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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逆白黑】Observer on Endless Sky(07)

人理修复paro,玩了FGO梗但确实不是型月设定,复活后双男主组队进了皇历2018年的副本。

前方即将出现CP内混乱人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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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1. 故都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2. 花园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3. 幸存者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4. 钥匙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5. 囚徒们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6. 剑鸣

闭锁常夏庭园 潘德拉贡 / 7. 风暴之夜


在常人所能认知到的寻常世界的边缘,在虚空之上,在虚无之中,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暧昧不清。留守在此的女人无聊地撑着脸颊,因迟迟无法与远行者取得联络而索性放空了头脑。无法给出判断和指引,就连看去的目光都仿佛被某些事物给阻隔了。好在那重纱雾般的壁障只笼罩在潘德拉贡上空,她倒是可以随意看看别处,只是也看不见距离那座都城太远的其它地方。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省去了不少判断的工夫。虽然看不见具体情况,但不管问题出在谁身上,那个人都肯定是守在迷雾所笼罩的范围之内的。范围缩减了不少,剩下的问题就在于“是谁”了。够格引发事端的人统共也就那么些,C.C.掰着手指数了几遍,一边神游一边给所有在列的候选人分别编排可行的故事版本。问题甚至可能出在她自己身上,谁知道呢。

她在等候时很是耐心。活得够长的人都很有耐心,反正和留在地面上靠文艺作品来打发时间相比,阅览不同的世界还要更有趣些。哪怕感到厌倦了,也可以就这样在原地睡去。她确实在一阵一阵地小憩,笼罩在那座城市上空的无形的云雾偶尔会产生波动,但始终没能散去。那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云雾,也不会阻隔阳光的穿透,应当算是某种灵障。能够阻挡来自更高层次的位面的窥探,但实际进入其中却不会受到影响。

要不是她得负责给到实地去闯荡的两个男人留条返回的道路,她也想自己下去看看,可惜她只能在保有好奇心的同时稍微想想。不知道现实世界中的时间过去了多久,C.C.又一次闭上双眼,放任自己的思感浮游到更高处。不再固守在用以俯瞰的天穹上,而是游荡在无数魂灵聚集的识海之中。有黑色的恶念,也有寄托着对生者的思念的纯粹的光,其中一些会略微让她感到熟悉。她游荡着,如浮舟般从中行过,划开的轨迹在她身后闭合。她可以稍作逗留,但无法融入其中。

某一刻她忽然心头一动,察觉到了不真正属于此地的异样气息。偶尔会有这种事发生,就好比死去了但没真正死去的玛丽安娜,得以作为生魂闯入这方空间。此刻她所觉察到的气息相对而言更加细弱,应当只是短暂地触到了这里。拥有Geass之力或与之有深刻关联的人们可能会无意识地做到这点,称得上是一种意外,等到本人有心想要再度尝试时往往会以失败告终。不过放在她正观测着某个特定时空的现下,这种巧合的出现只会指向一个固定的结果。在无数魂灵徘徊着的虚空之上,魔女笑了起来。她猛然转身,伸出手去,准确无误地按向了一缕正在流窜的风。

“找到你了。”她低声道。

她的指尖触到了某种比风更为凝实、比水又轻盈些的存在。她睁开眼,落回到原本所守着的地方,足下踏着辽阔无边的蔚蓝晴空。她所抓握着的东西变成了厚重的影子,呈出一条手臂的形状,连接着一个面目轮廓都模糊不清的人形。她看向对方的脸,紧盯着大概是眼睛所在的位置。那个人开了口,声音显得相当渺远,更像是藉由灵魂的振动直接传递出了意念。

“你怎么在这里?”那人说,“你不是已经离开潘德拉贡了吗?”

除去这应该是个男人、以及这个人认得自己之外,她什么也判断不出来。至少能把我自己的嫌疑给刨除出去了,魔女这么寻思着。“所以你所认得的C.C.已经离开了,唔。”她眯起眼,“她去了哪里?能稍微跟我透露一点吗?”

