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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逆白黑】Second Sight: Black Symphony(01)

Ouverture

01

 

“枢木朱雀,你可愿在此确立骑士誓言,作为不列颠尼亚的骑士去战斗吗?”

“我起誓。”

 

潘德拉贡当中掀起一阵微妙波澜,追根溯源似自远离帝国本土的殖民区中而来。势力和活动范域都固守在皇城当中的军政界贵族一向心高气傲,大多将数字编区的一切动向都视为儿戏,即便被告知“那里发生了一起叛乱”,也不过当作茶余饭后的又一份谈资。“11区的猴子”,他们言辞间那么轻蔑称呼,也真就秉持着那般态度。因而在一个数字出身者即将攀上高位的消息传来时,着实在群人中引发了一阵哗然。

一个身份来历颇为复杂的名誉不列颠尼亚人,曾在11区帝国驻军中服役,因伤短暂退役、而后在与黑色骑士团的战斗中重返战场,在“黑色叛乱”中幸运地擒下了叛军首领ZERO,后由人举荐而得以换取应有的封赏。

帝国第七圆桌骑士正式受封前,暗中发生了三起联名抗议,又经由帝国宰相之手被抹消。“那功绩既然成立,且禀报到了皇帝陛下面前,那么获得怎般赏赐都是合理的。”在末一次平息争端后,修奈泽尔殿下如是说,“皇帝陛下的决议不当由人质疑。”于是纯血派短暂压抑住自己的怒气,将目光转投到那漩涡核心的另一人身上。

举荐那数字出身者的那人,听闻是第三皇女在出任11区副总督期间特别提拔的军事顾问,在与黑色骑士团角力的过程中也算出力良多。那人身份初曝光时,曾在11区地域内引起当地势力的一阵惊疑,而今到了皇城范围内,那名字便触动了更多人的神经。自称出身平民,感谢皇室提拔,“兰佩路基”这一姓氏在一些年长者的印象中尚得以留存,加之将外貌年龄一并比对,便很容易将其与一个曾被埋没的名字相联系。

然而人们有些畏缩地瞧向宫殿中央的方位,暗自揣摩皇帝陛下的真实心态。鲁路修其人既以“兰佩路基”这平民姓氏高调重现于潘德拉贡,那么便是在权场游戏角逐间选择了一道更为坎坷的路径。旁人不得干涉,亦不敢轻举妄动。

在“没有实名的十一皇子重返宫廷”在皇城势力间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之际,第七骑士的受封仪式也如期进行。那受封亦为一次饯行,参与观礼者人尽皆知,在那数字出身者接下君主封赐后,便要随同他的举荐者一并出征异邦。那任务的交付一度引得另一阵纷杂议论,毕竟在落点被划归于远离本土、根系错综复杂的欧罗巴时,纵使身具皇室规格待遇、旁有圆桌骑士伴行,好似将有无尽荣誉等待他们前去攫取,那实则也并非一项好差事。

“修奈泽尔殿下要我向您带一句话。”卡诺恩说。

他在受封过程当中这般低语。周遭并非鸦雀无声,观礼人群中除去位列殿阶前方的列位圆桌保持着安静肃穆外,暗处仍有隐晦耳语汇聚成一片嗡响。卡诺恩·马尔蒂尼驻足于军政派系当中暧昧区域,身旁另有一个人形伫立,纵使身形高挑、却仍因那隐约削瘦单薄的形躯而更显出令人惊异的年轻。那人裹在黢黑作底的华服当中,宽大披肩垂至膝下,内里血红作底,随着隐约倾身与步伐进退而荡起一阵令人不安的涟漪。他额前黑发柔顺散落,双眼敛起深重紫意,削尖下颌绷紧又松缓了去,淡色唇角浮现一丝微笑。

“但说无妨。”他向宰相亲信礼言道,换得对方意味深长的一瞥。

“殿下说,‘即使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出人头地,也要寻得合适的依仗量力而行’,这便是他的原话了……”卡诺恩短暂一顿,而后清晰咬字,“……‘阁下’。”

