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ssi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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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奥罗珞·门罗把轮椅推到卧榻旁时，老人刚刚睁开眼睛。他这阵子精神都不错，好像他是此地唯一对万磁王的到来做出积极反应的人了。他的好学生把他抱到轮椅上，那枯瘦的躯干着实没什么分量。很难相信这属于一个活人。

查尔斯·泽维尔试着自己操控轮椅，结果还没挪出门口就没了力气。“我想我已经取得足够大的进步了，亲爱的。”他并不显得沮丧，“看起来距离我能放心使用主脑的日子也不远了。老实说，这种每次都得掐着点计算我能在上头待的时长以免猝死的日子真难过。”

奥罗珞报以一笑，推着他走进长廊。一些年轻人恰好目睹他们伴着轮轴转动缓步过去，晦暗的脸孔上露出些稀薄的光亮。奥罗珞将这些尽收眼底，眼睑抖动了一下。

“您是打算到时候再放他们离开吗？”她问道。

“自然。”查尔斯回答，“虽然我信得过美国队长，但我们还是得给自己留下自保的余地。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他们拐过一道斜坡，沿着危境室外沿走了一段。老人微微转过颈子，让脸朝向那面单向透光的玻璃。除去必要的检修时段外，这地方维持二十四小时不停转已经很久了。它的感官拟真度没有学校那间高，但威慑程度只强不弱。在基地开始运作的前半年，水力供电设备还未完全到位，那时他们几乎掐断了百分之八十的区域供电来维持危境室的运行。所有尝试过这个、年纪还不够尝试这个的——所有死里逃生的人，他们全都被强制性丢回那噩梦般的境地中去，以哨兵为假想敌进行无休止训练。

“你还是太谨慎了，教授。”奥罗珞说，“你太急了。我们的情况还没有危险到那个地步，至少汉克还在外头努力——”

“是啊，汉克。”老人说，“我就是在担心这个。他比我们的境况还要危险得多。一旦他出了事，整座基地的物资来源都会被掐断。如果那时候我们仍然没点自保能力，这里会变成我们所有人的坟墓。”

他半晌才缓慢地抬起手来，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

“教学早就结束了，还活下来的人都在打同一场战役。”他说，“可惜的是我们现在还是瞎的。在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能提供警戒的只剩我一个了，亲爱的。只有我。”

奥罗珞不再接茬。她思前想后了一阵，推着轮椅拐上了前往前厅的道路。他们很久没发布过集合号令了，那里只供少数人来去匆匆，这些天里随着一批新客的到来又多了一个新作用。

他们到达前厅时，那三人已经等在那儿了。奥罗珞和其中最老和最年轻的两人礼貌地交换了眼神问候，最后警告性地多望了眼万磁王。埃里克·兰谢尔对她示威性的眼神仿佛视而不见，反倒是查尔斯轻轻摇了摇头。

“埃里克是安全的。”他简单道。那语气一如既往地叫人安心。奥罗珞呼出口气，生硬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这方空地。

在她身后，万磁王自然而然地接替了她的位置。没有谁就此多发一言，只有一个史塔克见怪不怪地翻了翻眼皮。

“我想暴风女已经告诉过你们了，你们可以离开，但是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泽维尔还是第一个开口的。他的目光在托尼·史塔克身上多逗留了一阵，后者简单说了句“对啊”。

“我还以为你会多抱怨几句，史塔克先生，比如说‘为什么我们的去向得绑定在一个病恹恹的老秃子身上’。我看得见你怎么想，你一天以前还是这个想法。”

托尼张口结舌，史蒂夫很不给面子地笑了两声。“我不是针对你，教授。”他专程补充了一句。托尼拍了拍额头，露出一点假模假式的愠色。

“行吧，一个读心者。”他说，“窝在审讯室里能给我们省多少事啊。”

