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HERO is a heavy name.

*杂食/自耕/边缘闲散人士*
失效文章补档见AO3或微博文章
ID=Divano_Messiah

© Messiah
Powered by LOFTER

【反逆白黑】A Sketch of Night(05)

超自然亚人类少数族裔生存权益联合会paro,一群非人类社畜的故事,妖鬼雀&吸血鬼修。是《A Discovery of Myths》的续篇。

你友好的藤堂老师突然出现。


————————————————————————


议题1:天降可疑人士该怎么办呢?

议题2:出境后违背当地条款该怎么办呢?

议题3:上级突然巡查过来该怎么办呢?

议题4:被卷入别人的家庭纠纷该怎么办呢?

议题5:遇到旅馆闹鬼事件该怎么办呢?

“其实吧,看看V.V.过去的那些事迹,再看看这种只会在一小片地域里捣捣乱、干的坏事最多也就是让住客洗澡不太安生睡得不太舒坦的小鬼头,我觉得后者算是挺可爱的了。”


在学生的春假来临之后,到神社参观或祈福的游人便渐渐多了起来。神乐耶还留在东京都一带,提了两次要他们来参加四月的月次祭,朱雀对此表现得兴致缺缺,鲁路修也就没开口应下来。这一次跟理事长告别得还算早,还没到一个遵循生理习性作息的吸血鬼会开始犯困的钟点,于是他拉着朱雀四处闲逛起来。来都来了,而且截至目前为止朱雀依然没出现什么过激反应,倒不如保持平常心回顾一下往事怀旧一番。

在周围有不少真的学生时,挽着一个外观看上去还是学生年纪的结婚对象这种事就有点尴尬了。为此鲁路修又瞪了朱雀好几眼,后者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冲着他笑。得意忘形,鲁路修嘀咕道。虽然在得知对方保持这副模样的理由之后,他对现状的接受程度已经改善了不少。总之别在需要掏护照时对不上脸就好。他们沿着山道下行了一小段路,越过几个对着石雕拍照的游客,几个举着手机照向高处的挂灯的姑娘。有两个背包客停留在自动贩卖机旁点点按按,有两个头戴绘纹面具的孩子噔噔跑上高处。他们排在背包客的后头,等着往机器里投入硬币,鲁路修不经意地扭过头,看见山道上另有戴着面具的家伙下来了。他留意到那一位的理由一来是那张面具鲜艳得有点扎眼,赤红底色上嵌着一双铜铃眼,鼻子也长得夸张,二来则是那位从步速到某种无形的气势都显得来势汹汹——在这两点组合在一起的时候,很容易让注意到他的人有些发怵。

在那家伙还没经过他们身前时,朱雀就跟着他一道扭过头。鲁路修刚想问一句这种天狗面具有没有什么讲究,他的同伴忽然脸色一变,先是向后退了两步,旋即转身就跑。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鲁路修不知道自己该对哪点表示惊讶,是朱雀突兀的逃跑,还是戴着天狗面具的家伙在他没跑出两步时就迅速上前揪住了他的后领,还是随后从扯着衣领一拉一带迫使其转身再一个暴栗敲上前额这一气呵成的纯熟动作。鲁路修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是正看着朱雀——那个枢木朱雀——被抓住后蔫蔫地垂着脑袋捂住前额。“给我回来。”天狗面具下传出一个大致应该属于中年男性的威严声音,“见面就跑像什么样子,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不,但是您会揍我啊。”朱雀没精打采地咕哝道,“没想到您在这里啊,老师。”

赤红的天狗面具被摘下了,露出一张跟声音带来的印象出入不大、一眼看去就属于武人的脸孔。“你还记得叫我老师啊。”那位年长的男性出言训斥道,一双剑眉不客气地拧了起来,“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一年有三百天都栖居在山间呢,虽然这不是我的山头。”

“是、是。我多嘴了。”朱雀干巴巴地说。

“还有,别说得我像是那种见人就罚的刻板怪物。”