他话音落毕,第七骑士正在殿堂当中平声宣誓,字句清晰。那身形单薄黢黑似影、如幽灵存世般的年轻人垂下眼睑,沉面不语。

 

ZERO被押送至皇帝面前时,领受功勋者以推拒皇籍为代价提请保下那叛乱者的性命。这举动只将那高位君主进一步激怒,于是鲁路修便顺从低了头去,提及自己能主动为帝国分担些重责。“我已听说帝国忧虑所在。”他沉声道,“欧罗巴战事胶着,当地势力态度暧昧,再三推拒本土派驻援军。不论是情愿居功自守,还是心有反意,对于帝国而言都将影响战略部署。我愿意前往那方战场一探。”

“你是在说,你愿意替不列颠尼亚在欧罗巴的土地上摘取胜利桂冠吗?”

“是的,陛下。”

那囚人在一旁漏出疯了似的悲苦笑声。鲁路修强迫自己秉持仪节不轻举妄动,强硬抑住呼吸步奏,等候为君者予以裁决。“若你抱定了涉险的决心,”他听见他的父亲这般应答,“我应允你的请战。”

那便是应允了。鲁路修稍松口气,替一条性命悬着的心脏往原位沉落了些。“此行欧洲,形势繁复,出路难明,”他硬着头皮继续提请,“我需要一个护卫。”他指向那人手势不落,予以充足暗示。“将他放置在远离黑色骑士团余党活动范围的战圈内,”他缓慢言道,争取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沉稳以令人信服,“也能确保11区安全无虞。”

而后他又得了应允。而后他便放弃了继续相持,终于得以转望向一旁等候裁决的囚徒。枢木朱雀止住那疯癫笑意时,最末望向他一眼,一侧瑛绿虹膜中满布绝望灰烬。然后那人承接了一道命定的责罚,伴随那审视目光而来,片刻过后那囚人像陷入了昏厥,身躯蓦然软倒,栽落在地再无声息。

“那是你的愿望吗?”那是ZERO留下的最后的言语。那不似一道指控,亦不像质询,只是简单相问求证,反倒叫人生了惧意。

往后他一时间失去了枢木朱雀的行踪下落,以至于他心生不详预感,甚至怀疑起皇帝的允诺是否为真。待到他切实寻着那人下落时,那人形躯还算完整,然而呼吸微弱似当真如虚假履历上所言、在黑色叛乱过后重伤未愈。鲁路修猛然抬首,对上一旁那稚嫩孩童状似无辜的面目,只见得对方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言道自己不过是做了些小实验。“这原本就是我的目的啊。”V.V.那么说时,咧嘴露齿、呈出全不似幼童所应有的森白笑意,“我说过了,他的能力很有趣,所以我才有了探究的兴趣。而且那力量作用形式特殊,你若想要他凭借一副无害面貌存活,光是抑制住视觉可不行。”

他说鲁路修,迄今为止你还不清楚他的力量形式吧?那力量若想从根源上抑制住不至继续影响至外界的话,简单封锁并不足够,视觉封禁也难完全成效,定要须得本人都对那力量本身施加的影响感到绝望。“这还非得由我来做才行,因为那力量对我无效。”V.V.说,“即使他对现实施加影响,停滞或缓行,那也影响不到我的举措。”不过是多叫他吃些苦头——那孩童样貌者语气平缓,阐述间不带半点怜悯。待到他觉察到那苦痛并不得半分停歇,反倒会由于他施加力量而愈发折磨难耐时,那绝望便会成型了。

“……终究还是个‘人类’,既然还以这般躯壳存活于世,那便还是身具弱点的。”那稚嫩声音说。纵使存于现世这一事实即意味着本身已经舍弃一切,然而那躯体还活着,便是一个立足于世的最后的支点。那么将它撬开又如何,几近损毁又如何,超越那存世者最末的极限又如何?那双窄小手掌轻轻拍击,而后伸出一指朝向那人半阖未阖的眼睑,右侧眼瞳当中光芒尽敛、余下一片死灰。

——那是你的愿望吗?

