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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逆白黑】Observer on Endless Sky(11)

人理修复paro,玩了FGO梗但确实不是型月设定,复活后双男主组队进了皇历2018年的副本。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写了长达四千字的二哥POV。

另,前几章如果有吞章现象,氵中在这里(虽然平台很作但还是能凑合看看),其它存档平台(微博/嗷3/WP)在这里(微博直接点击文章列表查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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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1. 故都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2. 花园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3. 幸存者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4. 钥匙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5. 囚徒们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6. 剑鸣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7. 风暴之夜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8. 我亲爱的■■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9. 暗影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10. Knight of ZERO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11. 死棋


他背着滩涂地走了很远,依然听得见海潮。

飞行器在岛礁上降落时,通讯还在正常运作,于是他得以联系上了前来接应的船只。他没有躲进船舱,而是伫立在船尾远眺着达摩克利斯的坠落。他仿佛能听见那头巨兽砸碎洋面时发出的临终时的嘶吼,皮肤都剥落了,骨架也被撕裂,巨大的涛浪铺盖向四面八方,也有一波追在了他们的船尾后方。我安全了吗?他在心里想。我成功逃掉了吗?他屏着呼吸,有一瞬将展翅的鸥鸟看作了白色机体的残影。他低下头,望见海浪间的浮沫,鸥鸟轻快地掠过透明的海水上层,带走一尾鱼、完成了一次掠食。他感到胃里一阵蠕动,险些直接在甲板上吐了出来。

更早的时候他独自驾驶着那架小型飞行器,尝试在混战中尽可能不引人注意地安全突围。他的操作水平不算特别优异但也不太差,足够他在半隐形模式下规避开空中的流弹,但不足以让他寻找到一条绝对安全的脱逃路线。联合军已经被逼入下风,从不列颠尼亚全境召集来的精锐军正在拉开火力网,即使他还留在指挥位上,今次的胜算也所剩无几了。他在控制飞行器进行闪避时划出一道危险的弯弧,转头便发现自己和所有浮空机体中最为危险的一架擦身而过。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被就此击落的准备,甚至开始计算从这个高度坠入海洋之后仍能生还的可能性是多大,然而兰斯洛特·阿尔比恩在转向他之后,意味深长地多停顿了三秒钟。没有追击而来的劈砍和炮火,没有坠落,没有砸入海面时粉身碎骨的冰冷和疼痛。白色的死神静静放任他远离了自己,不合时宜的喜悦和自知被凝视着的惊惧一并涌了上来,扰得他短暂地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再往前些……再往前些是两军接战的时候。剑锋深入到防御层内,蛮横地将护盾发生器给破坏了。阻止那个人的所有兵力在行动上都好似慢了半拍,随后便迎来了碾压般的清扫。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葬身在零之骑士的攻击下了,直至红月卡莲前去阻击,有相当一部分原属于他麾下的人都得以保全性命。在属于胜者的剧本中,肆意挥洒力量的自大感与令人毛骨悚然的精确感是并存的。剧情继续进行了下去,他被逼入劣势,他选了脱身,挡在撤离的路径上围追堵截的力度恰好足够他率领亲信一同突围。他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乘船驶向已被废弃的海港。他踏回地面,像风帆时代数月未踏回岸上的水手一般身形摇晃不稳。他依然听得见海潮,听得见鸥鸟沙哑的鸣叫,听得见白色的鬼影疾速穿行敌营中时发出的破风声。它们理应都离他很远了,又仿佛从未真正远去过。

不列颠尼亚和日本都不宜久留。所有会被皇帝重点关注的地区都不宜久留。他乘渡轮一次又一次停靠,抵达南海的岛屿后秘密飞往了欧洲。旧殖民区还在被压制着,时下形成了相当混乱的局势,前任皇帝的亲信、他自己的亲信和新皇派来的人手都聚集在一起,已经加入超合众国的欧联诸国还没放弃收复失地,不同势力的探子和间谍全在四处游走。他离开那方战场已经超过一周,总算是在更为混乱的地界上睡了个好觉。