影子的形态愈发稳固了,同时又隐约传来一阵抗拒挣动,这意味着对方开始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或许不是全然理解,但看样子也并非一无所知。C.C.愈发肯定他在此次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而且确实从他身上察觉到了一丝碎片力量的波动。然而他只有一丝神念飘游过来了,想要直接将其扣押下来剥出碎片几乎是不可能的。C.C.在评估过对方的状态后惋惜地叹了口气,那男人则用力抽动了一下手臂,可惜没能脱逃出去。无论在现实中的身体素质算不算好,一缕影子所具备的力量都还是太过微弱了。

“哎,这就开始警觉了?”C.C.眨了下眼,“倒也不必这么紧张。我只是找到你了,并没有直接抓住你。你看,C之世界是这么一种奇妙的存在,单纯游荡的意识会比连躯壳一起进入这里的活人要更加自在。”她依然捏着他的小臂部位,轻轻踏前了一步,端详着他模糊不清的面目。“你当然没有死,我看得出来,但至于你是通过什么方式来到这里的……这就要问你之前获得的那样东西了。”

男人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更低了些:“你已经认出我了吗?”

“梦境是一种相当缥缈暧昧的存在,声音和面目都可能被歪曲,而你又在这么积极地把自己隐藏起来,哪怕是我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开谜底。”C.C.说。她探究地凝视着这一抹影子,她逐渐能看清他所拥有的力量的性质。“但既然我的声音都被阻隔在你们的世界之外了,哪怕我真的在这里确认到了什么,也没办法向那两个人传递消息。”

或许是她说中了足以让他恢复自信的一点,男人安静下来,也不再积极地试图远离她了。待到他放弃抵抗之后,C.C.松开了手,由他独自飘浮在不远处。他四下里张望了一圈,而后低下头,无言地望着云上所能见到的风景,时序、纷争和人类本身都变得那样渺小。他会在返回他实际所在的世界之后忘记在这里所见的大多数事物,即使梦境不是那类本就飘渺不定的东西,她也会出手确保这一点的。

她观察着那影子的反应,他仿佛对眼前所见心怀敬畏,又仿佛愈发迷茫困苦。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身上传出的种种波动忽然间都消失了,将全部真实的情绪悉数隐藏起来。C.C.慢慢踱回到他身后,同样低下头去,越过远空望向依然不可窥见内部详情的潘德拉贡。“我姑且想问一句。”她说,“为什么把我排除在外?”

“不是我做的。”男人回答道,“只是你可能也想换个方式来见证这一出好戏。”

他抬起头,原本应是双眼的地方隐隐闪烁着幽火。她仍看不清他的面目,却看得出他正扯起一抹嘲弄似的笑。C.C.皱起眉头,还没弄明白他的话语的具体含义,就眼见着那影子消散了去,连带着那抹微弱的力量波动一同坠回了她不可在云端触及的迷城里。

 

电子钟指向四点二十七。旁边的人在半分钟内翻了第二次身。他侧过头去,在依然深重的夜色中对上了那双深紫的眼睛。“做了噩梦吗?”他问。年轻的皇帝停止了辗转反侧,身躯改为仰躺,唯有脑袋歪向他。

“是啊。”鲁路修说,眼神凝聚起来又稍稍散开,“不,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噩梦。最近我经常看见一些怪事,既荒诞又很有说服力,醒来后会发现它们都不是真的。等到再过上个几分钟,就会忘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似乎有那么一些事’的印象。”

“您这些日子以来太劳累了。”朱雀说。皇帝发出短促的笑声,将头也摆正了,直直地望向上方的床幔。

“说笑了,区区一个没了主舰的修奈泽尔还不至于让我睡不好觉。”他低声道,“不过仔细想想,近来确实发生了不少事。”

他抬起一只手来,搭在双眼前方按揉了几下。在这个钟点惊醒的人自然是会显得有几分疲惫的。他似乎没有要起夜的意图,朱雀便替他掖了下被单。“现在还早。”朱雀轻声说,“您可以再多睡上一会儿。”

