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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The Blind Tower 盲塔(02)

01

02


老罗杰斯被什么东西踩醒了。他把属于猫咪的肉掌从自己的额头上拨开,睁眼便看见它扁平的脸孔。他缓缓坐起来,摸了摸它的脑袋。两周过去了,它至今才肯正常地喵喵叫出声。老人顺了顺它的背,它尾巴一摆便跳走了。

老罗杰斯慢慢下床去,慢慢洗漱,换好装束预备出门晨跑。他跑得也很慢,尽管他的身体还康健,他的腰腿不疼,他的关节运作正常,但他的精力毕竟还属于一个九十来岁的老头儿。他的生命运作太久了,即便无病无灾也多少会疲累。

时间刚刚进到四月,社区即将迎来四月里第一个温暖的周末。罗杰斯记得日子,所以他买下了版面一团糟的报纸,心平气和地推回了用来找零的那堆花花绿绿的玩具钞,转身后听着后边传来声:“愚人节快乐!”他拎着早报慢步踱回家门口,碰上了刚要出门的莎伦。那姑娘指着他手里的乱字符哭笑不得,他自己倒是浑不在意地耸耸肩。

“人们有精力互相开玩笑也不错。”他说,“总比等着生活来跟你开玩笑要好。”

他偏头时正看见猫咪跳到篱栏顶上,蹲踞在那儿好奇地看望交谈的两人。“你给它取名了吗?”莎伦友善地冲着小家伙笑了笑。它跳到街沿,在罗杰斯脚边坐好了,露出了因后遗症而始终以一个怪异角度弯曲无法撑地的前肢和雪白的肚皮。

“詹姆斯。”老人回答她,“附近没有孩子叫这个,也没有谁家的宠物叫这个,不用担心会弄错。”

莎伦冲他露出奇怪的迟疑神情。她似乎不急着赶去上班了,就在街沿抄起了胳膊,把提包抱在了怀里。“你真不考虑接受提议搬回华盛顿?”

“我在这儿住惯了,亲爱的。我这把年纪可不适合搬家。”

“不好笑,史蒂夫。信谁都不信你精力跟不上。”她皱皱鼻子,“纽约不再安全了。这里的变种人越来越多,他们有事可反。”

“我还以为特拉斯克早就把纽约渗透完了,还能出什么乱子?这是我们的城市。”

罗杰斯弯下腰来抱起詹姆斯,猫咪蹭了蹭他的颈窝。他心知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属于那些个持变种人威胁论的政客的立场。“世界是我们的。”那批人这么说,在公开演讲上唾沫横飞,让记者把言论用文字载回去。电视和报纸讲给成年人听,成年人讲给孩子们听。他们把变种人诡化成怪物,然后自诩这么做是正义的。然而他本人从不支持这类言论,这事实也让莎伦面露尴尬,她让包滑回手掌上,空出另一只手来冲着房子的方向挥了挥。

“他们说你搬去华盛顿的话可以提供一处不错的公寓。”

“是啊,我住公寓楼也更方便。”罗杰斯说,“但不。”

他率先和莎伦道别,抱着詹姆斯回去屋里,给它和自己准备食物。他把蛋敲进煎锅里时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主播用夸张的声音说:“就在今天早上,变种人驻联合国大使对外发布了关键声明……”他说了个颇带侮辱性的假消息,背景里随之传来一阵刻意的哄笑。“愚人节快乐,”罗杰斯嘟哝道,“可谁才是傻瓜呢?”

他把热过的猫粮倒进食碟。詹姆斯轻轻舔了舔他的手掌,随后才低下头去好好享用它的餐食。它不懂得恶作剧,充其量只是耍些猫脾气。它的尾巴摇摇摆摆,来回扫过老人的脚踝。

“一群普通狱卒,手上拿着枪,看不起牢里面的搏击运动员。”罗杰斯嘟囔道,“你觉得呢,吉米?在面对变种人的时候,我可不觉得一个人能起到的作用和一只猫有多大分别。”

詹姆斯用尾巴轻轻抽了他一下。老人把眉头舒展开,呵呵笑起来。

“好吧,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猫养不熟,莎伦告诫过。假若他真想找个伴儿,应该选犬类,更容易亲近人。她列出了一长串的品种建议,从罗德西亚脊背犬到灵缇。“猫会走。”她说,“尤其是野猫,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离开你的屋子。”

“都一样。人也一样。”老罗杰斯这么回答。

所以他坐下来,像与人交谈一样和小家伙说话。它还是个小伙子,约莫有三岁大,除了可怜的左肢实在不灵便之外都还挺健康。它手爪和肚皮的毛色都很浅,脸孔天然生出副不高兴的模样,但熟悉之后它还挺听话。它挠坏过一两个沙发垫,但从未用爪尖伤害这屋子的主人。老人习惯在午后把它抱到膝上,亲亲它的头顶,等它自个儿跑开了再开始作画。

他画画的时候手倒不打颤,时至如今仍然能自己画出笔直的线,尽管他并不以此为生,这也让他颇为自豪。孩子们过来他这边串门时,会拿着那些纸稿兴奋地议论。他画出来的故事比他亲口讲的要活泼得多,至少他在写字时不会像时下这般容易感慨。孩子们听不懂他感慨的意味,也看不懂他眼睛后边的神色。

他们在放课后不久就像以往一般跑进来,踩着打响的五点钟。“周末!”他们这么宣告,嘴里嚼着糖果,在客厅里闹哄哄地围成一圈,“你画了新故事吗,史蒂夫?”