三天后那白色的幽灵又出现在了巴黎的上空,于是他又陷入了另一个循环。他匆匆赶往下一站,他走过城镇和沙漠,他站在海湾边听见刺耳的潮浪,他注视着远方的水平线,以为那些不曾歇止过的阵阵波涛会漫过滩涂、漫过海港,淹没他的足踝,并不真正将他拖进深渊,却也在提醒着他每一个可供逃窜的角落都会得到相同的待遇。跟在他身边的护卫换了又换,许多人还对他保持着基本的忠诚,但他已然能够从他们的眼神中看见希望与信赖逐渐逝去的迹象。他在睡梦中也能看见他们的脸,他们的嘴唇一张一合,他们向他发问:您害怕了吗?您一次又一次寻找新的战场,倒不如藏起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您是还没心死吗?您是在逃亡吗?嘴唇的裂缝在面皮的下端逐渐拉大,形成黑色的空洞。他在凌晨醒来,昏昏沉沉地去摸拉铃,想要唤来他最为器重的副手,却只摸到坚实的木柜边缘。

“我不是在害怕。”他对自己说,“我是在尽可能地找到更多的后路。”然后他清醒了些,意识到自言自语本身就是心虚的表现。

卡诺恩不在他身边了。是死在了海上,或是坠落在了一座不知名的岛礁边,或是被皇帝的手下们给俘获去了,好像都没什么差别。他手中的王牌也不在了,无论是只剩残骸的达摩克利斯,还是无法再由他控制发射的芙蕾雅,还是多少能拖住鲁路修一时半刻的娜娜莉·vi·不列颠尼亚。他被逼到这一步全是因鲁路修的作为吗?还是有某种更为古怪的、正因为全然未知才会令人恐惧的力量也参与进来了?

“卡诺恩。”他在睡梦中说,“你看见了吗?”

他的梦境有时连接着实际存在的过去,有时会将现实的本貌给扭曲成更为可怖的模样。达摩克利斯抵达了潘德拉贡上空,发射口打开了,芙蕾雅的光辉即将把整座城市都吞没——然后白色的幽灵出现了。相较于天空要塞而言,它的身寸着实太小、太过不起眼了。相较于它要对抗的事物而言,仅此一骑的力量也是微不足道的。就像蝼蚁试图举起手臂对抗巨象,一颗砂砾想要固定住身形不被海水裹挟而去,一片枯叶妄图逃离地心引力,人们妄图跑过时间与死神的步伐。

然而幽灵展开双臂,投出了那杆同样不起眼的标枪。

它本该是一个笑话。待到芙蕾雅完成使命之时,一阵风就能将那白色的影子抹去。然而他感觉到了,也许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们和正在进行着的“现实”之间出现了一道隔断。仿佛屏幕上的影像不过只是影像,是一个被编撰而出的故事。如果没有那道隔断的存在,有一千种、一万种方式能叫那点儿微不足道的抵抗在未竟之时就灰飞烟灭。

可是战场确确实实在那一刻凝滞住了。瞄准它的卫队们没有开火,标枪就那么笔直地投掷进了它的目的所在之处。芙蕾雅所迸发而出的明亮的光理应已经将它湮没了,又硬生生地回缩至虚空之中。有一瞬间他看见了它随着它身下的绚烂都市一道化为尘埃的图景,然后那图景倒溯回光芒乍开始绽放的时刻,然后一切都变得有所不同。他听见了亡魂的哭嚎,他望见了兄姊弟妹们惨白的平静的脸孔,他们向他伸出手来,将他的灵魂给扯住了,叫他不断下沉、下沉。修奈泽尔,他们说,倘若事情真的那样发生了——

——他回归到现实中。潘德拉贡毫发无损,白色的幽灵徘徊在它的上空,像一粒沙,像一点萤火。它的身后蔓延开巨大的阴影,像即将苏醒的、活着的异域,将整座城市都笼罩进去,变作了一个他无法读懂的谜题。

那是谁?他想。那是什么?那是与Geass同质的存在,还是比它更为不稳定、不可控的危险事物?它所行之事堪称奇迹,然而他无法为之惊叹,只是在内心深处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就是在它行动的那一刻,就是在隔断突兀出现、又在所有人都未能察觉到时静静消失的那一刻,它已经将那股不愿与之为敌的惊惧给镌刻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了。

然后他逃了。远离了它所看护的城市,一并推延了本该由此而开启的决战序幕。那幽灵没有一路下来都如影随形,这令他感到安慰。那幽灵的真身他无法辨识,这令他惶恐。他知道那是零之骑士使用过的座驾之一,但兰斯洛特·阿尔比恩已经出现在了东京。那么,那是他所知道的枢木朱雀吗?还是一个远比死神更加可怖的鬼怪?