鲁路修含糊地应了一声,但没有闭上眼睛。他再度侧过脸来,头颈也都往这边倾了一倾。他伸过手,搭着了朱雀的肩,然后慢慢上移揽住了侧颈。朱雀配合地靠向他,他们的脸凑得很近,先是鼻息交叠在了一起,而后是温软的唇舌。皇帝在与人接吻时并不会闭上双眼,他在能够放纵自己意乱情迷的时刻也显得过分冷静克制,他的目光在极近处剖解着人的皮囊,将抖动的眼睑、虹膜和藏在眼眶更深处的情绪都捕捉了去。他是有意在这个过程中驱散了残存的睡意,抑或是在寻求一点儿慰藉来重新安神,朱雀不得而知。他们在片刻之后分开,又或者实际过去的时间还要更长些。皇帝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他的颌骨,仿佛漫不经心似地冒出了一句:

“前天晚上的时候,我去了一趟白羊宫。”

朱雀提起神来,不确定他是想再下达什么相关指示、还是要对前段时间的工作进行评判。其实不管是哪一项,放在凌晨四点说都显得有些怪,然而他们两人相处起来还是比正常的上下级关系要轻松随意些——某种意义上可能也更严苛。他时时刻刻都能听、也都在听着鲁路修说话,遵从皇帝的指令并提交上令人满意的反馈。许是察觉到了他精神状态的变化,鲁路修微笑起来,拇指轻轻擦过了他的唇尾。

“之前我一直是将观察那两人的任务交给你来做的。事实上你一如既往将任务完成得很好,没有任何让我不满的地方。”鲁路修说,“也正是因为你确认过了那两人不会直接与我产生冲突,至少现在不会,我才敢亲自去看上一眼。”

“您看见了什么呢?”朱雀低声问道。

“我看见了走上另一条道路的你会成为什么模样。”鲁路修说,“很有趣,而且让人有些怀念。”

他捧着了朱雀的脸颊。他的眼瞳里沉淀着一片漆黑,像是噬人心魄的涡旋。他们依然挨得很近,鲁路修的鼻尖有些发凉,呼吸间拂动的气流却还很暖。“我是去阅读某种‘可能性’的。”他缓缓说,“就像去翻阅未曾看过的书本,从中寻找到一些新奇的遣词造句。在另一个时空里,我们会踏上旅程,会看见不同的风景,我想知道那些经历给我们造成了哪些影响。”

“您是对他们感到好奇了。”朱雀说。

“也可以这么说。”鲁路修微笑道,声音愈发喑哑,“那些与众不同的经历会带来怎样的分歧呢——我同样也很好奇这点。就好比说,另一个我提到了关于ZERO的事。”

朱雀抿起了嘴唇,牙齿咬着了内侧的唇肉。一小股怒火从他的胸腔深处燃烧而起,叫他有些控制不住面部表情了。“他提到了什么?”在将嘴唇内侧咬破之前,他松开牙关,低声询问。鲁路修审视着他的神情变化,似乎觉得很是有趣。

“他好像认为即便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ZERO的存在也还是必要的。”

“时至如今,黑色骑士团与我们之间还有任何实质性的关系吗?”

“你的态度有点偏激过头了,枢木卿。”鲁路修用轻而柔软的声音说,“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被你吓得没法再度入睡了。”

朱雀深吸了一口气,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太大,也许神情和语气也太过冰冷了一些。他很难把握个中分寸,只能从旁人的反应中来判断自己的表现是否不够克制。“……失礼了,陛下。”他垂下眼睑。他听见年轻的皇帝叹息了一声,他感觉到那具身躯在被面下贴近了,就这样依偎在他身前不再动了。

鲁路修的呼吸很快就重新变得低沉而均匀了,而朱雀在黑暗中睁开眼,沉默地凝视着夜色深处。他是很难再度入睡了,他的脑海中盘旋着他的皇帝意味深长的眼神,点到即止的话语,以及来自另一个人的、却也同样是来自于鲁路修的深深凝视。为什么要在此时提到ZERO?既是黑色骑士团率先背叛了、甚至去主动与修奈泽尔一方结盟,为什么还要设法拾回那个一度负责引领他们的头衔?

