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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逆白黑】Observer on Endless Sky(12)

人理修复paro,玩了FGO梗但确实不是型月设定,复活后双男主组队进了皇历2018年的副本。

可能存在这样那样的一些伊什塔尔下冥界和莎乐美的捏他。

另,前几章如果有吞章现象,氵中在这里(虽然平台很作但还是能凑合看看),其它存档平台(微博/嗷3/WP)在这里(微博直接点击文章列表查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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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1. 故都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2. 花园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3. 幸存者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4. 钥匙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5. 囚徒们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6. 剑鸣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7. 风暴之夜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8. 我亲爱的■■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9. 暗影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10. Knight of ZERO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11. 死棋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12. 七纱


“尊贵的陛下。”座前的侍卫说,“您的骑士想单独求见。”

皇帝便沿着长长的地毯看向它延展而去的前方,以为会有一个影子守在那儿听候下一步指示。他什么也没看见,高阔的门洞之外的空间仿佛成了漆黑的异域,然而他竟也并不感到奇怪。“其实他不必专门派人来请示的。”皇帝说。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单手来轻轻一挥,就像是向着幕后的操控者打出了讯号,由此就可以叫那个遮去了半张脸面的侍卫退下舞台了。

侍卫的确消失了。他的脚下最多后退了两三步,就如同轻烟一般再寻不见踪迹了。于是厅堂变得空空荡荡,没有可信赖的重臣在旁,没有过去的友人,也没有别的同行者。没有亲族,没有真正亲密的家人。谁都不在了。当他们要进行交谈时,的确也是任何一个外人都无法真正介入的。皇帝微微抬起下颌,凝神望着了门外的黑暗之地。他静候良久,那一片黢黑忽然如同一挂帘幕般被人拨开了,又从指尖与腕臂上滑走,呈出来人完整的身形来。

皇帝坐在他那把象征一国最高权位的座椅上,遥遥地望着伫立在长毯尽头处的骑士。他们之间像是隔着了轻而薄的纱障,叫那个人的模样都显得有几分不真切了。零之骑士还维持着他平日示人的穿着打扮,漆黑的鸦披上点缀着殷红的鸽血,又额外坠着了与他的双眼同色的翡翠石。他们曾经分道扬镳,他们在某一个疯狂的舞台上又再会了。他是年轻的暴君最为器重的近臣,他是帝国最为锋锐的利剑,他会嵌套在这样的身份中,在他所侍奉的主君赐下的荣宠与外人投来的冷眼和谩骂中走至最后一刻。皇帝望着他,许是因为相隔得有些远,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枢木朱雀。”皇帝开口道,“你所欲为何?”

“一个愿望。”骑士平静相应。

“这恰恰是最为贪婪的说法。”皇帝沉声指出。他的骑士低下头去,叫那双翠色的眼睛没入了额发剪下的阴影里。

“我不否认。”骑士说,“但假使说你愿意垂怜于我。”

他迈开脚步时,萦绕在他身际的那几重纱障也被扰动了,在空气中荡开比水纹更浅的涟漪,叫他踏出的声响、他靠近的身形都在真实与虚幻间游离不定。他在行走间抬手拨过颈前,叫因各类点缀物和赋予其上的意义而显得分外沉重的披风从他的肩头滑落了,像游动的黑影般离开了他,安静地盘踞在了他所走过的路途中。

有一道纱障仿佛就这样随着他除去的外物而消解了,叫他的身形轮廓也变得清晰了一分。皇帝张了张嘴,他理应对这奇景冒出满心疑问,他理应开口要求对方为他解惑,他却只是在沉默地投以注视。第二道纱障随着零之骑士手按臂膀的动作而飘荡起来,在那双长手套从指尖剥落时同样隐去了。