你看见了吗?他问。他身边的人没有回答。他再仔细看去时,那人便不在了。

他醒来了,他逃回了原初之地。与东京不同,巴尔的摩已经变成一座真正的死城。没有剩余的设施,没有被保留下的外沿,公路在巨大洼陷的边缘处截断,再往前去便是结晶化的砂砾、焦土和因地下水与雨水积压而起的泥泞了。又有无数人聚拢而来,在死城的边缘支起营帐。有人前来勘测,有人前来拍摄,有落魄的画家用最为脏污的色彩铺满画布,有年轻的男孩和女孩手持鲜花,在逐渐被人们踏平的道路上前行,在道路的尽头向死难者们致哀。

他躲藏在最为边缘的边缘,在断裂的巨大岩块后安身。他不去与那些陌生人交谈,也没有人知道一个离群的怪人是谁。他裹在睡袋里昏迷了整个午后,然后在过了午夜时才离开营帐。他关掉通讯,他支走看在不远处的最后几个护卫,他独自下行,鞋尖和裤管上都沾了泥沙。他感到干渴,然后是疲惫。他跪倒在干燥的晶体化的砂砾中,它们隔着裤料磨痛了他的膝腿。他想他不是为了祷告而来的,但他还是来到了这里,因为他总归是要面对一些东西,也因为他就快要无处可逃了。

他还在做梦。梦里他的兄姊弟妹们都死去了,傀儡般虚假平静的笑脸在光芒中悉数消湮了去,又在黑暗深处化为扭曲的凶魂,伸出手爪来要将他一并拖下地狱。他站在黑白分明的棋格之间,抬起头时看见了骑士所持的巨大的剑,将将要劈砍到他的冠顶上,又在毫厘之差处停住不动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他问。他所面对的那枚棋子没有回答,稍稍将剑抬高了些。只需要再向前半步,只需要再多用些力,他的项上人头就会不保,而这一轮博弈也会就此结束了。然而骑士沉默着,迟迟不落下了结的一击。

他试过移步,他试过后退。那柄剑不远不近、不偏不倚,每回都悬在随意一劈就能将他斩决的位置上。他醒来时是午夜、是沉暮、是黄昏,幽灵盘绕不去,幽灵之外的亡魂也在不远处的空洞里徘徊着。他可以离开。他不再离开。在哪里都是一样,在哪里都等候不到更好的消息。倘若有人来打破僵局,他想,倘若我能——但我已经不能了。

那双眼睛在盯着他。那个幽灵在观察着他。不要跑得太远,也不要靠得太近。不能给皇帝添太多麻烦,也不能彻底销声匿迹。为了什么?何时结束?是谁?他想询问,他寻不到任何一个交流的契机。

“够了。”他在梦里对那幽灵说。他用手指去碰那白色的大理石般的剑锋,他的指尖上便流了血。他感到痛,他开始发笑。他看见自己的血融入足下的黑色块域里,他听见亡魂们在咆哮,一声、一声、又一声,过去了一日、一周、一个世纪。他可能会在下一秒就随它们去了,连骨屑都无法留下一片,也可能要听候自己随着年月流逝逐渐腐烂而去。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流了些眼泪,他为此而加倍恐惧了几分。

他听得见丧钟,但不知它何时才会敲响最后一声。

咚。咚。咚。

如果有谁能够打破僵局。不会是我。

咚。咚。咚。

是会带来改变的人,是会坦然迎接终结的人。

咚。咚。咚。

“殿下。”然后他听见,“我们带来了新的消息,是在罗彻斯特——”

咚——

他抬起头,看见了黑色的光。

那或许是他的审判者。那或许是所有人的审判者。在人们寻求希望时便出现了,在人们走入死局时便凿开了另一条道路。是他的仇敌,是他的末路,是理应已经倒下的一枚棋。是他最后需要面对的虚无。他咧开嘴,他坦然相告:

“——让这一切结束吧。”

 

车行驶到断裂的公路尽头,然后一个拐弯,绕着新形成的营地外沿缓行了一段路,最终停靠在了一顶远离人群的、除了尺寸之外都不怎么起眼的帐篷前。带路的男人探头进去通报了一声,随后他们在外静候了半分钟,里头的人才低哑地应了一句“进来吧”。