他睁眼到天明时分才悄然起身。他自行洗漱更衣,尽量不去将还没再度醒转的皇帝给惊动。他走进盥洗间,他洗过脸,抬头望着了镜中的自己的影像。他的眼睫末端还沾着水点,稍一闪动便沿着眼尾滴落下去。他好似听见了一个不在此地的女人的声音,在她动身离开之前,他们的确交谈过那么一两次。她用金色的眼睛瞧着他,她的手掌从他的肩颈之间顺抚过去,她的唇角上扬了,那一抹浅笑看上去格外刺眼。“你在笑什么?”他问她。魔女不回答他,只是看着他,仿佛在说你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你也不过是在投射你自己。见到了ZERO的真面目后决计与他为敌,将曾经信赖之人视为必须抹除的对象,开始这一切的人是枢木朱雀,到头来你却在为此而怪罪别人。

“正是因为我背叛过。”他说,“我无法再容忍任何人对他的背叛了。”

他注视着镜子,不确定自己听见的是回音,还是喉咙里不自觉挤出的真实存在的话语。他将面部揩拭干净,虚像消失了,只余他独自审视着自己困惑又疲惫的模样。

皇帝还有公务要处理。监牢里还关着不少大人物,与其它地区的交涉也没结束。虽然多数问题都可以通过不列颠尼亚开拨一支军队过去解决,但军队也需要特定的人去下达指令。零之骑士前去参与了一次机体性能升级的测试,他在午后才得以脱身,回头就联络了白羊宫的负责人。“那两人又去了一趟纪念地,或许还在城中稍微闲逛了一番。”对方说,“是的,没有别的特殊行程了。您吩咐过我们不需要盯得太紧以免惹人不快。”

“不错。”朱雀揉了揉额角,“但如果说他还想再额外求证些什么,再去一次也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你也只是去哀悼的吗,他想。见过了祸乱的遗迹,见过了我的无能,意识到这一切无法更改,然后前去对无辜的死难者们致哀。你对我的所作所为感到吃惊了,你所经历的那场战争又是怎样的呢。你们提到了ZERO,你们认为虚构的英雄的重要性要高于守住高位的皇帝。那就是你所选择的道路吗?——那就是你所认得的我所进行的妥协吗?

他回到卧房。他独自站在落地窗边。他眺望着凝聚了浓云的远空,天色比他前去查看那几面石碑时还要更暗些。有一场风暴正在酝酿,或许比他所想的更近。零之骑士在这副令人不快的光景中沉默着,直至一道惊雷陡然劈响在他耳畔。他后退了一步,又是一步,额前与背后都渗出了些许冷汗。盛夏里最为明媚的时日本不该这样转瞬即逝,然而乌云一旦盘亘下来,便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度离去了。

 

“又下雨了。”鲁路修说,“你觉得会有人赶在这样的天气里偷偷摸进城吗?”

他们赶在天色变得更糟之前回到了室内,几乎就在他们踏入门厅的同一刻,暴雨倾盆而下,巨大的拍击声从并未关拢的正门外传递而来,宛如一迭峰浪,推着他们快步逃进更为安全的地方。外边暗得像是已经入夜,唯有阵阵电闪雷鸣将更为白亮的光洒向大地。鲁路修自己去泡了咖啡,给朱雀也端来了一份。他们面对面地坐在偏厅里,桌挨着窗,窗户紧闭,摇晃的缝隙里传来风的呜咽声。

“实话说,我觉得天气因素对潘德拉贡城防线的影响不算太大。”朱雀单手撑着下颌,看着被雨水浇透以至于无法很好地呈现外边景色的玻璃,“除非这场雨一直持续下去,超过排水系统能够承受的限度,然后造成内涝引发更大的混乱。”

