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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逆白黑】My Dearest Enemy(16)

如果零雀被逮幕后是复活的某个人指使的。人物形象均不属于我,我瞎掰的剧情和官方续作走向也毫无关联。文笔雷,思路雷,内容雷,请三思。

整体时间段大致在原皇历计2020-2022年(或光和2-4年)。

一些雷而狗血的八点档,还是韩剧式尬法。我真的警告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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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我们要在这里度过圣诞节吗?”朱雀从窗边回过头,“天气好得能直接跳下水游泳,我还是头一次经历字面意义上这么‘温暖’的圣诞节呢。”

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做,鲁路修想说。或者至少封闭性和私密性二选一。而且奥克兰的气温浮动并不很大,他对朱雀的说法抱持着一定怀疑。他抬头看了眼窗外,至少阳光不错。朱雀侧身倚靠在窗台上,套着一件宽松的卡其色外披,换作他刚来这地方的时候,这打扮会让他显得过度消瘦,好在这会儿他的身形外观看上去没那么病态了。

加文轻轻吠叫了一声。鲁路修低下头,继续抚摸金毛犬的脑袋顶。后肢盘地坐立着的陪护犬把脑袋放在他膝上,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尾巴还在欢快地一甩一甩。“可能只有你。”鲁路修说,“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战场上会不会发生什么‘圣诞惊喜’。”

“我听明白了,正在计划这码事的人就在我面前呢。”朱雀说。

“说不准。”鲁路修耸起肩膀,“计划很容易变的。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说服我。”

“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可以用来努把力,给自己之前的工作收个尾之类的。”朱雀举起手来,“这样所有人都能各回各家过圣诞了。”

“这还真说不准。”鲁路修思索道,“我确实做好了快速收尾的方案,只是目前来说我还缺乏一股决定性的力量,一把放在阵前的尖刀……如果能够担保下一次突进足够迅捷的话,说不准真能在半个月以内完事。”

“考虑让我回去一趟训练场做一次复健后适应性检测吗?”

“就为了一个圣诞节?”他看向窗边的发言人,发觉对方并没在笑,“你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朱雀点了头,蹙起眉头显得有点儿苦恼,“就像你想弥补自己的过失,我也希望能够尽到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当成一个需要长期疗养的,呃,普通精神病患来对待。”

我会选择“创伤后压力症候群人士”之类的说法。鲁路修跟着苦恼地皱起眉。“我都不知道你这形容是说得太轻了还是太过分了。”他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让我想想。”

一昧隔绝对外界与社群接触也不是办法,他当然清楚这点。他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像个会进行毫无必要的过度保护的傻瓜,虽然他好像一度因此而遭受诟病来着。是在之前,在事态还未失控的时候,在他还没从“兰佩路基”的身份中跑脱的时候。他的手掌搁在加文的后脑上,不再动了。陪护犬的眼皮抖了一抖,懂事地没有出声打扰他。

“短期出行应该可行。”在沉思片刻后,鲁路修不情不愿地嘟囔道,“就当是临时出去透风或者……唉,反正你也不能在前线待太久。你真觉得你做好回去作战的准备了吗?”

“如果你需要我待在那里的话,我总能想出办法来捱过去的。”朱雀答道,“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我,鲁路修。”

随你便吧,鲁路修想说,反正检测结果会说明一切的,如果你的状态还没恢复到足以让你重新成为顶尖战力行伍中的一员,我的意愿如何反而无关紧要。他留意到朱雀的眼神,他知道对方的意思。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在于被他藏在这里的那一人身上了,而在于他是否能解开自己的心结。过度保护是为了不造成进一步的精神刺激,也是为了避免伤害再次发生,且不管多么杰出的心理医生都不会认同将战场作为重新开始正常接触外界的第一步。可是从过程而论,他在过保护的同时没把自己彻底隔离开来已经不那么恰当了,时至如今他觉得再去阻止朱雀做出更多积极尝试未免有些违心。

他出了一会儿神,没过多久护工来敲了敲门,告诉他们晚饭很快送来,而加文也到了例行出门遛弯的时间。在将牵绳移交给莱弗利小姐之后,陪护犬在她脚边欢快地蹦跳了两下。“那孩子做得很好。”在一人一狗从门边离去后,朱雀冷不丁地发言道,“之前我状态还不太好的时候,他帮了我几次忙。近来需要他帮忙的机会也不多了,但有他陪着感觉还不错。”

“我看了记录。”鲁路修看着关拢的门板,“我很感激他所做的一切。”

“我觉得你还挺喜欢狗的。”朱雀的声音说,“因为他们不会隐瞒而且对人忠诚吗?”