他未曾停止行走,他的足步准确地踏着拍子,他的肢体动作迅捷而有力,分明并不花哨,却还伴着某种舞蹈般的古怪韵律。他将衣链拉开了些,先是一小段,然后一拉到底,从礼仪与驾驶机体两用的连身衣中剥出了自己的躯干,足跟踩着它的边沿将它也落在身后,第三层轻纱就此消失。第四层离去的速度更快,只消踩脱足尖短袜便完成了这一步。皇帝抿起了嘴唇,心间不知由来的焦躁仿佛扩大了些,同时察觉到了另有一股暗潮环绕在自己身畔。缓缓涌流着,看似温和而安宁,却与门外的那抹黢黑像是同质的事物,稍不留神沉溺其中即会沉陷进涡流的深处。

第五层纱雾被拂动的时候,他的骑士用指尖扣住了仍留在上身的那层织物。同样轻而薄,半透的织料宛如用夜色浸染过的蝉翼。它从他的身躯上脱离了去,叫原本就沉淀在他的皮肤间的、旧伤痊愈后的白痕都展露出来。他抛下那层织物,令它随着纱雾一并落了地。他身上的蔽体物只剩了一条底裤,他在褪下它时深深躬下腰去,脚步总算顿了一顿,再提起时他的节奏忽然缓了。第六层轻纱消失了,他已经站在了殿阶之前,赤身裸体,面无羞赧,坦然地昂首望向高位上的主君。

“还有什么事是你仍在隐瞒于我的吗?”见他还未站定脚步,皇帝便问他。骑士暂未答话,而是继续提步踏上殿阶。剩余的路途很短,在一两次呼吸间便可走完。最后一层轻纱盘绕在他身际,靠得越近越是明显地压在了人心尖上,形成一重怪异的昏沉感。他终于来到座前,他单膝跪地,以手抚心,稍作停顿,再移开手掌时仅剩的轻纱也剥落了,呈在皇帝眼前的是一道横亘在他心口之上的、血色之剑一般的鲜艳伤痕。

“现在我完全坦诚于你了。”骑士缓慢言道,“我可以许下我的愿望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令它变沉的是裹在其中的事物,祈盼之意只消再推移一分就会变作厚重的悲恸。他的手指碰到了皇帝的衣袍,他加以攥握的方式也很是小心,仿佛生怕多用些力就会叫平静如常的表象碎裂了去。在这藏匿于黢黑之中、却不知为何还亮着光的厅堂间,在这方仅有他们两人的空间里,一切来回交错的复杂情感都沉淀作炽烈而浓稠的爱欲,就连惯素精明的皇帝也会一时忘记要多加斟酌。他的骑士展现出了诚意,他就要予以回应,这是非常单纯的逻辑。

“好。”于是他说,“我会满足你的心愿。”

零之骑士终于抬起头来,眉梢舒展,唇尾上扬,双眼在这样的微笑间浸润了一层水泽,将翠色的清潭染作了更为幽深的模样。“我要你所存在的世界。”他声音低沉,未完成的嘶哑哭腔被埋没在近乎绝望的疲惫之下,“将它留给我吧。”

 

皇帝在卧床上睁开眼。他在入睡前会给窗帘间留下一道缝隙,以便他在醒来时能够立即得知自己大致睡到了哪个钟点。天还没亮,但房间里也不像夜里那样暗了。他侧躺着、瞪视着床幔的深色皱褶,以为自己又看见了那些轻纱,影影绰绰,挥散不去。

“我想起来了。”他喃喃道,“我曾做过那样一个梦。”

人会在醒来的那一刻对曾经见过的梦境拥有更为清晰的认知,这份洞察感能够持续的时间很是短暂,但足够他想清一些事。譬如在他实际从方才记起的那个梦中脱出的那一天,他也是如现在一般瞪视着一小片黑暗,那时他隐约感觉到了自己好似忘记了什么。像是一抹从梦境中遗漏出来的灵光,在他尚未完全清醒时一闪而逝,待到他真正醒过神来时,它便随着他对那梦的印象、以及他记忆中的一部分重要的碎片一同消失了。