“马尔蒂尼都有办法混进来,他所效忠的对象也不是没可能啊。”鲁路修说。他的表情颇为无奈,他瞪着咖啡杯发了一小会儿呆,没有动里边的液体,而是抬高双手搓了搓脸。“我都有点想自己去找一趟修奈泽尔了。”他唉声叹气道,“拼图已经凑起来不少了,但还是缺少关键性的部分。我那位现在还没学会老实辅佐当权者自己不动歪心思的皇兄之前都遭遇了些什么,战斗记录不能还原全貌,零之骑士没有说出全部,甚至马尔蒂尼都死守着一部分秘密不想开口。对于皇帝来说,他只要能提供修奈泽尔的逃亡信息就行了,至于别的也不是很重要——唉……”

反正事到如今,只要假定引发时空混乱的根源不在修奈泽尔身上,他就是相对安全无害的。即使碎片真的在修奈泽尔身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鲁路修有办法在战场上扳倒他一次,就有办法在他已经落败之后扳倒他第二次。话又说回来,时下的局势对于修奈泽尔来说究竟是好是坏呢?毕竟这时候他竟然还没被Geass所控制,而且也没被抓进监牢。即便是像丧家犬一样被皇帝撵着东躲西藏,至少也是个自由身。朱雀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想着想着又觉得其实现在要跟修奈泽尔继续对阵的话还有点微妙。毕竟只要他安安分分地辅佐ZERO,他就是个相当不错的工作伙伴。

或许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鲁路修狠狠瞪了他一眼。朱雀干咳了一声,决定都不再继续触这位与修奈泽尔关系复杂的原皇室成员的雷区了。“不打算对马尔蒂尼使用Geass吗?”他转回了更为正经的话题。鲁路修总算喝了口咖啡,因为里头真的什么添料都没放而被苦得皱起了鼻子。

“在另一个我的眼皮底下?不了。”鲁路修说,“几个潘德拉贡的普通住民也就算了,对于马尔蒂尼这种级别的人物,在确定我们能正常地脱出之前,最好都还是不要用外来的力量加以影响。”

他没往杯里加奶和糖,就这样小口小口地吞咽着。也不知道他选在这个钟点大量摄取咖啡因是不是为了在夜间保持更长时间的清醒来理清一些思绪——假使咖啡因还对他有效的话。

在这样的天气里不用再出门、躲在室内好好享用一顿丰盛的晚餐并泡个热水澡来洗去风尘,一套流程做下来总归是能获取一些简单而纯粹的快乐的。朱雀开始盘算翌日是去借用一下训练场来活动身体还是留在室内完成每日修行就好,毕竟如果天气还是这么糟糕,满城转悠就不是什么好主意了。他在用完浴室后走回房间,征询性地看向已经换上了干净睡袍的鲁路修,后者放下了手头的平板,对着他舒开眉梢。

“我想见娜娜莉了。”鲁路修轻快地说,“明天我们再去一趟彼列宫吧。”

不愧是你。朱雀感到自己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我还以为你要就零之骑士的说法进行后续调查呢。”他质疑道,“你真的不用去跟妮娜确认一下那次行动的具体细节吗?”

“哈。”鲁路修短促地笑了一声,神情逐渐沉凝下去,“不得不说这位零之骑士还真是把事情带到相当出乎意料的走向上了。放弃了兰斯洛特,也放弃了我能提供的支援,就这么去直接迎击芙蕾雅了——这种可能性对于我们两个而言都在盲区内。”他沉吟片刻,又征询性地抬起头来。“你怎么想?这是你可能会自作主张采取的行动吗?”

“要是我的预感强烈到足以让我确信‘如果坐视不管,潘德拉贡就会在此被终结,由此而打响的战争也会让我们落得一败涂地的结果’,我确实会采取相应的行动。”朱雀说。他顺着这个思路认认真真想了想,旋即忍不住皱起眉头。“有你给予我的Geass存在,成功的可能性并不为零。但这也就意味着,我把‘确保你的安全’这件事的重要性放在‘采取成功率最大的对策’之上了。”