枢木朱雀作为葬送ZERO的功臣,在战斗中遭了些伤损,须得调养生息一阵。在受封仪式举办之前,这番说辞广为人所知。而在这安宁间歇当中,鲁路修·兰佩路基垂下冠首,趴伏在那昏睡者的胸膛上,肩背颤抖,发出哽咽似的低沉喘息。

 

皇帝进行的记忆篡改共得两处。其一是关于ZERO的一切,其二则是——据V.V.所言——不属于现世的记忆。

一个只得一人见过的世界原貌,终究是连最后一点残碎痕迹都被消去。然而仅得这两点被扭曲,却足以叫枢木朱雀在醒转后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当下的立场与往后的命运。鲁路修将水杯递给他,短暂迟疑后托着边缘助他吞咽。随后那人声音终于从嘶哑难辨中恢复了些,向他道谢,而后睁着一侧清明绿眼郑重许诺,说自己将尽力负担起随后的重任。他口吻自然,全无勉强痕迹,好似他由始至终都甘愿效力这帝国麾下。那温驯态度反叫鲁路修心烦意乱,看得他持握水杯时手头还在隐隐颤抖,听及他声音当中还蛰伏着些自己从未听闻过的虚弱,那阵心烦意乱当中便多出了些许钝痛。

“不列颠尼亚是不值得你效忠的国家。”他哑声道。一个告诫,一类慨叹。那让朱雀稍显讶异地挑起眉毛,又露出温和微笑。

“我知道。”他说,“因此我才要让它变成有价值的国家,从不列颠尼亚内部改变。”

他说自己总得做些什么。他说“至少你生存在这国家内部,我如果能护佑你身边的话不是很好吗”。他说就过程和目前的结果而言,这不都很好吗,鲁路修?

然后他微笑着再次道谢,连眼角都稍稍弯起:“谢谢你,帮了我。”那副模样叫鲁路修一时怔然,肺腑之间五味杂陈。

你曾知道多少呢?他想。你又忘记了多少呢?他们谈及黑色骑士团时,枢木朱雀甚至露出了显而易见的不赞同的神情。鲁路修明智地在那话题上打住,在片刻沉默间凝望着对方样貌,眼神清澈,心下铺散开一片深重悲哀。

你连自己都否决了,他想。时至如今你连自己都否决了。

朱雀康复的速度倒是相当迅捷,这多少给鲁路修带来一点安慰。随着往后行程排布的正式敲定,他们也开始拾掇起圆桌骑士受封所需的行头。那原本如所有他们需遵循的规章制度一般无趣,直至鲁路修单手托起一副眼罩。朱雀眨了眨眼,随后伸手在失去视觉的那一侧上短暂覆盖,一丝茫然一闪而逝。“我不需要那东西。”他犹疑道,“就我所知,瓦尔德施泰因卿也有一只眼睛不见光明,但他一向不惮以此示人。既是军伍中人……”鲁路修竖起手指打断他言语,而后轻轻凑过身去,径直将那罩饰遮于对方眼前、系带环绕一周后拉至脑侧轻巧作结。

“第一骑士法则不等于圆桌骑士团的规矩,”他说,“更不等于军伍规矩。”他手指灵巧穿插拉扯完毕后,退开少许间距仔细打量成果。“它很适合你。”他说。朱雀把张开的嘴又闭上,或由着那举动、那间距或那言语,面上浮起些局促神色。

鲁路修有趣地眯起了眼。

“那东西”质地柔软,绣线精细,由他在那人昏睡期间亲自择选、亲手所制。“那东西”系挂在第七骑士一侧眼前,在封礼既成、受封者起身周转与众人相视时,便在群人眼中张扬起来。黢黑面底,金线浮绣,同圆桌骑士贴身衣着一般配搭,在小方片域中绘出单翼招展图纹,下方与系带尾端尽都垂落菱形坠饰,祖母绿石隐隐然与那人眼瞳相映。