他在被单下缓慢地伸展四肢,尽可能将这体悟再延长些、足够他用逐渐清晰起来的思考能力判明这部分讯息,也不至于再轻易遗忘了。这时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翻过身,发觉另外半侧床铺不知何时已经空了。鲁路修将手臂伸了过去,没探到多少余留下来的体温。他的骑士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这天没有任何明确的作战计划,起码他没有亲口下达新的命令,那么零之骑士也犯不着一大早就出外奔波。也许他是自作主张地去追查有关于新出现的ZERO的线索了?

皇帝的心头沉了一沉,拽过那个空出的枕头,搂在怀里用力挤压了一番。他想他是足够了解枢木朱雀的,即使无法洞察那个人刻意藏起来的秘密,也能很容易看出当事人究竟是不是在隐瞒着什么。他想着被他记起来的梦,他觉得它不仅仅是那种仅作为无意识的随机映射而诞生的单纯事物。他的胸口抽痛了一下,叫他感到有些空。也对,他想。我见过的疯狂之事已经足够多了。连记忆都可以被编撰,连认知都可以被改写,连现实中的基本秩序都可以在接近神明的领域中被随意摆弄,那么游离于潜意识表层的“梦”自然也不是什么不可触犯的领域。这么一个全是由具备指向性的隐喻所建构而成的梦境,就算真是在人为影响下诞生的,似乎也不是那么地令人意外。

他将脸埋进了怀中的枕头里,他嗅得到属于身边人的熟悉气息。恨意都消散了,防备也不剩多少,按说是一股能叫他感到焦渴也能叫他安心的气息,这会儿却陡然增添了更为复杂的含义。

他在床上睁着眼躺到天变得够亮的时候。他独自起了身,洗漱更衣,用简单的早膳填过空荡荡的胃。有近侍在餐桌前躬下腰来,给他带来了这一日里第一条还算重要的消息。“陛下。”他的仆从说,“留在白羊宫的那两人有些新的动向,恐怕需要向您汇报一声。”皇帝慢条斯理地喝完了杯中的热饮,待到嘴中的苦味消散大半后才缓缓开口。

“本该由我的骑士来负责这些的。”他转过头去,凝视着手边的空位,“他去哪了?”

 

潘德拉贡依然没有正式戒严。皇家监狱没有因未发生的袭击而提高防御等级,进城的主路也没有被封锁。白羊宫平静而友好地迎接了他们的回归,就好像原本负责留意他们的动向的那个人对他们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你觉得那个青少年版的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呢?”鲁路修禁不住犯起了嘀咕。朱雀把他们带出去的行囊给塞回了柜子里,在关上门之后伸展了一下胳膊。

“按说我在这个夏天就正式成年了。”他指出这点,“倒是你还稍微差一点儿。”

“才刚成年也脱不开青少年的范畴。”鲁路修说,“人不会在一夜之间就突然摒弃掉那些最为激烈的情感冲动,突然就变得不再愚蠢、易怒且敏感多疑了。就这点来说,你和我都是一样。”

“这很难说。”朱雀咧了下嘴,“这取决于人在一天之内经受的剧变严重到何种程度。”

“你又在试图指责我吗?”鲁路修挑起眉毛。朱雀歪了下脑袋,眼神短暂地变得晦暗了,但也没有刻意夸大可能存在的消沉。

“不,只是在说明一项客观事实。”他的声音还很轻快,“毕竟你所认识的我是已经接受了事实的我。”