帐篷里基本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而且空间相当宽阔,即使一次性多进几个人也不嫌拥挤。但相较于正常的皇室规格待遇而言,这样的生活环境已经算得上是简朴过头了。修奈泽尔看上去消瘦了不少,他的发梢长了,脸却还修得很干净,眼眶下浮着些象征着作息不健康的青黑。他穿着一件没多少装饰边的衬衣,袖口看得出洗旧的痕迹。他坐在一把低矮的折凳上,腿脚稍稍显得有些无处安放。他重复了他的请求之后,朱雀隔着面具审视了他片刻,意识到自己尽管已经与他共事了相当一段时间,却好像还是头一回认识到他的这一面。经历上的偏差会给还不曾被Geass所约束的修奈泽尔带来多大的变化?他是仍然怀着留守在幕后来掌控世界全局的野心,还是已经被消磨掉了大半锐气?

“告诉我你的本意。”朱雀沉声道,“你是想笼络再度出现的ZERO来对付皇帝,还是另有别的打算?”

曾经的帝国首相微微笑着,神情却显得相当苦涩。“我知道ZERO的本来面目,我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的。”他低声说,“我是在请求你,对于已经走入死路的棋局,就痛快些将它结束掉吧——无论此刻在那张面具后方的是谁。”

“你称不上是完全不值得信赖,但你在自主行动时大致还是以利己为第一要义的。这让人很难相信你会情愿放弃垂死挣扎的机会。”朱雀说,“给我一个更加具体的理由。”

修奈泽尔突然短促而高亢地笑了一声。他将双手在膝上叠起来,指节绞紧了片刻,又猛一下放松了去。随后他站起身,他的个头很高,脑袋几乎碰着了帐篷顶,以至于他稍稍低下了头,或许是为了自在些,却也显得更加窘迫了。他凝视着来人,也可能是在凝视着帐篷入口处漏进来的一缕光。他深吸了一口气,嘴唇抖了两抖,总算开始了自己的陈述。

“在达摩克利斯坠毁的那一战里,我是被零之骑士刻意放走的。”他说,“那之后每多过一天,我就多确信这点一分。”

朱雀默不作声,但在内心深处发出了长叹。拼图的确已经凑齐了,只要明确了形式和动机,那么具体的做法也能藉由他对他自己的了解程度而推算得七七八八,如今修奈泽尔不过是从另一方视角提供了更多论据。见他不加质疑,修奈泽尔轻轻点了下头,继续说了下去:“我不知道他是基于什么心态给我留出一条生路的,但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出于仁慈,然而他留着我又能有什么用呢?给我亲爱的弟弟称霸世界的道路添上一点未能扫清的障碍?”

恰是如此,朱雀想。修奈泽尔是个聪明人,同时也是个野心家。唯独是这类人,即便知道眼前的生路是更为宽广的陷阱,也绝不可能就此止步。只要读得出一线暗示,就会自然而然地将棋局延续下去。不够精明的人不会懂得配合,过分谨慎的人也不会在此时还与敌人再三周旋在刀尖上起舞。然而他算错了一点,就是他要对付的家伙从来就不是以棋手自居的,所谋求的也并不是一种相对体面的终结。

“我做了很多次尝试。一开始我将自己好好藏起来,通过线人去联络还没放弃抵抗的旧部,组织他们发动一些小规模的行动。在欧洲,在北非,在不列颠尼亚——每一次都被零之骑士痛击了回来。”修奈泽尔说,“但有一次我亲自去到了东京湾,我将那些对超合众国制定的秩序心怀不满的叛乱者也利用起来。我留在了那里,我发出了讯号,而他本人根本没有出现在能够干脆些给我致命一击的战场上。”他歪过嘴角,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了,像是在望着不存在于此地的遥远的青空,像是在望着海,寻找一个迟迟没有出现的幻影。“那时候我想,如果我就此停手,恐怕是与他的打算不同的。”他接着说,“所以战争还且必须持续下去,所以他们目前还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他要继续向后拖延那一日的到来,等到他认为应当迎来结局的时候,才会更加干脆利落地将我挖出来杀死。”他抬起一只手,捏着一把空气攥紧了,仿佛有一颗看不见的心脏被从某处挖了出来、因这一下迸裂作血肉残片。他脸上还挂着歪扭的笑意,就这么蓦然一下后退了去,跌回了那把低矮的折凳上。