这话让三位长者都敛起了笑容。X教授吁叹了一声，感觉像最后一口气都要从他胸腔里跑出来了。

“你的头脑强大而灵活，常人都不能及，可是有时候你的嘴巴比脑子快得多。”

“……我很抱歉。”托尼说。他在脑袋里走了一道他没丢帽子前的场景，那些个不会运用能力或者干脆束手就擒的年轻人，关起来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没了影，调查去向悉数指向同一个地方。

“我相信关塔那摩特殊分区里没有多少真正是你造的孽，好警官。”泽维尔温言说道。托尼仍然感到后心一寒，想反驳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我们不需要这层保护罩。”他最后说，“我们知道该怎么以最不起眼的方式离去，我用我的天才脑袋起誓。而且我猜，看在美国队长的旧情面上，就算我们真的以什么古怪罪名被逮到了也掉不了脑袋。”

“有时候旧情面在他们所谓的种族观念面前不那么管用。”史蒂夫在一旁说着，掏了掏口袋，“如果那东西始终管用的话，我压根不会离开那个位置这么久。”

他掏出口袋来时手指拢着个小玩意，松松握了个拳头递到泽维尔面前。那死而复生后仍然只活了半截的变种人领袖面色庄重地双手捧接，待到完成交接后才微微一叹。

“你们不需要这层保护罩，但我们需要。”他说，“我相信你们有机会平安离去，也不会对外出卖这里，但我不可能把这里所有人的性命都寄托在你们的一念之间。你肯定不会愿意我对你的记忆整段做些手脚吧，史塔克警官。”

“我不喜欢，而且我猜他们还会就我的奇特失忆推测出有个心灵控制型的变种人藏在幕后。”托尼的声音干瘪平淡，没精打采，“我见识过他们怎么对付万磁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那些人有多不情愿X教授也参与到抵抗阵营中。”

他注视着泽维尔摊开了手掌。两个年老的变种人同时屏住了呼吸，万磁王的眼角明显地跳了一下。他甚至先于泽维尔开了口：“火人？”他平平看向罗杰斯，后者则回答：

“我恐怕见过他们最后的全部。”

泽维尔握着那个打火机，样式老旧、边角磨损得发黑发亮。“约翰。”他喃喃道。他没有询问，径自拆开了盒盖，从中摘出那卷长长的纸条。他的手在抚过第一行字时便微微抖动起来，甚至没有细看就一个一个地念了下去。托尼很怀疑他是否真的看清了字，又或者是否真的有人记忆好到只瞥见字母的形迹就能联想到那人过去所属的形貌。长者的手指迅速划动，由上及下，明显漏过了一些、挑拣了一些。他的语速愈来愈快，最后停留在最末一行的草签上。

“约翰。”他又重复了一次。

“他参与了这次游行，”万磁王说，“一个兄弟会成员站在X战警的旁边，他们一起去索回你的学校，查尔斯。”

“因为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起点，埃里克。”他说，“我以为你知道。”

老人的手在阅读完后僵停在了半空，颤抖不止，但久久没有放下。他又轻轻吸了口气，像从人世中汲取一些仅剩不多的生气，随后两滴水珠毫无征兆地打在纸角的签名上。

“……还剩一个。”他闭着眼说，“除了幸运地和我一起躲进了这里的，还有我们的朋友麦考伊博士。还有一个，凯瑟琳·普莱德……如果这上面所有的人都没有意外——生还，我所有的学生……就只差她一个。”

在泽维尔爆发出一阵快断了气的咳嗽之后，万磁王一言不发地推着他拐回了他的来路。史蒂夫佝偻下腰，也呈出一副快断气的老头儿模样。托尼也没有催促他，由着他慢慢走，走到了危境室的旁边，透过顶窗侧瞰那些年轻人的训练。他们久不见天日的苍白脸孔上浮现出一层可怖的坚毅，一声不吭、无人呼救。他们每个人搏斗起来都直到倒下为止，单打独斗时仿佛只当同伴都已经死了，只有在倒地前才打出一个虚弱的手势，指指心脏又比比天空。