帝国第七圆桌骑士由不列颠尼亚现任君主授予披挂时,宽大披风拖至足踝,那外观叫鲁路修眼睑微微一跳。那华贵面料颜色极深,仅在灯光充分照耀处析出些许靛蓝光泽,但若浅退一步去便似堕入深黑。这是一个警告,他想。这是皇帝拘束他的一道枷锁,既赋予帝国圆桌这一高位,实则是在提醒他现下的地位提拔、自由从属都拿捏在皇帝一人手里。

卡诺恩转告的话语意味足够明显,鲁路修几乎能想见修奈泽尔指明而未言的部分:一位皇室边缘成员,不得实名,没有继承权,亦缺乏自行指派骑士的权力;一位数字出身的圆桌骑士,毫无根基,仅由一份存疑的功绩踏足高位,经受无数人的猜疑。贸贸然前去一方形势复杂的陌生战场,可说是胆大妄为,亦可说是不知好歹。“这就是你的依仗吗,”他几乎能想见修奈泽尔那般温善神情与质疑言语,“我亲爱的皇弟?”

那质疑并非一人所有,也并非所有抱持疑问者都按下不表。他行走于潘德拉贡范围内时,总能听见有关于此的只言片语。朱雀在一旁沉默缄言,足步还有些踉跄不稳,手指隐约握拳掐合。鲁路修在暗中吁叹过一声后,强令自己露出温煦笑容。“无需担心。”他说,“如你所说,现下的状况很好。若是我们两人联手的话,也许任何事都能做到。”

现下的生存空间就由我撑起,他想。我送你来到这一步。我叫我们两人一并陷入这境地。他双手握住那人半拳时,朱雀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言语。

那仅剩一侧的瑛绿眼睛里现出些坚毅成分,反倒叫他心下震颤、苦涩难言。

 

现役帝国圆桌当中另有两人与新受封的排行第七者年龄相仿。

朱雀留意过那两人的身份,谨慎观察,但未直接接触。那两人倒是与鲁路修有所接触,在临行欧洲前的时日当中混了个脸熟。第三骑士有些好奇地探头观望来时,好似跃跃欲试地欲与他比试一场。那要求在未完全明确提出时就被鲁路修微笑着拦下,口吻友善而态度强硬:“虽说帝国圆桌之间友善切磋都是寻常,临行前来一场热身赛也算有益——但枢木卿此前状况不佳,最好留得万全准备以应对随后的行程。我想不妨等到战事结束后再作比试。”

于是过度开朗活泼的基诺·瓦因拜鲁古便摸着鼻尖讪讪退去,留下一个表现同他完全相反的年轻女孩。鲁路修待那女孩的态度很是奇怪,朱雀觉察到。他似总在欲言又止,不经意地做些试探,行来行往都抱着警惕,却没有完全避让开来。

“我早先得过一个提示和一个告诫。”他问及鲁路修时,那人这么回答,“阿妮娅身上藏着些秘密,那同我想知道的事实真相息息相关,但最好别太过接近她。”他言语间神色有些怅然,似越过了眼前人的实质面目而飘忽出神。朱雀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唤回了他的注意力,并得了一句“抱歉”。

这实是朱雀首次来到潘德拉贡,许多需做的交际他都不曾想过,虽说他不至于怯场,但应付起来总归也是有些陌生。帝国圆桌只是其一,更多麻烦在皇室专列临行前接踵而至。一些地位不稳者妄图警告或拉拢,一些稳固深远的政治派系透出敌意,反倒是许多年长的军伍中人曾对“闪光的玛丽安娜”心生憧憬,抛来的接触问候显得友善许多。

但军方派系的声音也并非和谐一致,尤其在纯血派根深蒂固的时候。他们临行前两日时,朱雀差不多已经习惯了杰雷米亚·哥特瓦尔德时不时投来的怀疑目光与暗中讥讽。那一位据说也曾在11区长期驻守,由于层级不同,此前即便听闻了“兰佩路基”其人存在也未能与之及时接触。然而在那名姓于潘德拉贡中掀起波澜后,这位纯血派贵族便匆匆折返回皇城,径自单膝跪至鲁路修面前,神情激动地宣誓了自己的忠诚。“这般将自己暴露于皇城视野内不是明智之举,殿下。”他坚持如此称呼,鲁路修也只得无奈地随他去,“您应当更谨慎些才是。”