“我没画完。”他坦然相告。那些年轻的小脸上登时露出失望。“但你们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在开玩笑?”

“不,我想我们可以自己编一些。”老罗杰斯说,“想戏弄谁就戏弄谁,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大家互相乐一乐,这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故事本身是无害的。”

孩子们在听到这提议后眼睛亮了起来。他们很快分好组,互相讨论了一阵规则,十分钟后有人站出来宣布他们要进行混合编排。“一组接一组轮换着来,每次换组都要加进一名新角色。谁被故事角色用了名字都不许抱怨。”他们这么制定规矩,然后一同看向老罗杰斯,“由你来开头,史蒂夫。”

“由我开头,我可是会弄个最老派的开头出来。”他哈哈发笑,“比如像是‘从前有一个小个子,老觉得自己不够厉害’……”

“这个勇敢的小个子叫史蒂文·罗杰斯。他接受了改造,成为了一个超级士兵。”孩子们接续道,“他加入了军队,但迟迟上不了前线。”

老罗杰斯微微张着嘴,像截木头一样半晌不动弹。他在孩子们的眼里看见了友善的恶作剧之光,而他们的编排还在继续。

“他有一个好朋友,被人叫巴基·巴恩斯。有一次他的军队被俘了,史蒂夫只身犯险去救他出来。”

“有个英国女孩一直在帮他的忙,她叫佩吉·卡特。史蒂夫在上战场时,始终随身携带她的照片。”

“他们组建了一支突击队……”

“……史蒂夫和巴基一起从地堡里揪出了希特勒。战争结束了。”

“你说的,谁被故事角色用了名字都不许抱怨。”他们咯咯笑成一片。

老人安静地听了个完全。他几次想张嘴说些什么,但始终没去打断这个由他提议的游戏。一直到笑声静下来,那些年轻的脸孔纷纷转向他,他才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可不是你们编的故事,”他咳嗽了一声,“这是个老故事……你们学校讲了这些吗?”

“是呀。”孩子们说,“但是史蒂夫,你和美国队长有一样的名字,你还和他一样是个布鲁克林人。多有趣啊。”

“我们最大的相似处只有我们都从战争中活了下来。”老罗杰斯说。他低下头去时,詹姆斯轻轻跳到了他的肩上。“我们都是幸存者。”

“活下来的人很多。”孩子们不满道,“你见过他吗?他有漫画书里画的那么好吗?他有课本里讲的那么好吗?书里都把他描述成最伟大的英雄,讲给我们听听……”

“我没什么好讲的,我想。”老人说。詹姆斯在他肩头叫了一声。他像有些疲累似地捏了捏鼻梁,揩拭了一下眼睛。“这是一个好故事,足够好了。我不用再补充它。”

 

莎伦上门造访时正赶上最后一个孩子提着书包离开,他们一路还在交谈,有人喋喋不休,有人面露失望。罗杰斯把这些都看在眼里,随后领着与他为邻的年轻女士去落座。但她就站在了客厅的边界处,头影挡住了那面空白的挂框。她没有扯些毫无关联的闲话,而是斟酌了许久才开口,这过程中囊括了一整段沉默,只有再次被打开的电视机在喋喋不休,时而爆发出一阵刻意的模糊笑声。

“我的姑母,她的身体又恶化了。”她说,“这回情况很糟糕,我下午去见了她一面。现在她只能卧床不起了,万幸的是她还能和人说些话。”

“你是叫我周末走一趟华盛顿吗?”老人凝视着她嵌合在框中的面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佩吉的意思?”

“不。”莎伦迅速回答。她在提包里翻找了一阵,小心地拿出一个档案袋。“她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这是什么?”

“神盾局解散前留下的档案。”

“这可不好笑,亲爱的。”

老人试图拆封的手停了下来。他眯着眼,对着这不肯落座的年轻姑娘来回扫视,随后把纸袋提到面前,细细打量上边的标注。他找到了一个圆盾鹰徽,和一串细小的数字,标识着一九七三。他的手陡然开始颤抖,似一个真正到了九十来岁的老者。莎伦在那空白的阴影当中说话,她说:“这不是玩笑话,史蒂夫。”

“她为什么要……”他比划了一下,“把这些交给我?她让你带了别的话吗?”

“她说‘我们都是幸存者’。”莎伦说,“她本来想把这些带进坟墓,但她现在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一些了。这些档案不完整,还有一部分被当局封锁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她的时间不长了吗?”

“是的。”她耐心地讲,“所以她把一些旧东西交给你,让你安心一些。”

“我还以为她能支撑得更久。”老人兀自坐下来,把档案袋搁置在膝上,接着便不再去动它了。

那灰褐的猫从窗台那边溜下来,老人低低唤了它一声“詹姆斯”。“詹姆斯,”莎伦咀嚼了许久,“你真的这么叫它。”

“附近没有谁叫这个,”老人回答她,“但我想有谁能让我叫一叫这个名字。”

莎伦不说话。老人和猫戏耍了一阵,他的脸色很平静,仿佛老早就忘记了如何表现出悲恸,又或者这世上剩下的所有事情都再难得打动他的情绪。“我们还没能看到前路。”他陈述时的口吻几近坦然,“她曾希望我带领这个国家变得更好。现在我们都看不到前路。”

金发小姐依然不动步子,几乎变成了画框上的幽灵。她注视着老者,目光将他整具走得比时间慢一些的躯壳收纳在内,最后对上了他浑浊的蓝眼睛。

“你知道的,史蒂夫,”她温声道,“没人能陪你到最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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