“我不喜欢这样。”他轻声说。

他垂下头,肩背也佝偻了几分。即便是在身为囚犯时也保持着从容优雅气度的男人尽管还留存着基本的体面,却的的确确看上去是已被逼到溃败的边缘了。他的膝盖向两侧支楞着,他的双手落在膝骨间的空档里,他的姿势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滑稽了。他抬起头,面容上浮着一层颇为憔悴的苍白。

“我可以接受施舍来的胜利,但这连怜悯都不是。这是戏耍,是把一丁点儿希望放在笼子外边,叫里头的人知道自己永远没办法得到它了。”他慢慢说,“这局棋已经走进了死路,他们无非是在考虑彻底将死我的时机。我已经感到厌倦了。”

朱雀沉默了片刻。帐篷里除他以外暂时没有别人,他仅有的几个手下也都只看守在外。在那些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将面前的男人制服、绑回到皇帝的面前去这种做法多半是可行的,在此时的修奈泽尔眼里也见不到多少桀骜的成分了。放在原本的时空里,朱雀会认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情况已经有所不同了。他叹了口气,单手抓住自己的面具下侧,将它从自己的脸上给拿开了。

他只露出了头发与眼睛,确信这足够让修奈泽尔认出自己是谁。帝国前首相抬起头时瞳孔猛地缩小了片刻,但面部表情并未出现太大的变化。“你猜到了多少?”朱雀低声问。

“不算少了。”修奈泽尔说,“我对我亲爱的弟弟虽然谈不上是知根知底,但他会在什么时候做出怎样的决定,在事后仔细审视的话,还是能够推算出来一些的。”

“是吗?”朱雀扬起眉毛,“但你推算出来的结果跟零之骑士的实际做法应该是互相矛盾的,你不感到奇怪?”

“你和皇帝是在某个关键点上出现了意见冲突,还是在执行计划的途中一起改变了主意,对于已经被困在死局里的一方而言,都已经无关紧要了。”修奈泽尔平静道,“无论是你,还是鲁路修,以ZERO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意义都是一样的。直接向我宣告我最终落败的结果吧,无论被拿来对付我的是Geass还是枪或剑,闹剧都该就此结束了。”

“鲁路修·vi·不列颠尼亚会以皇帝的身份死去。”另一个声音说,“你的败北是注定的,但也不会输得太过彻底。”

出声的人也一脚迈进了帐篷,彰显出了自己的存在感。这下修奈泽尔的神情才显得更讶异了几分,但那抹愕然也不过稍纵即逝。他重新站起身,与他的半血兄弟正面相对。一方已经失去了大半锐气,一方的战场已经转移到了别处。鲁路修,他用嘴唇拼读出来,好像那名字本身就能解开他们方才对话中描绘出的晦涩的哑谜。“这是你们最终的决定吗?”他问。

“这是我们本来的决定。”在此时负责充当ZERO的人说,“我恐怕并不完全算是你所认识的那个枢木朱雀,而皇帝本人也还留守在潘德拉贡。”

“原来如此。”修奈泽尔点了点头。从他的眼神来判断,他并没有完全弄懂现状。他扯开一个古怪的、有几分恍惚的笑,不大礼貌地用手对着朱雀和鲁路修反反复复指了几回。“你们是什么性质的存在?”他问,“是我脑子里的幻觉,还是真的通过某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抵达这里的外来者?”

“我是不知道你现在疯到什么程度了,脑袋里都会自动生成什么样的幻觉,”鲁路修说,“但是幻觉大概没法帮你做这个吧。”

他的另一只脚也迈了进来,连带着抓进来了一个被拘束服困住了胳膊的人。卡诺恩险些被自己的脚给绊了一下,他的头发简单地绑在脑后、未整好的部分有些散乱,他的气色并不好,看上去或许比修奈泽尔还要更疲惫几分。鲁路修推了他一把,而他似乎根本没费劲去稳住重心,就这么双膝一软栽倒在地。他跪立在修奈泽尔面前,深深埋着头,而他面前的男人终于变了神色。

“殿下。”卡诺恩叫他。修奈泽尔用力抿了下嘴,旋即低声说:

“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卡诺恩语带苦涩,“很抱歉我没能及时找到返回您身边的道路并继续为您效命。”