他的态度两分异常鲜明,在面对即行欧洲的特遣参谋兰佩路基时可称谦恭,待留守其身旁的第七骑士却从未有过多好的脸色。纯血派,朱雀于他们两人独处时咀嚼着那词节,在鲁路修不悦地眯起眼时耸了耸肩。

“这也没办法,”他说,“毕竟我的确不过是个名誉不列颠尼亚人。”

他恍然记得自己提过那类说辞,甚至曾以此为由试图同对方疏远些。他思及那疏远情境时心绪飘远了许多,一时走神偏离,绕至一面窗璃边去,在被隔绝开来的细微嘈杂中落得言行试探与贴切触碰。他再三思索仍有些茫然恍惚,只得将自己一时推拒切实地归咎于自己的身份微妙。

那般亲吻发生过两回,裹挟着干暖阳光,粘附上断裂草叶,生涩而炙热,然而既由得自己推拒——总由得自己推拒……而今鲁路修在面对他时总会露出些古怪神情,似探究思索,似隐忍苦痛,那一向叫他不解,此时却生出些类似“他在因此而生气”的荒唐想法来。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朱雀心不在焉地回答,视线仍在那人唇线附近游移。鲁路修冷哼了一声,朱雀打了个激灵、终于醒过神来,见着对方审视神情时瑟缩了一下,旋即见到那人浮现出一丝促狭笑意。

“你原本就很不擅长说谎。”鲁路修说。那言语间带着叹息,朱雀不能完全理会其意。随后那人伸手向他身后房门,拉近间距几乎逼至他面前,深紫眼睛有如暮日深潭,全然映出他面貌时激起一分涟漪。朱雀有些僵硬地靠在门板上,蹿升起一丝紧张,下一刻他被拉入一个拥抱。“别担心。”那人在他耳际说,于片刻间在他腰后揽抱,而后轻易松脱,滑步错身挤入撑开的门隙间。

那片刻过后,朱雀尽力站稳了重心,背着门外长廊,深深吸气,试图压抑住自己心跳间过快的速率。

 

有些事情总是不太对的,朱雀留心到。

譬如鲁路修那微妙的谨慎态度,即使他们足够亲近、每当他生出这类古怪感觉的下一秒就会被对方拉入放松自如的交谈场合,他也觉得那谨慎似是固存的。譬如他的记忆,总像是与现实有所出入或细思间有所疏漏,即使不过是一些细枝末节,却总叫人觉得那背后应当有更多发散余地。

他留意到这点的起始是见到鲁路修手中握上了一个停滞不前的怀表,他认出那物件,因而感到万般惊愕。他全不记得自己可能是在何时、在怎般境地而将其交与对方的,亦不记得交付的缘由。他见到鲁路修在掌间托握那东西时,见到一副混着些许悲恸的若有所思之色。那复杂意味叫他欲言又止,叫他既想出言索回那昔日罪责的象征、因那人本不该承受那些沉重担负,又难以真正开口要求索回已经为其所接受的物事。

又如他并不记得自己受伤的实际经历,只被简要告知那是在与ZERO本人的战斗留下的。杰雷米亚在他们临行前两日时,冷酷言道ZERO是反抗军势力中人,大抵也是个11区的数字出身者,枢木朱雀拥有充足的理由将其本尊放走、另伪造一具尸体、运输到潘德拉贡交由皇室检查而自此交差,自己没准也是抱着做间谍的打算而来。

他那般明贬着假设时,鲁路修似乎终于被引发了怒火,反击间蓦然沉下声线。“注意你的言辞,哥特瓦尔德卿。”他说着,警示意味明显。杰雷米亚由这坚决态度而短暂愣神时,鲁路修神色稍缓。“你见到了他的伤势。”他说着,单手点向那失明的眼睛。杰雷米亚迷惑地点了点头。

“是的。”