“我可什么都没说。”朱雀小声叨咕道,“以及,您刚刚已经揍我了。”

在朱雀唉声叹气、而那位神秘男性眉头皱得更深的时候,鲁路修咳嗽了一声,想提醒他们别在道路上起争执。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已经不少了,全都停在这里的话保不准会造成堵塞。来人面色稍稍缓和了些,往道路边缘让去,这个动作让鲁路修留意到他所占据的空间不太小的缘由。倒不是说对方的体型有多臃肿,不,尽管他所披的浅色狩衣还算宽松,也看得出底下是一具保持在精悍状态、到了这个年纪也没走样的身躯。问题在于他的背后,那里有一对灰黑色的宽大羽翅。它们此刻是敛起的状态,幸好如此,在这里展开的话肯定会挡道的。

“呃,对不起,”在发现路人的注意力从争端上转移到那位男性身上时,鲁路修小心地提出疑问,“那双翅膀是真的吗?”灰黑的羽毛抖了两抖,换得周围几声小小惊呼。“我明白了。”鲁路修点了点头,“天狗?货真价实的那种?”

“眼力不错。”那位男性露出一个赞许的微笑。

“哈,哈。”鲁路修干笑了两声,尽可能和颜悦色地转向他本来的同行者,“这部分也能请你为我解释一下吗?”

“没问题。”朱雀愁眉苦脸道,“不过可能得稍微往后排排。”

在一片对准现真身的天狗拍照的光景中,鲁路修叹了口气。“失礼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得征用一下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被手机镜头围聚的男性镇定地对他说。鲁路修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朱雀,后者冲着他无奈地一晃头。他思索片刻后点了下脑袋,那位男性又递给他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容,这才重新看向朱雀,并在同一刻板起了脸。“给我过来。”他沉声道,“正好现在道场空着,要么你老实交代一下你这些年丢下了多少东西,要么就你不声不响就在海外结婚了这点给出一个能让人信服的说法,如果都不行的话——”

他领着朱雀回往上方的建筑群中去了。鲁路修抄起胳膊观望了一会儿,在一片压抑着低声的兴奋议论中苦笑着摇了摇头,思索起了这到底算不算是对神社的正面宣传。

 

朱雀在一个半小时后才重新出现,鲁路修都有点等困了。他等候在道场外头,监测着里边的动静,实话说没发现什么严重到需要他介入的事态。当然了,他没去监听那两位的谈话,只想确认有没有出现更严重的体罚事件。事实证明他们只进行了一小段切磋,从砰砰啪啪的声音来判断动用的是竹刀,朱雀再出现时也没龇牙咧嘴、更别提鼻青脸肿了,所以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走出道场的天狗没再重戴上面具,一脸肃色地向鲁路修颔首致意。“让夫人久等了吧。非常抱歉。”他这么说,手掌拍在朱雀背后推了一把,“你也去吧。既然是新婚就好好表现,别怠慢了人家。”朱雀快活地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回鲁路修身边,在鲁路修还在愣神的当口就拽起他的胳膊,回头鞠躬大声道别转身开溜也是一气呵成。他们走出一段距离后鲁路修才吐出口气,伴随着一个未尽的疑问:

“夫人……?”

“别管他。他年纪大了,很多称呼都拗不过来。”朱雀咕哝道,“你就当那是在夸你好看就行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他年纪大了老花眼呢,看样子不是那么一回事。鲁路修扯了下嘴角,想起自己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嗯。”他哼了一声,煞有其事地掰起了手指,“让我想想。我本来以为你某种意义上是个孤家寡人,结果现在我知道你有个同为大鬼种还出任了日本地区联合会理事长的表妹,有个看上去非常精神而且地位八成也不低的天狗师父,接下来你就要告诉我你其实有个漂亮前妻和一个被她抚养长大并替你打出一片家业的私生子了。”

“不,别发散得太远。这就绝对是诽谤了。”朱雀叫屈道。

“真的吗?”