鲁路修耸起肩膀,转身进了盥洗间的门,洗过一道手之后把没完全擦干的水拍到了同样跟过来挤在水龙头前方的朱雀脸上。朱雀在他的手掌压挤下冲着他噘嘴,然后在镜子里扮了个不算很夸张的鬼脸。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隔间,走至桌台边调整座椅。鲁路修握住椅背又心不在焉地松开,三根手指搭在顶端圆滑的凸角上摩挲了几下。

“你知道上一个圣诞节前后发生的事情吗?”他突然问。

“我不确定。”朱雀将头转向他,“我的意思是,我大概记得那一年间发生过哪些事情,但我不能确定每一件事具体发生在哪个时间段。我一直都无法记录具体的时间流逝跨度,直到我离开那地方才知道只过去了一年而已。”

“这就是问题所在。”鲁路修评判道,“你到现在都不清楚你究竟需要抛下多少东西。”

他暗叹了一声,晃了晃脑袋让自己能够保持冷静。朱雀没有出言反驳,只是投来一道用于表达“还请放心”的目光。逼迫自己想出办法捱过去,是啊,枢木派的做法。他定下神来,提醒自己原本只是想在时间点上的巧合处做一些简单回顾,别让事态变得更加复杂了。

“……上一个圣诞节前后。”他慢慢说,“针对ZERO的第二次援救行动是从那时起开始制定计划的。是的,间隔了大约半年,超合众国方面才开始筹划第二次救援。这是参考了女皇的意见,她认为贸然行动可能进一步激怒‘那位皇帝’。既然能够确保ZERO本人还活着,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被处决,不如等到探摸清楚了敌方的行事风格再决定如何制定更为周全的计划。”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朱雀张了张嘴,这显然是他并不知晓的部分。末了他只“唔”了一声,旋即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鲁路修清了下嗓子,继续为他复述从娜娜莉那里听来的事件经过。“其实都是借口。”鲁路修说,目光飘向一旁,“等到那时才开始规划是因为某个女人直到那时才重新出现。她听说了事情的原委,找娜娜莉索要了当时的视频记录,研究过后得出结论——是她发现了真正的症结所在。”

有那么一秒钟,他觉得左眼下方的皮肤上浮起一阵火烧火燎似的古怪痛感,宛如被烙铁所烫印,又像是皮肤本身皴裂开来淌出了血。好在那错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让他被那点小麻烦分去多少心神。许多事情已经有所好转,他自己也察觉到这点了。

 

许久未见的魔女支着下颌坐在桌角,面前的笔记本屏幕上播放着一段视频。那段视频,作为事件的亲历者,娜娜莉已经看过许多遍了。重温第一次时她还会因为情绪的激烈起伏而感到不适,第二次她的心情就平和了许多,现如今她完全冷静下来,当然也是因为时效性——半年多过去了,曾经由她实时目睹的暴力伤损行为也过去这么久了。情况或许更早或许更糟,都不是她能通过已经失去时效性的一段影像资料来进行判定的。

相比之下,C.C.的表现几乎有些不近人情。她在第一次看完之后只是皱起眉,嘀咕了一句“是这样吗”,调整了一下耳机位置便开始拖动视频进度查证她所需要的信息。那是身为不死者的从容,见惯了风浪从而对许多事都看淡,还是仅仅因为她分不出多少情感来奉献给她生命中从前的过客呢,娜娜莉有些好奇。当然了,C.C.的做法无疑是正确而高效的。若是卡莲在这里,见到她露出这么一副正经表情,恐怕会相当讶异于她此刻的认真了。

她叩了下键盘,向后仰进椅背里闭眼思索了一会儿。“那个印记。”然后她就这样抬手比划,食指点在左眼下方的一小块皮肤上,“在他脸上的那个印记,位置大概在这里的那一个。你看见了吗?”