随后他们开始商讨接下来的行动方针。柯内莉娅应该还在暗中筹划一次反叛,已经逃出监狱的那些个黑色骑士团成员可以想办法跟她汇合,至于另一些,多半还是要被皇帝拉出来当靶子的。比较棘手的是红月卡莲,她在黑色骑士团内部的位置太过重要了,反而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礼遇。她这会儿都还没被关进监狱里,往后也很难找个由头把她扔进去,那倒不如想办法把她放了、让她以相对自由的身份去见证皇帝的谢幕——“她一定得在现场吗?就算她那时候还在挨禁闭,只要看到播报出来的新闻应该也能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朱雀这么质疑道。

他们尚未敲定结论,就有一个无法令他们忽视的重要人物找上门来了。皇帝来访得还算低调,没有预先大张旗鼓地宣告,而是差不多快到进到白羊宫的正门口了才叫他们得到消息。鲁路修对着衣柜两眼一翻,索性放弃了换上更为正式的礼仪用服装,反正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可以随意些的。至于朱雀——嗯,反正他在进城之前就把ZERO的行头给换下来了,倒也犯不着在这时候手忙脚乱。

他们走下楼梯时,被告知皇帝已经在书房里等候了。仆从们将盛放着茶与点心的推车给留在门口,然后遵从高位者的命令躬身告退。厚重的桦木门撞回到门框里,着白衣的年轻君主静坐在窗边,面前摆放着一本还没摊开的书。“我听说你们把马尔蒂尼带出城去了。”还不待鲁路修象征性地打个招呼,来访者就这么开门见山地说。鲁路修怔了一怔,旋即干脆地点了下头。

“没错。”

“我自己的脸可真够好使的。”皇帝小声嘀咕道,单手摸了摸下巴,而后稍微将音量加大了些,“理由呢?”

“我们找到了修奈泽尔的下落。”鲁路修直言不讳道,“我不是原属于这个时空的人,由我去跟他进行直接交涉的危险性要更小一些。”

皇帝放下手,垂眼凝视着那本书。那是一本旧书了,一本在他还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里时偶尔会翻看的童话集。他对编造出来的故事兴趣有限,但在父母都无暇照管孩子的时候,他会将里头的故事念给年幼的妹妹听。那时他们的皇兄和皇姐也会正常地拜访白羊宫,那时的嬉闹还很单纯、棋局也只是普通的棋局。他的指尖划过书封的边角,那儿已经有些磨损泛白的痕迹了。

“所以修奈泽尔的确还活着。”他的声音很是平静,“他是怎么联系上你们的?让我猜猜,他是直接派人去找ZERO了?”

“你猜到了。”鲁路修没有否认。他注视着更为年轻的他自己绽开一小抹笑,兴许是在满意于他的坦诚。

“嗯,也不是多么难猜的事情。”皇帝说,“虽然谁都可以自己做一张面具,谁都可以戴着它走上街去宣称自己是新的救世主,但真正敢利用这个身份来采取实际行动的人还是太少了。”

“实际负责行动的是朱雀。”鲁路修说,“我只负责给出一点指导性意见,再以自由人的身份帮忙打个配合。”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叹息拖得很长。他抬起头来,笔直地看向了像标枪一般直立在旁的枢木朱雀,后者回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皇帝便笑了。“所以这就是被我遗忘掉的事了吧。”他的笑容中裹着几分苦涩,“看样子问题的根源就在我身边呢。”

“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朱雀说。皇帝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字母已经开始剥落的书脊。

“是啊。”他喃喃道,“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要么是他,要么是我。”

这种古怪的相处方式在当事人自己看来都会觉得违和吗,鲁路修想。也不奇怪,他经历过的“弄错了”的事件也不少了,只要稍微参照一下个人经验,就会对自己的主观感受和身边人的态度都抱有怀疑了。他和朱雀对视了一眼,各自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些许无奈。“我们差不多已经得到答案了。”朱雀说,“如果你想,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不必了。”年轻的君主回答道,“我不是要替他开脱,只不过到了这一步,我自己也能想清楚不少事了。”

他用力抿了下唇。朱雀后退到门口去,把推车给顺来了桌边,顺手往茶壶里塞了几块方糖,鲁路修则帮忙给每个人都倒了杯茶。他们都坐下了,皇帝迟迟没有去动面前的杯盏。鲁路修从茶水的倒影中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样的脸,些微苦涩成分淡去后重新变作冷静沉着的模样。“你们的后续计划是什么?”皇帝问道。

“修奈泽尔会在合适的时机重新公开露面。”鲁路修说,“那就是你彻底击败他的时候。”

皇帝咧了下嘴。“我该怎么确保他真有那么老实呢?”