“我发誓。”他举起手掌,“事实上,我觉得应该不会再出现更多来自过去的熟面孔了,大概吧——唉。”

他摆出的表情太愁苦也太可怜,即使知道那副表情的真实性存疑,鲁路修的不满也消下去了大半。“说说你那位老师。”在重新挽过他的胳膊并往山下走去时,鲁路修掩住了一小个哈欠,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晃了一晃,“我跟神乐耶打探了一下,但她也只知道个大概。她说‘那位天狗大人和上一代几位长辈的关系不错,不过藤堂先生并不是门下食客,既不存在隶属关系也没有向我们汇报一切的义务’,并不清楚更多内情。”

“唔。”朱雀说,“藤堂先生他……据说是母亲的旧识。在母亲嫁过来后,他当了一阵父亲的酒友,不过在被看穿真实身份后就悄悄溜走了,直到我出生之后才以浪人的身份重新登门拜访。”他陷入回忆时眼睛向上望着,先前的愁容慢慢淡去了。“我有过许多任老师,几乎都是普通人类,每一个教我的时间都不很长。藤堂先生稍微有点不一样,他从来不会在这座山上留太久,但隔上几年他又会回来一次,检查我的剑道修习成果之类的。那时候我挺怕他的。”

“我看你现在也没好到哪去。”鲁路修不客气地评价道,“之后呢?你离开神社的时候他知道吗?”

“他知道。事实上,应该就是他给我母亲那边的家系报的信。”朱雀说,眼睛依然望着上方的空气,“我刚离开的时候他没有专门来找我。或许他有过,不过那阵子我忙着把自己藏起来,就算他找了也肯定错过了机会,而他在事后也不会提起自己的失误。再碰上头已经是几年之后的事了,他还是老样子,先骂我一通,然后检查我的修行成果,没过多久就又一次跟我分开,再然后又是好些年头不见人。大概在第三次的时候,他告诉我‘如果一直徘徊在这里却找不到答案,倒不如去往更远的地方’。”

不是什么好故事,鲁路修想。不过总算是由你亲自说完了。他扭头看了眼山道上方,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你落魄的时候他也没给你搭把手,现在怎么还好意思出来教训你了。”

“别这么说嘛。那时候我自己也挺固执的,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处在某种自我认知混乱以及定位不明确的叛逆期里。”朱雀笑起来,双手都缠住鲁路修的胳膊摇晃了两下,“老师不是那么好脾气或者有耐心的类型,当然也不会坚持不懈地劝我尽早认同自己的出身。剑道能让我以人类武者的身份谋生和自保,那时候我还小心翼翼地藏在普通人类当中,愿意接受的实质性的援助也不算多,他给我提供的指导算是比较温和的一种。”

“听起来比神乐耶提供的故事版本要自作自受多了。”鲁路修说。

他将手机收回衣袋里,回头对上朱雀转向自己的眼睛,虹膜在午前的阳光下析出一圈明亮的青碧色。“往事总会被时间模糊,或者被美化,或者在自我怀疑中变得更糟。”朱雀轻声说,有一瞬显得有些感伤,“谁知道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呢。”

 

一天后他们退了原先的宾馆,把行李转移到了山脚边的传统装潢的温泉旅店里。全部交接都赶在上午完成,稍微冲个澡就能躲进加厚的软和铺卧再睡一觉了。朱雀擦着头发从浴室的方向出来,没过多久就对毛巾揩拭发梢的机械动作感到不耐烦了,索性使了点小手段直接蒸干了自己的脑袋。“你怎么变回来了?”在他趿拉着木屐走至身边时,鲁路修先是从平板上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垂下视线后过了三秒又猛地抬起头来。朱雀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弯下腰去抱住了鲁路修的后背。

“你就这么喜欢年纪小的版本吗?”他故作委屈地问。身形恢复成人模样让他做出这个动作时更有压迫感了一些,也让鲁路修捣在他腰肋间的手肘力道重了不少。“好啦、好啦,其实是我觉得我再保持那副样子下去指不定又会遇到什么麻烦事。”他乖乖交代道,“虽说应该不会再突然杀出一个从那时起就认得我的旧识了,但这几天接连遭遇下来……我有点心累,还是变回正身吧。”