“是。”娜娜莉说,从靠墙的边缘处慢慢滚过轮椅,“虽然大部分时候不是很清楚,但有一阵颜色加深了。我们做了复原图的描绘,如果你需要参考……”

她去到C.C.身旁,把手中的硬壳文件夹也递了过去。“唔。”刚过完视频的女人睁开眼,依照建议翻看了一下文件夹中的内容物,“虽然不是很重要,不过能看看也是不错的。这样一来差不多就能确认了。”

“你有头绪了吗,C.C.小姐?”

“差不多吧。”她笑了一下,单手拨开自己修剪整齐的额发,“看。觉得眼熟吗?”

娜娜莉盯着那个露出的鲜艳印记仔细审视了一会儿,又看向她摊平在膝上的文件夹,里头的纸页上印着的是一个外形有几分相似、但要残破歪斜些的图案。“好像不太一样。”

“确实不太一样。他所拥有的那个……该怎么说呢,残次品?还是仿冒品?”C.C.的手指滑下来几分,眼睛又转回向静止中的屏幕,“虽然视像记录是没办法作为判定力量性质的基准的,不过我本来也隐隐约约有所感应——毕竟他曾经是我的契约者,这种程度的变化我还是能察觉到一些端倪的……总之,有这份记录作为佐证的话,加上卡莲提供的‘那位’的证词,我大概可以推断出一些事情来了。”

她的手指按在自己的鼻梁上,眉心微妙地蹙起了几分,一时间显得有些苦恼。“他的记忆被干扰了。”她解释道,“是复活他的人有意为之,还是以他们目前的技术只能对主观意愿是‘沉睡’的持印者进行部分唤醒,这点我还无法确定——我倾向于前者。当然啦,他身上的印记传承本来就不够完整,如果真有技术等客观因素的限制存在也不奇怪。”

“我听不太明白。”娜娜莉说。

“没关系,亲爱的,你也不需要全都搞明白。”C.C.说。她将手从面前移开,抚摸了一下年轻的女皇光洁的脸颊。如今的娜娜莉看起来已经不比她更年幼了,然而魔女的金色眼睛里藏着些漫长时光沉淀下来的平静,如雾气般浮起,叫人觉得她分明能看透比她外观上的年纪还要长远得多的秘密。“你只需要知道一点,就是你的好哥哥一样很倒霉——唉。”她笑叹了一声,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他是从还待在棺材里的时候起就被人利用了,至于他醒来后自己知不知道这回事……应该知道吧,可是如果以‘复仇’作为行动方针的话,除去跟那些人合作之外,他也找不到更好的出路。”

“超合众国内部有些情报没向公众披露。”娜娜莉低声道,“我不能告诉你具体,不过说个大概应该没问题。大约从一个月前开始,这片地区的邻近国家军方都收到了一些……来自非公开渠道的接触。幕后指使人没有露面,不过根据接触过程中对方所提出的要求来看,目的和该地区明面上的话事人有所冲突。”

“嗯,这才对。”C.C.满意地点头道,“虽然不完全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鲁路修,但好歹还是鲁路修。既然他拥有与外界正常接触交流的意愿了,那么事情就简单不少了。我可以先自个儿变装潜入打探一下,等我确认一下他身上具体是什么毛病——如果真的是那个残次品印记的问题,我就回头跟你商量一下,做一个周全点的计划铺垫,然后替你们把它解决掉。”她的口吻相当轻松,就像她刚刚所提及的并不是只身犯险之类的麻烦事,而截至目前为止所有的难题都能落得一个好的结果。“好歹是我过去的契约者,”她这么说,“真要落得这么一副连自己过去的心愿都不记得的凄惨模样,那也太可悲了。”

童话里的魔女会这么说话。站在幕后,给出一个关键性的提示,提供一道能够决胜的助力,叫结局去往它们应去的道路。然而过去听故事的女孩长大了,她本能地不太相信麻烦会结束得那样容易。女皇在膝上交叠手指,望进那双氤氲着薄雾的金色眼睛。

“C.C.。”她低声唤道,面露苦涩笑意,“我很害怕。”

早就不再有童话故事了。过去的讲述者离开了,成为了令她畏惧的模样。过去的另一位陪伴者还被禁锢在牢笼中,她尚不知该如何去期许他的现状或结局。“如果复仇就是我哥哥的所求之事呢?”她以一种轻而悲戚的音调发问,“如果他……如果他记起了一切,却依然在怨恨我们……我,还有一度与他为敌的所有人……”