“用不着担心。虽然他还没完全被吓破胆,但应该也没剩多少跟你作对的资本了。”鲁路修说,“我给他的护卫留下了一个连讯号段。等这边的问题被解决掉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在不需要专门隐瞒关键信息的时候,跟自己交流起来某种意义上十分省事。走出困局的条件凑齐了,余下的就是具体规划,就算很是麻烦,也在他能够自行处理的范畴之内。“嗯、嗯。”皇帝皱起了眉头,指甲轻轻磕了两下茶杯的握柄,“达摩克利斯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要想再弄出一个足够劲爆的大新闻恐怕还有些难呢。”

“场面要多大这种事就留给你去操心了。”鲁路修平静道,“虽然我可以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搭把手,但毕竟这不是原属于我的世界,而我总是要离开的。”

他慢悠悠地喝掉了小半杯茶。口味比他们平时习惯的要甜一些,但糖分在这时候能让情绪稍微缓和一点。皇帝依然凝视着面前的杯盏,他的表情在沉思间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回到了相对沉稳的状态。鲁路修正准备就后面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再多说上两句,另一个声音就悠悠传来、打断了他未出的话头。“还有一件事。”朱雀说,“真要按照计划来的话,有一个人是必须要在最后一战里退场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鲁路修闭上了嘴。有些话他可以帮忙说出来,但终究不及当事人亲口道出的分量重。皇帝缓缓抬起头来,面上绽出一小抹微笑。他或许已经想起了更多事,或许依然没能完全破除拦在他内心的那道壁障、但也凭借着他对自己和他的骑士的了解而推得了事情的全貌。他的眼神变得温柔无比,鲁路修一时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将伪装的身份、名号、责任和世界的未来都托付给另一人时所露出的是否也是相同的表情。

“枢木朱雀。”年轻的鲁路修·vi·不列颠尼亚轻轻咀嚼着、唤出了这个名字,“你为此恨过我吗?”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完全原谅你。”朱雀回答道。

“这样啊。”皇帝微微颔首,“那我就放心了。”

朱雀张了张嘴,面部表情短暂地扭曲了一下。那一小抹苦痛闪逝得太快,但也足够让亲近之人读出其刻骨铭心的程度。白衣的皇帝将头顶的帽子给摘了下来,他的面容被窗外的光所映亮,看上去就像随时可能会化散在光芒的尽头一般。

“只要你还愿意将所有这些复杂的问题都归咎于我,你想要就这么活下去也会变得更容易些。”他轻声说,“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还有,我永远不会为此而向你道歉的。”

“嗯,我知道。”朱雀回答说。

他回过头来,转向了真正与他同来的旅伴。鲁路修回以苦笑,心知这份指认他确实无法否定。但事实如此,对于枢木朱雀来说,歉意远不及一项指向性明确的使命来得有用,而且遗憾才能推动着他走到更远的地方。只是当鲁路修自己也用旁观者的目光来审视这一切,个中残酷意味也变得更清晰了些。朱雀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什么也没再说,伸手将盛了甜点的盘子给端上了桌。糖分能叫人的情绪稍微舒缓些——虽然无法解决根本性的问题,但反正那问题对于他们而言也已经是过去时了。

 

