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ssiah

完结章，前文 01 02 03 04 05 06

————————————————————————

Poetry on the Shore
彼岸之诗

CP：Human!Steve&Mermaid!Bucky
分级：G
警告：这是个打着半AU旗号的幻想风，不要认真。
弃权：不属于我，好像也不属于安徒生。

07

　　他嘴里有沙，头上有火。
　　他自知在做一个混乱的梦。他匍匐在诺曼底的海滩上，匍匐在七十年前的炮火底下，沙里有血，火中弹片飞溅。他耳边轰响着战争组曲，这是片永不安宁的地域，欢呼和咒骂都不会长久，每个人的言语和他们性命的长度都撑不过一个篇章。他们的心口处只剩个空洞，流出的血变成别人心口上别着的鲜花。
　　他听见海潮声，那是组乐绵延不绝的景音，它绵延百年，漫长无期。人们诞生，人们死去。人们被它吞噬，人们被它拂回岸上，亲吻他们并不思念的土地。“终于能回家的又不是咱们。”那些小伙子说，“开心的是那些法国佬，咱们还得等一切都结束。纽约还有几百万姑娘在等着我们回去呢……”他们唠唠叨叨地走远了，去农舍里掏空库存的苹果酒。
　　轰鸣和言语都淡去。酒桶倒在门槛上，木屑落进溪流里。最终一切都汇入海洋。海潮声响似是时间流淌，既无欢喜也无哀恸。人们到来，人们离去。
　　史蒂夫从七十年前的吊诡梦境中站起来，肺里咳着沉珂，腿脚上粘着现世的沙砾。他没花太久去多愁善感，而是花了三秒钟把自己的念头掰扯回现世。他眯起眼睛，叫视线聚焦到一串浅淡的足印上。
　　他顺着足印走到礁石底下，裤脚泡进海水，他往深处直走，海水一直没到膝处。岩石在他头顶开裂，阳光从缝隙间漏下。他的手拢过波动的金斑，向这不成洞穴的隐蔽点中另一个活物望去。
　　“……我该带画板来这儿。”他说着，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这可比跑丹麦去冲着尊雕塑抹些千篇一律的东西要强得多。你真的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詹姆斯·巴恩斯奋力拍打了一下尾鳍，溅起一阵水花。他从盘踞的态势中慢慢下滑，尾端浸入水中，只留下手指扣着灰岩粗糙的边沿。“那东西即使在海里也挺出名，”他含糊地讲，“虽然多数都对它不大满意。”
　　“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作为战士，而不是爱人。”
　　他缓缓潜入水中。史蒂夫距得很近，观看得万般细致，从他长尾舒展的形态到他发根上缓缓化开的盐霜。詹姆斯仰浮起来，停驻在他身侧，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笑意。
　　“把记忆系托在人类身上是件挺危险的事情。”他说，“人类的寿命通常不够长久，还不够蚌壳上的刻数消褪。如果有人叫他们记起了自己是谁，然后那个人死了，差不多等于自己还得再死一回。”
　　“听上去很糟。”史蒂夫说，“那么你——”
　　“我可不真的乐意当件武器。”对方答道，“我得把自己当人看。”
　　他忽而从水中弹起，金属手指深扣进史蒂夫的肩头。他的呼吸似潮润的风息，他的亲吻带着粗砺的海盐味儿。他抓得史蒂夫挺疼，然而另一边臂膀搂紧作半个温和的拥抱。海潮声响似咏颂的诗篇，逐渐化为车轮隆隆，在一次爆炸后整段场景轰然坍塌，冰雪消融。那些深海的蛊惑者粉饰同伴行踪的虚假印迹被拂去后，史蒂夫终于得以探知那些湮没于尘埃的过往。爆炸、呼救，一个士兵坠入深海。
　　他们各自同自己的过往调协了。他们各自成为彼此的记忆。
　　“所以把你的命好好存着，罗杰斯。”詹姆斯说，“我得陪你到生命尽头。”
　　詹姆斯松开臂膀，转头向阴影外侧游去，鳞尾在阳光下呈现出异常瑰丽的色泽。不同于他阐述中原生族所有的深暗铁灰，这寒冬之子所有的光彩更甚于盛夏的海洋，似他揭去阴霾后混着靛蓝与暗绿浮藻的虹膜。那是他实际拥有的梦境色彩，既非冰寒，也无坚冰。
　　这战士将启航了。他扎入水下，很快游窜远去，沿着水波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声纹，似纯以鼻音哼唱的故乡童谣，似歌吟，似念诵，似咏叹。
　　而那节拍足以传达给岸上的人，应和了这等待返航的人胸腔中缓慢的心跳。

END?

……

…………

　　他赤裸着躺卧，他屏息静气。
　　浴缸里的水已经冷了。没有多余的浮沫，没有日光灯。只有水，水将他的呼吸压迫在胸腔当中，一旦松懈便爆发出一串细小的气泡，破开水面噼啪作响。他的手指轻轻挠着浴缸内壁，吱吱呀呀，声音涌入水中只剩混沌。他蛰伏在水中，上层是迷雾，下层是冰雪。他的血液冷去，成为无声的汨流，人在水中蜕变成古老的游鱼。他睁着眼，眼中有光。
　　光亮在水面彼端盈盛起来，一个影子在外界晃动。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隔水而来并不真切。然而这死水内部凝滞不动，外界才是真实。现今仍被囚于牢笼的只有一方，始终如一。
　　他的手臂攀上浴缸边缘。在他使力将自己拔出水面之前，有人碰到了他那只不属于活人的手。他无法感知，然而的确看见有人的手指搭在他腕上，沿着机械自我区分的界线一节一节下滑，一直抚摸到他残存的肩头。那手掌温热有力，仿佛他但凡呼唤就会给予回应和援助。它托住他的后颈，缓慢地将他的头颅托起。
　　詹姆斯回到干燥的空气中。他坐得挺直，随后没做任何表示便自顾自地跨出浴缸。“你在浴室里耗得太久了，”史蒂夫说，“出了什么事吗？”
　　“我不会设法淹死自己的。”他回答道，“我又不是你。”
　　史蒂夫的手连着条干毛巾一块轻轻拍在他后脑上。詹姆斯将一把水甩在他身前，撇嘴微笑起来。“谢了，史蒂夫。”他说。那金发大兵疑惑地抬起眉毛，也不再报复他一次。
　　“就为我给你搭了把手？”
　　“不止。不止一次。”他说，“为你让我知道这一点。”

END

这篇拖过了我整个漫长的病期，现在终于写完了，可喜可贺，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想说啥了……
结尾场景是想着《大鱼》写出来的，虽然也没啥即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