“即使是那样。”魔女打断了她的不安呢喃,“即使他的心念都被死亡扭曲了,在他原本并没有心怀怨恨的情况下也让他被更加黑暗的情绪所污染……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的。”魔女说得笃定,在现前的困局中,那平静声调奇妙地予人以慰藉、叫人能够信赖。“如果他能够记起一切,娜娜莉,”她说,“如果他能记起由自己交托之事,记得起他的死亡是由谁来策划的,记得起‘ZERO’这一身份从始至终都担负着他自身的愿望——至少有一个人是他不该在复生之时去憎恨的。”

她在膝上合拢了那个文件夹,将它拾起并放到一旁。她伸手拖动视频的进度条,让它跳转回接近末尾的部分。她还戴着耳机,再度开始播放的画面对另一人来说是无声的,但娜娜莉很清楚画面中的那人正在说什么。

交涉已经终止了,皇帝说。在做完声明后,他的动作和言语一并出现了片刻停顿。是在斟酌,是一个不自然的间断,在跳脱出那场对话之后再来审视,能看出他并不是在刻意将那短暂的间隙留给另一方来消化他的言语,而是他自身在酝酿着什么。之后他的表情变了,他的口型动了,他的动作随之变化,提起画面中第二人反折在背后的小臂,将其按回到桌沿上。娜娜莉知道接下来是什么,她轻轻咬牙,说服自己别再在意无法挽回的旧事。就在这时画面暂停了,定格在那两人刚刚完成姿势变换的一瞬。屏幕前的魔女抬起一根手指来,点向那神情扭曲的黑发的“暴君”。

“你看,他在这里犹豫了。”C.C.说,“他掩饰得很好,但是很不幸我看得出他在掩饰什么。不是在为是否要与你继续对话而犹豫,至少不全是。他在这里改变了撅人手指的方式,这样一来他自己需要使的力就轻了不少。他使不上力气,他在犹豫,他的身体本能在与他表层的意识相对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也一样会为此感到痛苦,但他不敢也不能显露出来。所以在他自己都不能正确辨识的内心深处,对于完整的鲁路修·vi·不列颠尼亚来说,他其实并不想伤害那个人。”

她的声音听似有些怅惘,她很快眨了下眼,抹去了面上乍现出来的苦涩。娜娜莉凝视着那定格的画面,试图相信她刚刚为自己指明出来的一份猜测是真相的侧影。那可能是真的吗?你了解他到能够确信这点吗?女皇想要问出口来,却因为一时胆怯或者、也许是想要信赖更好的可能性,最终没能道出质疑的话语。

“倘若他记得起全部往事,他一定会去否认这段时日里他自己的所作所为的——只要那时枢木朱雀还在他身边,”她听见C.C.说,“只要那家伙还活着。”

对于那个人来说,这或许是件好事吧——同样能够成为谁的道标,一个锚点,岸上的灯塔与回归的港湾,如果这一切真的值得的话。娜娜莉暗自感伤了一会儿,尽可能叫自己不去为那个人过多担忧,强打起精神来抿出一个微笑。“有那么一小会儿,”她小声说,“我还以为你说‘至少有一个人’的时候是在指你自己呢。”

“不,他肯定会怪罪我的。”C.C.回答得相当干脆。向来看似无拘无束的魔女轻轻翻了下眼睑,摘下耳机时低叹了一声。她的眼睛再度睁开时,其中氤氲的雾气好似浓郁了一些。“他会怪我去得太迟了。”

 

“你一直在说别人的事情。”朱雀说,“那时你怎么样了?”

他将自己面前基本清空的碗碟堆放到餐盘上,把鲁路修面前用完的餐具也一并收走了。疗养院这边很尊重专门指定的食谱,厨房做出来的味道也不差,起码鲁路修没有太过挑剔——当然朱雀本来就不怎么挑剔。他将餐具都推到靠外的一侧桌角上,方便一会儿由专人取走。加文还没回来,这使得房间里相当安静。虽然陪护犬本来也并不吵闹,可是有那么一个多多少少会摇头摆尾的大家伙在,氛围上总归是有些不同的。