零之骑士登门的时间很早。以他们当前各自的处境而言,与其说是“拜会”,不如说是“探视”才更为贴切。被关在彼列宫的皇女平静地迎接了他的到来,反正她也没有更好的选项。她不能给他下毒,也不能突然从轮椅上跳起来给他一下。她的手中没有更为危险的武器了,除非她愿意将一把贴身藏着的匕首当着他的面拿出来、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来换取谈话的机会。

她当然不会那样做。换作是在异时空的旅客来访之前,在始终被拖延着再度与皇帝见面的时刻、迟迟见不到转机的情况下,她或许会把那种事列入备选项。但是现在,若是明知道出现了某种差错却不去寻找出它的根源并将其解决,也就显得太过无谋了。

零之骑士显得相当心不在焉。虽然她不太熟悉这副表情,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事实上都无法看见任何人的脸,但当他开口与她说话的时候,她便很容易就探得了他的心境。他和她交谈的方式与他仍是第七骑士时前来见她的那阵子几乎是一致的,从这重意义上来说,他也没有改变太多。他在她面前会露出笑容,但她看得出其中的勉强,如同先前她多多少少听得出他在谈论和她的兄长有关的事时的言不由衷。他们谈论天气,前些日子的雨,既然这会儿已经放晴了是否要去庭院里稍稍透个气。修奈泽尔的动向约等于没有,柯内莉娅也是。然后是ZERO,重新出现的ZERO,她知道事实上应当与谁有关。

而零之骑士沉默了。他推着她的轮椅,从室内花园的一端走到另一端。他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是否有些头绪,他是否前去追查过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了,他是否应当对逃出牢狱黑色骑士团成员可能作乱一事严加防守——他不回应与此相关的一切疑问。娜娜莉抬起头来,同时抬高了手,试图伸够到后方去摸他的脸。“朱雀。”她轻声叫他,“有什么是你瞒着我和兄长、瞒着所有人的吗?”

“我不是故意要隐瞒。”零之骑士说,“我也没有想过要求得原谅。”

他偏过头,避开了她的指尖。每当他做出这样形似回避的举动时,她就看得出他必然是心事重重了。她将手放下了,眼睛也重新看向正前方。他们离开了花园,滑行到空荡荡的长廊。曾经吊挂在这里的众多巨大画框都被取走了,只留下呆板的盔甲还驻守在原本的位置上。她透过落地窗凝视着外头的风景,盛夏里的阳光的确很好。

“是你做主要把我关在这里,而不是投进监狱的吧?”她又开口问。

“这重要吗?”朱雀反问道。

“当然。”娜娜莉说,“我想知道兄长的真实想法。他是那种会在认定敌人时就冷酷到底的性子,还是仍然会念着一线旧情?如果他仍然顾及我的感受,为什么不亲自来探望我哪怕一回?值得在意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我想知道答案。”

她的手指向旁侧伸过去,碰到了被晒得很暖的玻璃。朱雀顿住了步子,她的轮椅便也骤然刹停。她低下头,望见轮椅的扶手、自己的衣袖和裙裾都被洒上了一层细碎的浅金。零之骑士的影子斜拉在轮椅的旁侧,小小地堆积成一团,显得过于拘谨了。

“是皇帝下令将你放在这里的。”他说。

“是他在怜悯我,还是你?”

“我没在怜悯任何人。”骑士说,“我在做我本应去做的事。”

“朱雀。”娜娜莉又一次对他直呼其名,“到我身前来,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已经是他的骑士了,为什么还要向他说谎呢?”