他长叹了一口气,这把鲁路修逗乐了。“你就是自作自受。”鲁路修评价道,反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顶。朱雀从鲁路修的肩膀上滑开,坐到他旁边的坐垫上,顺手把用完的毛巾摘下来搁在桌台边。差不多到鲁路修会开始犯困的钟点了,但他这会儿看上去还挺精神的,并没有分毫躺下睡觉的意思。

“所以你为什么临时改变了行程规划?”朱雀好奇问道,“原先的安排里不包括这家旅店吧?”

“原来你看过我的行程规划?”鲁路修反问道。

“别说得好像我是那种完全不看计划书的类型好吗,雇佣兵也是要预先读完任务说明书上全部的限制条款和注意事项以免被坑的。”朱雀哼了一声,“我知道你安排了温泉项目,但之前你想住的温泉旅店并不是这家吧?”

“是。因为它的某方面的评价不太好,房间也没那么容易订到。”鲁路修解说道,“倒不是设施或者服务质量方面的问题。评价不好的主要原因是这里闹鬼,抢手的原因是这里的鬼好像从来没伤过人也没弄出过大乱子,而有钱有闲还有心看热闹的人真的很多,导致闹鬼反而成了一项用来吸引怪谈爱好者的卖点。”他顿了一顿,滑动了一下平板的屏幕。“八成是那种没那么讨厌人只是怕生的地缚灵之类的存在吧,我猜。”

“啊。”朱雀眨了下眼,还算迅速地理解了状况。他和日本这边的实质性接触着实不多,能从别处听闻到一点高层人事变化已经是极限,对于这种本地悬疑事件就全不知情了,不过套路都差不多、大致能想象出来。

鲁路修把平板放下了,揉了揉耷拉下来的眼皮。“鉴于理事长给我提供了一些帮助,我觉得有必要还个人情。她不愿意叫我介入到真正要紧的麻烦里去,就以私人名义象征性地给我指派了一项小任务。”他这么说,声音里终于多出了一丝困意,“也就是帮忙调查闹鬼事件了。我们调查不出来也没什么大碍,反正从建立旅馆以来开始闹鬼已经好几十年了就没谁解决过。因为害处不大,报酬不高,查起来还棘手,没谁愿意长期耗下去,你是干雇佣兵这行的应该懂。”投入与收益性价比的问题。朱雀点了点头。“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既然要调查就要给我们安排下稳定住宿来,也就不存在房间抢手的问题了。”鲁路修支着脸说,往自己的胃部比划了一下,“另外,因为背后有联合会的人手在运营,只要加点专项费用就可以在客房服务上为我这种作息和饮食习惯都和普通客人不太一样的家伙提供一些便利。我觉得还挺划算的。”

“好——吧。如果你觉得这是在偿还人情而不是继续亏欠的话。不过算了,横竖你不肯吃亏就是了。”朱雀摇了摇头,伸手把他揽了过来,“让我想想,要是只是普通的地缚灵,确实不是什么大麻烦。但我觉得吧,那样一来的话,闹鬼的源头应该很容易就被发现甚至被干掉了才对……?”

“唔。”鲁路修含糊地应道,“可能是要比地缚灵的难度更高一点。不过既然全是那种相对无害的小麻烦,而我们的神经都还比较坚韧,应该犯不着太担心。”

“你说了算。”朱雀哼笑道,“希望别再遇到你的幽灵伯伯那种级别的麻烦了。”

鲁路修歪在了他的膝盖上,闻言而翻了个身,摸出手机摆弄了两下。“说到V伯伯啊,他近来还算安分。”鲁路修说,“娜娜莉给我发了他的近照。”他把手机屏幕翻了过来,举高到朱雀的鼻子前面。画面上是一面书架,一个后天转化来的年轻吸血鬼族裔,一个水晶球。那个瘦弱少年模样的吸血鬼也举着个手机,屏幕对着水晶球的方向。朱雀盯着这张从娜娜莉的旁观视角拍摄的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有点不知道该作何评价。

“我不确定。”他说,“罗洛在给他看什么?”

