔往椅背当中一歪身，静静地开了口：

“即使你又输了一次，也不需要这么快就终结我的胜利啊，老朋友。”

这点揶揄没能改善这一带风雨即来的气氛。奥罗珞抬起腕表看了一眼，随即道：“测试时间到了。”她微微让过身，叫万磁王操控着那架轮椅平稳滚动，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随在后头。“教授希望你们过来看看。”她添上一句。史蒂夫的拐杖笃笃声也跟上了，托尼落到了最后。他在终于落得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兀自站立了一会儿，唾骂了一声，才拔起脚跟追上去了。

“就这地方，”他和史蒂夫讲过，“我待得比你还憋屈。” 

史蒂夫·罗杰斯毕竟是上年纪了。这老人的睡眠时间愈发长久，清醒过后也会昏昏然好一阵，清醒过来便去外头透透风，揣摩一下国境线彼端的那方土地，或者找在基地里流窜的那些小崽子们谈谈心。他脑袋里兜着不少人的脸面，虽说难得辨清，但至少也为他提供了不少谈资。几个小年轻会在跟他谈完话之后偷偷抹眼泪，第二天照样回去找他聊下一回。罗杰斯这副好爷爷扮相从他的社区生活维持到现在，托尼倒也不怎么讶异。但是换作他自己，就只能在这硬件设备还不错的基地里找个地方给贾维斯继续升级更新换代。

他也和那些变种人姑娘调情，可她们骨子里都带了些疏离，很难说是戒备还是不够信任。局势走到了这一步，血统上的分明已然到了森严的地步，万幸这地方的头儿过去是开学校而不是闹革命的。而落了帽子的警官多少有些身份污点，只好一面捏着鼻子继续和他愈发聪明起来的人工智能讲话，一面惶惶然地趟在无人的空房间里。

这地方像个坟墓，人们能进来，人们不能离去。信息也一样。克林特·巴顿的留言躺在他的邮箱里，像石沉大海般得不到音讯。巴顿警探隐晦地指明了他另有计划，一时间好像人人都有了秘密，露出半截端倪来叫人窥探不清。那实际上是封邀请信，询问丢定了饭碗的史塔克警官是否有兴趣加入他们。托尼把这事揣下来，没有告诉史蒂夫，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还算得上年轻，虽然比不得那些正逐渐变成一支军队的学生；然而军队具备上战场去的义务，那义务没有落在他头上。到了这一阶段，即便是再宽容的头领也需要保证军队的纯净性，不是为了排他，而是为了保护所有人。于是安东尼·天才·史塔克理应另觅一条出路。他还算得上年轻，必然等得到墓碑裂开的那一日好去返回人世。

“我没什么宏伟理想，说真的。”他告诉过罗杰斯，“我就是不想被埋在这儿。”

那会儿史蒂夫·罗杰斯虽则看上去还算精神，可隐隐然暮态更重，好像即使真被埋在这地方也不会让人惊奇。“你可以说完后半句话，反正你的确用不着学我一样随时可能一命呜呼。”他这么调侃道，颤音更重，句尾浑浊，“不过你真的没什么宏伟理想吗，史塔克先生？”

有那么一刻，老人呼吸时像口鼻都在漏气，依靠从外界拼命汲取丁点儿回馈才不至使整具身躯都干瘪下去。他停顿了很久，从那些“很久以前”里回过神来，眼睛里连通到了“更久以后”去。

“过去我认识另一个史塔克。我可能从来没弄明白过他的想法，他的奇思妙想那么多，多数都是使他自己变得更有名气也更快活。可归根结底，他总是想着要去改变一些事情，他做之前也不知道结局是好是坏。人们评价他时总用上军火贩子和刽子手之类的词儿，但也总有人说他推进过一个时代的进步。”他说，“我想他应该希望未来是好的。”

老罗杰斯驻足在奥罗珞身后，越过几道背影仔细地瞧着面前那道门。 

那道门从中裂开，斜线拉开的光路将最前方的泽维尔囊括了进去。他们新开出一条道路来，缓缓步入到一片奇诡的球形空间里。托尼进来的时候门堪堪关上，于是这便成为一个独立的宇宙了。泽维尔像履行一个仪式般将一顶头盔端端正正地举起来，像受冠一般将它扣到头顶上，环绕他们的钢铁壁障忽而开始变化，那片状的边缘变得柔和了、如水线一般融化在更为深暗的色泽当中，最终成为寰宇深处一般的黢黑。

虚空中骤然亮起了无数星辰，亮度不一、远近不同，扩散成无尽星云，汇聚成一道银河。无数温和的乳白色光晕笼罩下来，隐约在耳边汇聚成寻常的喜怒哀乐。泽维尔稍稍抬起一只手来示意，他指定的那些声音便直抵他们心底。一个年轻姑娘在轻声歌唱，一个男孩在低声哭泣，一位耄耋老者已至弥留之际。他有条不紊地指挥这些，好似是这宇宙的全能之王，靠着一顶奇形怪状的冠冕就能号令一切。