朱雀并不讨厌那氛围。不过这会儿很安静,他可以更专注地听鲁路修说话。“什么怎么样?”鲁路修反问他,在他折返回座椅边时握住他的手腕。朱雀在那里驻步,反过来将对方的胳膊拉高,将那面手掌搭放的地方转移到自己的后颈上。随后他躬下身去,脑门轻轻蹭了下对方的前额。

“我记得有段时间你,不、那会儿‘皇帝’表现得……”他思索道,“……不太正常。我的意思不是行为模式方面的不正常,是精神状态那方面。”

“啊,有人在担心我的心理健康问题呢。”鲁路修哼声道,“明明他自己都说不上是安然无恙。”

“真的吗?我觉得我超健康了。各种方面都是。”朱雀反驳道,“你该给我些现在就让我打一场胜仗回来的机会。”

他说话时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旋即将上身向下压去、将腰弯得更低,就这样不客气地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腰肢。鲁路修先是咳出一声笑,然后伸手压在他肩上表示暂停。“今天不行。”鲁路修说,话到中途打了个梗,随后声音变得含糊了些,“……现在不行。也许晚点。我还有一份报告书要审查,至少让我先提起精神来应付完工作。”

朱雀耸了下肩,放弃了将他直接抱起来的打算,转而跪下身去,将头埋在他的小腹上。鲁路修说过这类举动很像是加文会做的,不过朱雀不是很在意这种评价。他的动作还算老实,安安静静将头埋下后便不再动了。有一道抚摸从他后脑上逐渐滑至颈上,揽在那儿兜住了,掌心送来的热度叫他感到安心。

“这么说来,确实也是在上一个圣诞节前后。”然后鲁路修说,“是‘我’没错。那时我逐渐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我在试图反抗施加给我的那份枷锁。”

他的声音从“交谈”变回了“讲述”模式,压抑着某种遥远的苦闷。话到这里朱雀才意识到那些事确实是过去了,能够以年度为单位来丈量此间距离。真奇怪,叫人留意到这种变化的细节从来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哪怕自己才是改变得更显著的一方。他稍稍恍惚了一会儿,鲁路修还揽着他的颈项,沉吟片刻后才继续下去。“其实这件事一直在持续进行。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从你被捕获的时候开始。自诩为皇帝的傀儡诚然是残缺的,他的逻辑或许可以通过他独断的思考回路在表层自洽,但他遗留下来的一部分情感、他失控的欲望根基都来源于本来的我。”鲁路修说,“所以有时他在你面前会犹豫,有时他会不自觉地待你温柔些。有时他会察觉到这点,然后因此而加倍恼火。”

“我确实体验到了喜怒无常的那部分。”朱雀诚恳地指出。鲁路修咕哝了一小声,听上去有些无精打采。

“想必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他的抚摸从后颈滑到耳根,逐渐向下托起边颌。朱雀循着他的动作抬了头,对上那双陷入回忆的眼睛。“你在逐渐被控制住,而皇帝在逐渐失控。”鲁路修说,“因为对当时境况的厌倦,因为对他麾下众人阳奉阴违的不满,因为他毕竟只是印记的傀儡、跟唤醒他的人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也就是说他从未得到真心的顺应——讽刺的是,虽然他一直在斥骂你的背叛,但那时的你才是他唯一能确保不会再次背叛的存在。”

他弯起唇角,呈出的笑容相当勉强。朱雀想说点能让他放松些的话,比如说皇帝能拥有那份认知未尝不是件好事,想了想又觉得不论说什么都起不到安慰的效果。好在鲁路修也慢慢捱过了容易自顾自低落下去的阶段,他在清过嗓子后继续了他的剖白。“你差点被毁掉了。”他说,“皇帝不会感到愧疚,这是他证明自己依然拥有支配权的方式。可是藉由那个残缺印记而活动的意志……是以我为蓝本、是存活在我的躯体里的。有一些他以为已经死去的东西在逐渐苏醒,在否认他的所作所为。”

过去的死者仍在微笑,他的脸色发白,但他的笑容减淡之余也变得自然了许多。他将目光移开了,是看向了别的某处,窗台外的风景、窗框边的一小块阴影,或是无意义地望着了空处,由此来更为深入地回顾过去的事情。这是他不会完全抗拒提起的部分,朱雀意识到。这或许是他唯一能在回顾时积攒起些勇气来的部分,即使大部分内容可能都还一样糟烂。因为是关于对抗的,是这样吗?因为你从那时起真正开始苏醒了。我又错过了什么呢?还是说事情在发生时从来都叫人窥不见透入光亮的端倪,所以在那时对于我和“你”来说都不是多么令人愉快的经历?