“我们的东京旅拍。”鲁路修答道。

“原来如此。”朱雀点了点头,“我就说他好像气歪了鼻子。”

“现在他哪来的鼻子。”鲁路修的声音听上去很快活。

 

头一天他睡得并不踏实,这导致他直到午夜才不情不愿地醒来,发现和自己并排的那张铺卧是空的。他醒来时通往室外私汤的门页敞开着,吹刮进来一阵明显低于四月正常气温的阴惨惨的风。朱雀打了个哈欠,探头看了眼确认鲁路修没泡在水池里。无人照管的水池已经注满了水,这会儿正在咕噜噜冒泡。他去试了下温度,大概是正常人会感觉到过热的程度,还不至于烫伤。可是他将手指探进去不久之后,仿佛是察觉到他的耐受力明显高于常人,池水上方忽然夸张地腾起了一阵白雾,还没蒸干的部分已经在沸腾了。

朱雀眨了眨眼,将手指抽了回来,若有所思地盯着沾湿的指尖看了一会儿。不会造成实质性的损害,但是又能根据捉弄的对象迅速调整作弄的程度,该说是敏锐还是怎样呢。他感到有些好笑,打算掉回头去把这边的状况告诉鲁路修。他在面池前边找到他的同行者,发觉鲁路修正在研究那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水龙头。当朱雀也走到面池边,鲁路修耸了下肩膀,当着他的面拧开龙头出水。管道中咕噜噜冒了阵泡,淌流出来的是某种猩红粘稠的液体。对于普通客人来说可能有点渗人,可惜对于如假包换的吸血鬼来说……

“认真的?”鲁路修质疑道,“这种把戏对我来说只是‘不要乱玩食物’的级别哦?”

他抬起头,镜子里面的倒影忽然动了,冲着他扮了个鬼脸。鲁路修毫无惧色地瞪了回去,不出片刻他的影子就恢复了原样。水管中流出来的东西成为了正常的清水,而先前淤积在下水口附近的血液似的痕迹也消失了。朱雀没忍住喷出了一声笑,随后才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将自己方才的遭遇讲述给他的同行者听了。

头一晚他们出外去到附近的坐到打烊,之后才慢悠悠地回到旅店,发觉有不少悠闲过头的住客赶在这个钟点爬起来在点着昏暗灯光的走廊上四处闲逛。根据年纪和气质进行猜测的话,八成是附近哪所学校的恐怖事件爱好者协会之类的社团活动。朱雀摇了摇头,在稍作休整后才又一次溜出门去,对周围整体环境进行了一番简要的侦察。灵脉在这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汇聚点,属于两道交汇的支岔,一方面来说这里的温泉说不准滋养功效比别处还好,另一方面来说也确实容易引动一些不那么安分的东西。他检查建筑结构的途中听见了一些诡异的哭声,分别属于婴孩、悲戚的女人和声音都枯朽了的老者,当中或多或少存在着一些精神暗示的成分。拥有一定的灵觉是能够发现这点小伎俩的,不过对于感觉不够敏锐的普通人来说的确容易构成事实恐吓。在大致转悠过几圈之后,朱雀踩着摇晃的地板回到房间。鲁路修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研究他那块平板,看着看着便皱起了眉头。“这有点烦到我了。”他指着闪个不停的顶灯说。通往私汤的拉门忽然“哗”一下自己滑动关上了,就像是在无言地对他进行抗议。灯在闪烁两下后干脆地熄灭了,将他们笼在一片安静的黑暗里。