这回她身后的男人沉默了更久,直到她以为他要就这样掉头离去,他才终于提起足踝,一步一踏地走到了她的身前。虽不及远道而来的旅者,他的个头也已经很高了,她以为他会就这样带着几分疏离淡漠地俯视自己,冷冰冰地迸出一句“这不关你的事”。他没有那样做,他缓慢地低下身,半跪在了她的膝前。他那鸦羽般的披风跟着沉坠下去、边缘都堆积在了地板上,延展开的那一小部分拉长了他的影子。

“如果我说,我是在阻止他离开我们呢?”零之骑士说,“如果我说,要是一切都遵照他的想法来,你或许就再也无法跟他一起迎接更加遥远的未来了——你会理解我吗,娜娜莉……?”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伴着一些她无法完全理解的、几近心碎的哀伤。他依然藏着自己的双手,没有递交给她互相信赖的象征,也没有解释他这份担忧、这份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是从何而来的。娜娜莉认真地凝视着他的双眼,发觉他眼底藏着的阴霾着实过于厚重了。她平吐出一口气,轻轻地、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也不知道谁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她说,“但这样下去不会有结果的,朱雀。如果一切都暂停在这里,我又变回了困在笼中的皇女,不会逃脱也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兄长继续坐在他的皇位上,不向我多做任何解释……我们不会再争吵,也不会再和解了。我无法理解他的意图,他也不会赞赏我的做法,到头来不会有任何出路,当然也谈不上一同迎接未来了。”

她收回了触抚玻璃的手指,与另一只手一同搭放回膝腿上。她将两手交叠起来,它们已经没再握着战略级武器的钥匙了,就仿佛那东西从不曾存在过一样。但本应存在些什么的,她想。必须要有人付出代价。有人要被定罪,而罪恶的象征会被根除。结果在达摩克利斯坠落之后,她还毫发无损地坐在这里,就像有人生生截断了让情况变得更糟的可能性——但也因此而失去了破而后立的可能性。她短暂地阖了会儿眼,她想她其实没有见过那些没能幸存下来的人。没有名字,没有尸骸,连骨屑都混入了尘埃里,只剩下一道绽放开来的光。正因为这样,仍然活着的人才需要多背负些更为沉重的东西。

“你或许了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但也仅限于此了。如果你再继续坚持下去,到头来也不过是让所有人都被困在原处。”她缓声说,“你是知道的吧,朱雀?这不会是兄长所期许的世界。”她睁开眼,重新对上了那片碧绿的深潭。她笔直地看进了它的最深处,那片沉寂着的黑影,它在一片虚无中轻缓地游弋着,似一片绝望的渊海。她狠下心来,还是决定完成这送交给它的一击。

“——而我也不会为此而感到快乐的。”她告诉他。

零之骑士缓慢地眨了下眼。他先是在脸上呈出了几分愕然,旋即他呛笑了一声,他低下头去,神情也因此而模糊了。“就连你也是这么想的吗,娜娜莉?”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微弱无比,像是神志恍惚时的梦呓,“就连你都……”

他撑着膝盖站起了身,他后退了一步、又是一步,像是随时可能仓皇逃走,却已经失去了大半继续抗争的气力。他是在抗争什么?是他觉得不公的现实,还是向他收束而去的命运本身?他略一歪头,面上的笑意变得更淡,双眼空洞得仿佛下一秒就会从中淌出血泪来。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像被痛苦攫住了心脏一般紧紧抓着了胸口,神情也因此而扭曲了些。娜娜莉正想问他一句是否还好,就眼见着他足边的影子骤然扩大了,飞速地吞噬了他们周围的一切,然后碎裂作尘土散落而去。透着阳光的高窗,擦得锃亮的铠甲,绿草茵茵的庭院,华贵的、累赘的、生机勃勃的这一个夏日里自然而然存在于那里的所有事物,全都消失在辽阔的荒芜之地中。只剩下风沙,只剩下浮尘,只剩下一片连回音都没有的死寂。


TBC


惯例营业时间:鸟paro本与转生年下paro本预售已结束,正在制作中;复活后零雀持Geass设定正剧向长篇《火鸟》和剧场版线路短篇集《Enshrined》两本还有个位数正在通贩中,余量清完即止。详细信息请点击这里

总之这章的开幕部分是我实际开坑之前就特别想写的一幕。

快完了,终于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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