他还在思索,鲁路修毫无征兆地从座椅上滑了下来,在他手忙脚乱地试图去接时顺势和他一道滚在地毯的边角上。地毯上有掉落后未清干净的浅色狗毛,一点灰尘,几根头发,和暖烘烘的柔软质感。鲁路修压在他肩头,声音发闷。朱雀将手臂叠在对方背后收紧,体贴地没去窥探对方脸上此刻的表情。

“大概就是在那时候,在去年的末尾,一个寒冬里。”鲁路修的声音说,“原本的轻微冲突加剧了,足以影响到表层的意识。所有人都在行动,也包括本来的我。”

 

在哭。

只消看上一眼就能明白,再多看上几眼就会为之烦闷。否则还能是什么呢?他早就过了会因别人的眼泪而动摇的阶段了,尤其是在当那个“别人”是枢木朱雀的时候。皇帝冷淡地看着蜷缩在房间一角的男人,那无意义的流泪行为已经持续了快两天了,也不怕那双眼睛彻底看不见东西。惹人厌烦的倒不是眼部潮湿,老实说潮湿不是大问题,附在那个人周身的样例一直不少,汗水或血渍,离开梦乡后从体表揩拭去的黄金的液滴,眼泪又算得上什么呢。

这回是因为什么?一次微不足道的捉弄,叫他误以为自己将他又一次抛下了?欣赏那副过度恐慌的表情还是很有趣的,可要是一直刹不住闸就是另一回事了。皇帝几度想要开口命令他差不多该打住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每这样做一次郁结在胸口的那股子烦闷就变得更为严重。照理来说,在被切实影响到情绪的时候,皇帝应该会直接走出房门眼不见心不烦,而不是怀揣着一点微薄的无奈陪在那不停流泪的男人身边、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处理起手头积压的事务。现在把他抛下的话指不定他过不了多久就又背过气去了,就算不会一命呜呼,要着手处理那些偏执到近似疯癫的症状也很麻烦,皇帝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反正并不吵闹,哭起来不打扰到别人就没多大关系。博不到同情,也不会叫人心生歉疚。既不是处在亲近之人的立场上,又不是从心智和体能方面而言相当不成熟且处于弱势的孩童,像这样表现除去证明他愈发控制不住情绪之外毫无作用。换不得一点优待,看起来还狼狈可笑,不然还能如何呢?

——反正是连在自己的葬礼上都没能落泪的男人呢。

在想到这点时,积压在胸口的烦闷感又一次加重了。皇帝单手扯住自己的衣襟,忽然间有些不确定那股紧揪的绞痛究竟是睡眠不安稳的后遗症还是出于别的缘由。事到如今还在意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想。葬礼是过去时了,连死亡都是如此——就算那一刻还是鲜明的,就算穿身而过的创口还留有一道印记横亘在他的皮肤上。

那么,有个声音从他心底响起,冰冷得令他心悸,那么——执着于过往的究竟是谁呢。

他想赶开这念头,如同他一直以来都想驱散那些他以为已经死去的怜悯和微妙情愫,那些有悖于复仇方针的往事残余。他听得见一个声音,在梦魇中控诉,在他清醒时的每一次动摇间浮现而出。那分明是他自己的声音,沉寂了太久太久,在事态已然迈进不可挽回的阶段时才渐渐清晰响亮起来。你明明知道,那声音说,你明明知道事实真相。就算你不记得因果,你也知道真相的一部分。比如你在摘落那张假面之前就能依靠直觉判定自己会看到什么。

比如你其实知道,那个人在将你杀死时一定在哭。

我不知道,皇帝想要辩驳。除去那个假冒的英雄,除去枢木朱雀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那张面具背后藏着的究竟是什么。可能是如释重负的松缓,可能是志得意满的笑容,谁会以为那里藏着的是泪水呢?他以为忽然间自言自语起来未免太蠢,他快速吸了口气,因呼吸不够通畅而变成一阵不适的干呕。他躬下身去顺气时觉得这太过滑稽,不遂意的事明明存在于方方面面,结果他却在自己身上栽了跟头。