第二天朱雀依然睡得不怎么踏实。他梦见自己在进行潜水,那该是一次南欧附近的任务,需要把几个捣乱的塞壬从珊瑚礁底下揪出来。水下的歌声并不难听,但是此起彼伏之下吵得他脑袋疼,而珊瑚礁在他的认知中变成了一个庞大的水下迷宫群,虽说只要向上就随时都能脱离困境,但那也意味着任务中断,以至于他不得不埋在水下来回兜圈子。他在睡醒时咳嗽了两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解了胸口的憋闷感。“你也做噩梦了吗?”鲁路修的声音说。朱雀抬起头,发现他的吸血鬼同伴就盘膝坐在他身边,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脸看。

“‘也’?”朱雀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意有所指,坐起身来揉了揉后脑勺,“是啊。不是什么很可怕的内容,就是感觉有点累。”

他起身去简单洗漱了一下,回到卧寝处时鲁路修正在吸食血袋。桌几上不知何时多出了米饭、厚蛋烧、煎鱼和味增汤,于是朱雀索性也坐下享用完了不知该说是早餐还是宵夜的食物。在各自饱餐过后,鲁路修面色一肃,开始陈述他那边的初步调查结果。

“我收集了一些证言。在筛掉明显不可信的那一些之后,剩下的说法跟我这两天的体验差不多。”他摊开双手道,“无害,除去惊吓之外不会造成什么大麻烦。看起来没有伤人的意图,攻击性也不算强。比起对生者的怨气或是明确的驱逐意图,更像是兴致使然的恶作剧。有二十来份证词声称自己真的目击到了鬼影,其中七份证词里描绘的外形特征具有相似之处。是小孩,以人类的外貌年龄进行估量的话大概位于九至十二岁这个区间内,数量是两个,往往结伴出现。能够提供外貌证词的都是些完全不具备威胁性的普通人,也就是跟什么乱七八糟道术阴阳师之流都扯不上干系的那类。看样子那两位不知名的鬼怪小朋友行事挺谨慎的,懂得在不该露面的时候妥善地藏起来。”

“听你的语气,怎么好像还挺欣赏他们的。”朱雀疑惑道。鲁路修眯起眼睛,原本摊开的小臂改在身前抱起交叠了。

“在联合会的眼皮底下活跃了这么些年都没给收服掉,甚至在你那个看上去挺精明的表妹过来看情况的时候让她吃了次瘪,就这样都没被揪出真身,确实很值得夸赞了。”他轻快地说,“那么,你有什么头绪吗?”

“如果是小孩的模样,一般来说是意外早夭的孩童魂魄变成的恶灵。可是没有怨气的话就不太像了。”朱雀支着下颌思索起来,“我想想,唔……还有一种可能。”

鲁路修以一种等待内行解说的好奇眼神看着他。名义上的本地人不太好意思地转开视线,迟疑了一会儿才整理好语言。“很久很久以前,我是指我还没离开日本的时候,藤堂先生跟我提过一次。在超自然族群中有一些根性强大的个体,年幼时正是心灵还纯粹的阶段,倘若恰好在灵脉强盛的地域上生出一些特定的意念,像是足够强烈也足够执拗的愿望之类,有可能在机缘巧合下催生出一些特别的存在。”他慢慢阐述道。时至如今,师长的原话已经记不太清了,仅留下一个模糊的、不确切的概念,他只能在努力回想中抽丝剥茧地去还原它的形貌。“不太常见。即使作为长期驻扎在灵脉给养充足的山间的天狗,藤堂先生也只在年轻的时候见过一次。灵体类的妖怪通常都是基于更为负面的情绪而诞生的,但这类拥有强大力量为基底的特别存在不见得是这样。有可能是为了守护,虽然按理说来那样的存在性格应该更为平和才是……对了,如果是结伴出现的话,可能是诞生于‘思念’——”