“活下去。”史蒂夫说。他的腰板挺直了一些，整个人的气质瞬然一变，成为一个沉默的先驱者。“他们拼命让自己活下去，当自己办不到时，便把整个变种人的希望都传递给有命可活的人。这些孩子……”

“这不像在训练学生，倒是像在训练军队。”托尼评判道，“真奇怪，我听说过去的X战警不招收未成年人。”

“学校早就关门了。在这里的没有学生，只有幸存者。”老人淡淡言道，“幸存者都是要战斗的。”

“所以这真的是一支军队？”

“他们已经变成士兵了。”他慨叹道。

老人拄着拐杖走远，他的猫形影不离地追在他后头，乖巧地一声不吭。

“泽维尔大抵是觉得自己害死了外边那些孩子。”他说着，拐杖的节点匀速敲击在话音落处。他像在解释给托尼听，也像在分析给自己。“学校被攻占时他们没有能力保全所有人，保全所有人的唯一下场就是大家一起完蛋。保全有生力量，一部分教师护送一部分学生逃走，剩下一部分知情者秘密护送泽维尔来到这里。如果不管这位首脑的话，也不需要专程划出人手，这里没准可以装下更多孩子。泽维尔始终在自责。”

“但他非得活下去。”托尼说，“何况那么多人大张旗鼓地跑来这里的话，这里能保持多久不曝光？”

“他必须活下去，”史蒂夫喟叹道，“他是负责指引希望的那个人。”

“你没有立即向万磁王求证冬兵的下落。”托尼说，“你是想让希望破灭得不那么早吗？”

拐杖笃笃敲击了一阵，随后老人反问道：“你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问。”托尼说。

他将肩膀垮下来，苦恼地揉了揉脑袋。那个被誉为绝顶聪明的脑袋里头实质性地搅成了一团糟。父亲和母亲，告诫与告别。

“我老爸曾经把他那团糟心事向我叨咕了很久。过去他不酗酒，但那阵子他喝得愈来愈凶。他在逃避一些事情，我看得出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哪些是他有意告诉我的。我不确定我想知道。”他坦言相告，“他花了十多年把他推出他的生活圈子，现在我偏偏在往回走。”

“可你已经走到了这里。”

“你也一样。”托尼吸了吸鼻子，故作轻松地一耸肩，“你走到这一步了，物归原主，他们欠了你一个大人情，虽然这人情的内容很可恶。如果你有什么想求证的，也是时候提问了。我觉得有X教授在场的话，任谁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不至于这么急。”

“你在拖延？为什么？你开始担心事实真相不如你所想，比如我们的娜塔莎那边忽然来一通电话告诉你冬兵的确凭着自主意志当了叛徒，背叛了美利坚投靠了苏维埃，或者在苏联插手之前就投靠了那什么——九头蛇？他说不定挨着那股秘密势力逍遥地活到了现在，你觉得呢？你这么希望还是不是？”

“你并不了解巴基·巴恩斯。”老人说。

“我从来没否认过他是个好士兵。”托尼说，“不过你也说过，他是在追随你而并非美国队长，而你先一步撂下了担子。他可能做一切事情只为随你而去。”

“你并不了解他。”史蒂夫说，“他或许不是个标准的好士兵，但他过去的确是个士兵。士兵的确得在必要时拼尽一切活下去，活下去只是为了承担职责……死去亦是。”

TBC

列了一下接下来的分章剧情，顺利的话总计四十章到四十二章完结……

也就是说，在最顺利的情况下，这篇文不会爆到二十万字，但是会刷新我写过最长篇的字数记录。可喜可贺。

希望过年之前能顺利完结。虽然我觉得把希望寄托在我不会爆字上是非常不现实的。

如果正好赶在大年夜完结，请大家在看到结局的时候不要打我。

年表还是没啥新，不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