很快他就无暇对此进行深思了。他的脏腑都缩紧了,他那早已愈合的旧伤毫无征兆地钝痛起来,逼迫他回到被利剑穿膛而过的那一刻,尖锐而冰冷的触感在血肉中推进和拖拽。那把剑有多么轻便呢?掂量在曾对自己宣誓效忠的人手中那般稳当,就像全无分量一般。那把剑又有多么沉重呢,沾染上了他的血,夺走了他的命,叫他独自落入深渊——那明明是值得痛恨的一刻。

但为什么。

他没有感觉到恨意,没有一丝一毫。是将死之人的平静,一抹对于告别的遗憾,以及随后呼啸而起的、几乎将他的神志都湮没的巨大悲怆。你都做了些什么呢,那声音说——我都做了些什么呢。宛如一句诅咒,但那足以令人窒息的绝望分明不应出现在此刻,在他已然复生的当下,在他的复仇即将完成、将要从这狭小一隅里燃烧至更为广袤的地域上的时候。他从座椅上跌落在地,他几乎感觉不到膝腿遭受撞击的疼痛。那感觉很是熟悉,就像半身气力都随着血液从伤口中涌流而出、离他而去,很快就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他感到冷。

深入骨髓,印刻在记忆中,足以将灵魂都冻结的死之冰寒。他张嘴想要恢复呼吸,想要摆脱这突如其来的困境,却又知道这恐怕不是真的毫无征兆。只是一次决堤,在负荷积压过量后让防线陡然崩塌了。可是为什么,他茫然想着,我以为那一部分“我”是再不会醒来了。

“……对不起……”

在他的呼吸愈发艰涩时,另一个声音忽然从不远处响起了。他费劲辨识了一会儿,才确认了那不是出于臆想、而是真正传递至他耳际的声响。有人在接近他,拖拽着锁链爬行,间歇喘出缓慢而吃力的声息。

“……我做错了什么、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吧——告诉我——”那声音说,“——别、别这样,别吓我啊,如果是我哪里还做得不对的话……”

近了、更近了,足够让他嗅到衰弱而混着锈铁的、残破的人偶的气味。伸出手来,碰到他又挪开,最终只敢扯在他的衣袖一角上。在害怕,在发抖,在低声下气地进行哀求。事到如今扮出悲伤模样也毫无作用的、不值得怜悯的,狼狈可笑的他的囚徒。

“……不要走……”

皇帝僵硬地睁着眼,一时间忘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状况,只是看着跪在自己身边的那一人。

面无血色,嘴唇惨白,两眼拼命瞪大着,甚至不知道究竟能看清几分物象,就这样在几近失明的边缘寻到了他所在的方位。那双无神的眼睛里写满的尽是恐惧,皇帝渐渐察觉到了个中缘由。“……我、不会再……哭了……我……”那个人断断续续地迸着词句,“……如果你、讨厌我……露出这种表情的话,那么我就……再也不……”在打颤,在本能似地自责。当然了,他想。你是被这么要求的,你是被逼迫着应下了所有属于或不属于你的过错。所以在这一刻你当然会这样想,你当然会害怕彻底失去我。已经没有别的愿望了,再也不存在了。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了。

你只剩下我了。

“……朱雀。”他轻声唤道。或许是短暂缺氧造成了某些认知上的错乱,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他眼前的那一人努力扯动了一下嘴角,面颊上还残留着未干涸的泪痕,就这样让神情僵在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上。

“……如果你……只想让我取悦你的话,那么我会笑、我会笑给你看的……”

“朱雀。”他说,“别再……”

他说不出余下的话语了。无论是怎样的句令,在此刻或许能假以安慰,在他摆脱掉这困境后都会变成不值一提的无效言辞。他在沉默中伸出手臂,吃力地抱住那一人的脖颈,让那痛苦的低声喃喃闷入自己的衣襟。只在这一刻,在他自己都不明缘由地沉湎于已被埋葬的过往的一刻,他允许自己表露出一丝软弱来,在更为亲昵而非更为恶劣的接触方式中静静体察着那还未歇止的、无处宣泄的悲怆。


TBC


……。

狗血韩剧的思路是丸搞出来的,我弃权。虽然雷还是我造的。

总之既然有记忆操作当然也有犯病操作了!不过当然就不是口渴了。

年间屁事和这篇雷文终于都快完了我好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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