时钟跳过了午夜。房间里的灯光忽然熄灭了。通往庭院的拉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送入一阵宛如来自幽冥的寒凉阴风。好在他们的夜视能力都不错,对于真正的夜行生物而言甚至不仅仅是“不错”的级别。在适应了光线变化后,朱雀望见鲁路修比了个噤声手势。自上方传来了“咚、咚”的踏击声,由远及近,愈来愈清晰,仿佛就悬在他们的头顶,然后终于——原本平整的天花板上陡然破开了一个缺口,从中吊下一道绳索,末端系着一对属于孩童的细瘦足踝。

那具小小的身躯倒悬在空中,颈椎处不正常地弯折着。他的面色青白,眼瞳上翻,额脸周际沾着血污。他的半身衣物都浸透了浓稠的血腥气味,勉强看得出那是套更接近西洋款式的紧袖衣搭配背带裤。有什么湿润粘稠的深色液体在涌流,自那腥甜气味的源头处渗出,顺沿着他自然散开的黑发滑下而滴落在地板上。嗒。嗒。嗒。

房间里的两位住客一并站了起来,没有惊慌失措地跑开,反而都主动凑到了那小孩跟前去开始仔细打量。朱雀看了看那张倒垂着的稚嫩脸孔,又扭头看了眼他的同伴。鲁路修的表情有些怪异,那并不是恐惧,更像是在说“你逗我呢”。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鲁路修摸着鼻子掩住了一声叹息,随后伸出手去,戳了一下那孩子的脑门。

“才一个吗?”他对着倒挂下来的小孩说,“你还有个同伴的吧?两个一起出现比较有视觉冲击力。”

那是一张长得几乎跟他一模一样的脸。更准确地说,是跟他小时候、也就是带着妹妹到枢木神社借住的那时候一模一样。在他的话音落下后,那孩子的脖颈忽然扭动了一下,从像是折断了的古怪弯曲中掰正回去,上翻的眼瞳也在转了一转之后回归了正常前视的状态。他搓了搓脸,松开手时先前僵在面部肌肉中的痛苦表情已经消失了。这副光景其实比他静止不动时更加诡异,然而两位住客都没给出什么惊惧类的反馈。倒吊的孩子撇了撇嘴,就像预先准备的演出以冷场而收尾一般,看起来有些失望。

“没吓到啊。不愧是‘我’。”他小声嘀咕道。鲁路修又抬手想戳他的额头,被他歪过脑袋避开了。“别这么瞪我嘛。”男孩说,用的正是某个熟悉的、理应已被遗落在遥远过去的稚嫩声音,“既然被猜中了真身,按照礼节就该出来打个招呼。不过是啊,要不要遵守礼节也得看来客是谁的。”

他眨了眨眼,忽然挣断了绳子,没有笔直地坠向地面,而是一个弹身翻转,稳稳当当地落在还沉浸在惊讶中的另一位住客怀里,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绳索消失了,天花板上逼真的缺口也消失了,有一面小小的手掌扯了扯鲁路修的衣角,低头看去是一个裹着道服、头发卷翘的男孩。现在朱雀改瞪着年幼的自己的脸发愣了,虽然他有时候会主动变成这个年纪的外观来捉弄一下鲁路修,从镜子里看见这张脸和直接出现在眼前还是有很大不同。鲁路修的表情更怪异了,而先出现的男孩愈发用力地抱紧了朱雀的脖子,笑嘻嘻地凑近了、在他的面颊上亲了一下。

“好久不见,吾友。”那男孩贴附在他耳际轻声说,“看到你还这么精神我就放心啦。”

朱雀恍惚地点了点头,大脑处在因为信息量忽然爆炸而临时过载濒临当机的边缘,也不知道自己脸上湿漉漉那一片到底是口水还是血。


TBC


皇alter过渡章剧情卡壳了也写不动了!反正也赶不上平坑了,干脆回过头来写点轻松可爱的东西。那边拉扯来拉扯去写得好累哦。

藤堂老师顶着天狗面具突然出现的弱智画面和思念体的私货都是丸老师塞给我的,鬼孩子的逻辑也是她捋的。我只是帮忙写给她看。

评论 ( 3 )
热度 ( 91 )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