能够做出这种抉择或许只在于他的一念之差,但这大抵不是鲁路修会接受的方案。选择王棋先行的棋手不会因为重视自己的安危而在能够出力时放弃冒险。“你的意思是,你认为零之骑士采用的做法是在没有知会皇帝的前提下独断专行的?”鲁路修也发觉了这点。朱雀一屁股坐到床沿,伸了个懒腰后仰躺下去,直直地瞪着上方深蓝色的床幔。

“可能性很高。”他说,“如果是你来应对的话,应该能拿出更加漂亮的解决方案吧。”

鲁路修从床铺的另一侧挪了过来,膝盖摩擦着铺面簌簌作响。他跪坐在朱雀身边低下头来,色泽漂亮的眼睛里隐隐然浮起些无奈。“你对我可真有信心啊。”他咕哝道,“即使放在事后来看,那种情况也是相当棘手的。虽然可以请咲世子充当替身,但她没法在面对超合众国各方代表的时候随机应变还不露馅吧。再者说来,如果不是我本人在现场,扣压一干代表的战略性意义也……”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而朱雀在此时听见了一些别的动静。窗外的雨声被打乱了,倾泻而下的雨幕中多出了一样突兀的游动物体。他们只给最远离床铺的一扇窗撑起了翻顶供空气流通用,以免雨水将室内打湿太多。因而他听得并不真切,比起切实存在的声响变化,更像是某种出于本能的直觉。

他支着手肘坐起身来,擦过了鲁路修没来得及后移的肩膀。“……怎么了?”鲁路修问。朱雀盯着落地窗所在的方位,拉拢的帘幕间留下的一线缝隙几乎是墨黑色的。

他继续聆听着、或是用心感受着,不是飞鸟那样小巧而迅捷的形态,人工林中也不会出现未知的野兽——即使白羊宫一度荒废了好些年,潘德拉贡的守备也不至于出现这种低级别的纰漏。移动速度很缓,不会是因在雷雨天受惊而从马厩里跑出来的马匹。“好像有人来了。”他得出结论,“守卫们才换过班不久,按说这个钟点也不会再有别人从底下经过了。除非又是哪位大人物突然来了兴致……不,应该不会吧。”

至少不会是那位皇帝,他想。悄悄跑来夜访是一回事,在这种天气里还坚持要一声不吭地溜过来就实在不太像鲁路修的作风了。至于这种会弄得自己一身狼狈的蠢事是不是别的某些人会干的,他就不好接着否认了。朱雀苦笑了一下,鲁路修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先他一步滑下床去。“我去看看。”鲁路修说,拢了下睡袍的边角,大步迈向了离他们最近的那扇落地窗。

他拉开窗帘,他推开那重壁障,雨声霎时间以更为响亮的形态灌注进来。朱雀随在他身后走过去时,留意到几乎整面露台都被打湿了,只是这会儿风向变了,鲁路修倒也没有在走出去之后的几秒钟内立即被淋成落汤鸡。朱雀晚几步才迈到露台上,站定脚步时听见鲁路修低低叹息了一声。他们并肩而立,他朝身边人的所望着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看见了宛若镜像的他自己。

说是如此,其实也不尽相同。踩着雷雨而来的零之骑士正安静地行过窗下的小径,因他们投去的俯视目光而顿住了脚步。没有撑起伞面,没有身穿正装,仅裹着一件黑色的素面斗篷,看上去竟有几分像他们出外远行时的装束了。然而若是有人相伴在旁,他的身影也不至于显得这般萧瑟。他所驻足的地方已经距离最近的灯盏足够远,连昏黄的光都无法完全照亮他的脸庞,只能映得他的双眼愈发深暗,再叫他的身形与他的影子融为一体。

他的嘴唇在动。他看上去在笑,但当他仰起脸来朝向更高层的时候,雨水拍击在他的前额和面颊上,叫那抹笑意也显得残碎而悲凉了。鲁路修,他的嘴唇拼出那个名字。鲁、路、修。甚至不需要真正听见他藏入雨幕中的呓语,甚至不需要看得更清,朱雀也能知道另一个自己会在此时发出怎样的呼唤。咬碎音节,吞咽入腹,仿佛已经阔别了太久而生疏了,仿佛永远都无法传达到一般。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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