皇帝还没有处死他。他活着与否都不打紧,他的价值已经消耗殆尽了——对于还把目标放在如何扳倒修奈泽尔这点上的人而言是这样的。一枚筹码是放在天平的量臂末端还是尚未倾斜的近中点处,取决于当事人的实际立场,也决定了它能起到的实际作用。修奈泽尔闭了闭眼,随后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更低哑了几分。

“你知道我不会去救你。”他说,“我不会派更多人潜入潘德拉贡将你救出来,因为那注定不会成功。我也不会公开露面要求跟皇帝进行交涉,因为那会直接暴露我的所在地。”

“我知道。”卡诺恩缓声应道。

“如果皇帝真的打算动手,我会放任你被处死。”

“您没有必要为了我而放弃翻盘的机会。”

“我早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修奈泽尔说,“我只是前不久才真正拥有了承认这点的勇气而已。”

他又闭上眼,他的眼睑抖动了几下。他仍然表现得克制而自持,而这诚然是修奈泽尔的风格——他好像寻回了一些原属于他的从容。他蹲下身去,亲自将他的副手搀扶起来。有一瞬间他的神情看上去相当生动,但喜悦也很快就被藏匿回了他那副脸谱般的微笑下方。

“……很好。”他只是这么说,“至少我不用再多为别人哀悼一次了。”

倘若不是他的手指还在发抖,他身上的破绽就少得几不可寻了。鲁路修嘲弄似地轻笑了一声,转开眼睛望向了别处。“即便是你这种家伙,身边也非得要有一位仰望者啊。”鲁路修说,“你比我预想之中的还要更没出息一点呢,修奈泽尔。”

修奈泽尔没有否认这番话。他寻回了一部分应有的从容,也应当找回了更多冷静思考的能力。他微微蹙起眉头,显然已经从那副沉浸在白日梦里一般略有些神经兮兮的状态中醒了过来。他用探究的目光将鲁路修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遭,又转向朱雀,重复了一次相同的行为。对皇帝的野心和Geass的存在都有所知晓的人在面对特异事物时的接受能力会比常人更好,因而他在仔细审视过两位来客之后,好像是信了他们所采用的说辞。当然了,时间的流逝总会为他们添上些变化的,能否捕捉到这份变化就取决于各人的敏锐程度了。

“说出你的要求吧。”即使作ZERO打扮的另有其人,修奈泽尔还是让目光定格在了鲁路修身上,“我可不信你只是抱着纯粹的好心来到这里的。”

“确实。难得能让你欠下一份人情,不多利用一下也太浪费了。”鲁路修笑了,下颌朝着卡诺恩轻轻一扬,“那我就明说了。我们能把马尔蒂尼带来这里,也能把他原样带回去。我们并不是直接把他从监牢里救出来了,只是带他出来兜个圈子放放风,然后稍微绕了点远路,让你能够确信他还活着。接下来我们还是会将他送还回皇帝的监管范围内,他的身份仍然是帝国的囚犯。”

“但你能确保他不会丧命?”

“我能承诺他的状况不可能比现在更糟了。”

“我要为你做什么?”修奈泽尔问。他犹豫的时间比朱雀预想的还要短上不少,但鲁路修显得并不意外。鲁路修漫不经心似地歪了下脑袋,继而抄起手臂,无形中便将现场的主导权引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我要你一直活到你应当坚持到的那一刻。”鲁路修说。他微笑起来时毫无温度。他的话语实质上是一份通牒,一道并不仁慈的指令。“是的,我同样会确保你不会被提前杀死。”

“你要对我使用Geass吗?”修奈泽尔语气平淡道。在他们都站在战场之外的地方相见时,就连关于这种话题的讨论都少去了剑拔弩张的意味。“那就动手吧。”修奈泽尔说,神情坦然间甚至带着几分祈盼,好像那已经不是会控制他心神的武器了,而是一剂猛毒、一剂助他解脱的良药,“要是能在这里宣告最终的胜负,我也就能安下心来了。”

鲁路修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底透露出一类刻骨的哀恸和隐晦的恨意。朱雀原以为这样的神情不会再出现在自己所认得的鲁路修那里了,也许是形势使然,也许是皇历二零一八年的旧事对他们的心境或多或少都产生了一些影响,重返故地的持印者竟也会在有关于他们两人之外的事上不够冷静了。“我不会对你使用Geass的。”他缓缓说,“那应当由你原本的对手来做,即使是我也不能越俎代庖。”他停顿了一下,嘴角的讥诮更加重了几分。“至于你能否安下心来,恐怕不由我说了算——你在这些亡魂的悲叹和诅咒中睡得安心吗,‘亲爱的皇兄’?”