随后光芒在悄然间转变了，变作了黯淡的赤红。声音变得纷杂许多，那些仿佛宇宙至理般平缓的枯荣生息骤然改换了。暗处时时刻刻有湮灭发生，那些星辰的哀鸣有如实质化般重重坠下，平衡悄然打破。这一番宇宙的情形似乎已进入垂暮之态，群星尚未悉数消陨，然而业已难得生生不息。就在这副情景当中，这片空间的神明开口了。

“那些白色的是人类，红色的是变种人。”他说，“后者的数量或许比你们所想象得要多得多。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放下手来，弹指之间光芒再次悄然变换，重新恢复到原先那温善稳定的秩序中去。“屠灭势必不可行，那会毁去一半的世界。然而那就是他们如今正在做的事情。”

“变种人是进化的下一个阶段。”万磁王道，“他们管我们叫怪胎，视我们为异类。他们在诅咒自己的未来。”

“我们有自己的能力，也有自己的骄傲。”泽维尔道，“即使我们当真被视为进化史上的一个错误，那也同样有平等生存的权利。我们或许仍是少数派，但也已经不是少数人。”

“而你们，”万磁王道，“恕我直言，罗杰斯队长——你已经是属于过去的那一类人了。”

托尼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咕哝，但史蒂夫一字未言。他挺立得身形笔直，大半重量都定在立拐驻下的一点上，平和地注视着光芒四散消褪而去，重新显露出这球形空间原本的样貌。回到现实空间的那一刹他轻微地摇晃了一下，疲态很快被自己隐去。

“所以你们已经达成一致了。”他说，“你们不需要我多做什么了。”

“是的。”泽维尔说，“我们很感谢你走到了这里。你带来了过去的音讯，你完成了你能做到的一切——接下来你不需要再为我们做任何事情了。很快你就可以回去你的家里，在扶手椅里度过余生了。这场战争并非你需要参与的，士兵。”

老罗杰斯笑了起来。“别这么小心翼翼地跟我讲话，我可早就退役喽。”他看着泽维尔摘下头盔，直对上他转回来的脸面，轻轻点了下头，“这算不上冒犯，教授。我很高兴我们彼此都很诚实。”

“你随时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泽维尔承诺道。

他们交换了眼神，史蒂夫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他往后退去时拉上了托尼，后者扭动了一下胳膊但没挣开。他们退回到门扉之外去，看着那方古怪的宇宙被掩在后头，一时相顾无言。托尼清了清嗓子，或许用了太久，半晌他才用脚尖碰了碰那道门。

“我看他的精神好得很，还乐在其中，像还能连续使用这玩意至少一天一夜。我觉得他们在完成今天的检测后，就会发现已经没啥需要戒备的了。”他嘀咕道，“往好处想，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

史蒂夫撇过头，打量了一下他明亮的棕色眼睛，旋即揉了揉自己的眉眶。托尼拍打了一下那道门。

“你不觉得他们在可怜你？”

“他们用不着。”史蒂夫说，“他们中肯地建议我该彻底退休了，算是挺体贴的。”

“要我说，你就是被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困着，队长。”托尼说，“你的道德困境导致了这个，困了多少年还没摆脱。你们被倒戈一击，被你们想保护的一切……你们这些英雄。你们这群爱国者，你们这些可怜人。”

“我们。”史蒂夫说。

他咧开了嘴，胸膛里一类久违的凝滞感升上来，叫他迟疑了一下。很难说那会叫心脏跳动得快上几拍，还是愈发沉缓；很难说接近天堂会叫人变回最鲜活的模样，还是将一切都归于安宁。

“我很爱他。”他说，“我想这和所有寻常的浪漫故事都不一样。我们只是在一个时候走到了那么一个境地，发现尽管我们所爱的一切都没有完全失去，然而从过去到更久远的未来都只剩下我们两个。”

TBC

差不多十五万字了，也就是说篇幅差不多追上《不老泉》了，眼见着至少还有五章才结局，而且眼见着至少有三章会快乐地爆字，我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下章预告，越战冬日战士听证会。对我就是在夹私货。

过年期间码字太痛苦了……作为一个如果在超过一个人的情况下码字就基本需要给自己施闭耳塞听咒才能保持思路清晰的人来说，这几天坐在闹事厅里勉强靠花式轮纯音BGM维持进度简直是在耳膜自杀。

巴顿警探和罗曼诺夫女士我基本是打算拖出去另开番外了，顺便交代一下苏联核泄漏引起的变种人问题（主要是把钢力士拉出来），本来是写成寡+鹰的，但是想想LFT千粉时我好像还欠了篇寡鹰没写……正篇完结后一起写了吧就。

至于剩下的番外篇幅是给霍华德还是蓝博士和绿博士麦考伊博士和班纳博士，有人给点意见吗o<-<

本来想写被我丢到外太空去带着奇塔瑞人打阿斯噶德的洛基，想了想这简直可以另开一个大型AU了还是算了。

年表没啥新的，不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