修奈泽尔没有回话。一旁的卡诺恩在他们刚提到Geass时稍微抬起了眼,这会儿又将头低了下去。鲁路修向前一步,直视着修奈泽尔的双眼。“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他说,“毁灭潘德拉贡意味着让服从于皇帝的庞大帝国机器陷入瘫痪,无论过程有多不顺利,它都应该是最优先级目标。为什么你在一次攻击失败后就此放弃了?”

“因为你不在现场。”修奈泽尔回答,“你不知道那时我们面对的是怎样的怪物。”

他的语气陡然颓丧了几分。他向朱雀瞥来一眼,带着几分隐蔽的犹豫和畏惧。这一眼让朱雀感到自己的心头又沉下去了一些,嘴里也有些发苦。“我会再去求证一下。”鲁路修低声说,“至于你……我承诺我不会对你多动手了,但我不能保证所有人都会跟我在做法上保持一致。”

他后退到帐篷的边缘,将双手背在了身后。而朱雀接收到了他的指示,迈步滑入到修奈泽尔的正面视野范围内,对着那张在他的世界中已经被打磨掉了不少棱角的英俊脸孔叹息了一声,再而直接举起了拳头。

他想他是知道的。修奈泽尔听了多少亡魂的悲叹,会做怎样的噩梦,他都是知道的,因那噩梦的源头就在他这里,不过是藉由一轮倒影传抵至了别处。因为他也无数次在睡梦中见过,数个面目清晰的死者,然后是更多脸孔、身形乃至存在本身都模糊了的魂灵。踏过被血污浸透的地壤,踏碎散落一地的枯骨,踏出了无数的梦境回响,然后将其中一道拿去困住了敌人。我也只会这样笨拙的做法了,他自嘲地想。究其根本也不过是将自我惩罚的部分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

他挥出了一拳,径直揍在了修奈泽尔的左侧颧骨上,只一下就打得对方几乎失去了平衡。“这一下是为了巴尔的摩。”朱雀说。卡诺恩差些跳了起来,但修奈泽尔用力摆了下手,把他欲图前冲的脚步阻在了原处。“这一下是为了奥克斯纳德。”朱雀说,“这一下是为了埃文斯顿。”一拳击在腹部,一拳击在肩头。他的声音压得太低,像是兽类在发出嘶哑咆哮。而后他深呼吸了一次,在修奈泽尔正打算重新站稳脚跟时挥出了最后一拳,给他的另一侧颧骨上结结实实来了一下对称的,或许还要打得更用力些。

“……这一下是为了潘德拉贡。”他喃喃低语道。

他垂下手臂,低头看向失衡跌坐在地的男人。修奈泽尔半闭着眼,重新睁开后似有所悟地回望向他。“你们是……”帝国前首相在怔忪片刻后摇了摇头,唇角浮起一抹苦笑,“……是这样啊。”朱雀将捏紧的手指缓缓松开了,没再多做解释。

他退回到鲁路修身边,卡诺恩这才慌忙上前去,低声问了几句是否还好之类的话。你也该走了,他所看着的人用眼睛告诉他。卡诺恩咬了咬下唇,向着他深深一躬,旋即缓慢地自行站了起来,被鲁路修抓住手臂拉回了帐篷门边。

“再见了,修奈泽尔。”鲁路修说。他的语速很缓,声音很低,行过漫长的旅途后沉入泥土之中。这会儿他的声音里已经听不出多少恨意了,只剩下一缕无法消解的怅然。“很遗憾我再也没办法叫我原本的对手付出更多应有的代价了。”

他走了出去,将年少时鲜明的苦痛藏进了散落的额发下,隐在了沉降的暮色里。云层已然散去,天边零零散散洒落着过早亮起的星辰,人们群聚的营地的方向燃起了篝火,有孩子们在歌唱,被风给裹挟到了更为遥远的彼岸。


TBC


惯例营业时间:鸟paro本与转生年下paro本预售已结束,正在制作中;复活后零雀持Geass设定正剧向长篇《火鸟》和剧场版线路短篇集《Enshrined》两本还有个位数正在通贩中,余量清完即止。详细信息请点击这里

终于快写到揭牌了我好感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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