“而在黑色叛乱发生时,您又是在哪方战场战斗呢?恕我直言,我可没法忍受有谁在这种状况下对他横加指责。”鲁路修冷声道,“那险些致命,哥特瓦尔德卿……那都是为了救我所致。”

朱雀和杰雷米亚一同愣住了片刻,随后那以严苛的纯血派作风而著称的贵族军官面露惭色。“……恕我失礼,殿下。”他低声道,继而转向朱雀,鄙夷神色褪去,面容和缓、乃至捎带了一丝歉疚地微微颔首致意。

那便是明言出另一处疑点了,朱雀想。在他稀薄印象中,与ZERO相对立的是鲁路修·兰佩路基,总是鲁路修·兰佩路基,在黑色叛乱中也当是如此。即使自己在军中复役,恐怕他也不至于跨越式地获取到击败敌方头目的功勋。若不是有一人牵引,他想,自己应当是受了牵引才会去到那方战地。所以原本直接对阵ZERO的仍然是鲁路修,那么为了救他而伤的说法便可以成立。

朱雀的记忆至此有所模糊,他蹙眉揉着太阳穴舒缓了一会儿眼眶当中乍现的针扎般的不适,随后抬目望向鲁路修,又一次陷入怔然。

送走杰雷米亚之后,偌大军事档案室里只得他们两人。鲁路修驻足桌边,此刻又拿捏着那停滞怀表,面上浮现了些复杂至极的温柔悲悯。他将手捧高了、覆在下颌前,嘴唇轻轻贴在冰冷表盘上,眉目间尽是怀缅。那番举动叫朱雀无法保持平静,后者很快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脚下一跌,靴跟踢着了桌角发出闷响。

“——呃……”

鲁路修那副出神模样消失了,温缓神情仍在,歪首向他望来。“这是你在那之后托付给我的。”他解释道。朱雀沉默了片刻,些微尴尬之上加叠了一重疑惑。

“……我为什么……”他喃喃道,“那个是我的罪责所在,鲁路修,那不应该让你……”他茫然低语间恍觉自己被扳住了肩,片刻后那人温热呼吸到了他近前,嘴唇同他的贴合,柔软如鸽羽拂动。朱雀脑海中浮起一片空白,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那人唇舌温度。然而鲁路修在他有所反应前已经自然抽身,退在一旁,眼角剪起晦暗笑意。

“别说多余的话。”那人轻声道,拇指缓慢蹭过自己唇角,舌尖在指腹舔舐卷过。那举动叫朱雀面上骤然升温,一时间有些口干舌燥。他张了张嘴,没能道出什么言语。鲁路修又以那般复杂神情看望了他一会儿,转身沿着过道离去了。

 

“兰斯洛特的养护完成了吗?”

“连附带的全套升级都做过啦,殿下。”

罗伊德从梯台上跳下来时,连眼镜片都在散发着兴奋光芒。他那副亢奋状态自兰斯洛特落回帝国手中起便被激发,在看到其战斗数据记录并发出一声让技术部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尖叫后便得到了十倍强化,而后就没日没夜地转投到实战记录所能造就的进一步数据分析与机体升级中。“我可不管那家伙是什么身份,”先前他曾毫不避讳地说着,“我可不管,这就是兰斯洛特命定的零件,无论如何也得保留下来才行——兰佩路基,不,殿下,不论用上什么手段……”那时他露着一类疯狂神情,让鲁路修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双膝滑跪抱上自己腿弯恳求。此时他依然亢奋不减,叫鲁路修有些哭笑不得。

“……‘阁下’。”

“是、是,阁下。”罗伊德摆了摆手,“枢木卿可是已经配合我们做过几轮测试了,殿下,您真该多关心一下才是。虽然我知道您对装甲骑一向不怎么上心,大概也不会明白在我看惯了您那副只把机体当移动战略指挥室开的做派后回过头来受到了多么大的震动……”

“我要吩咐柯尔米小姐给你送午餐来了,阿斯布鲁德。”

罗伊德立即闭了嘴。鲁路修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干净光洁的白色机身。

黑色骑士团的首领与帝国先进战术武器无缝适配,这事实叫他记起先前对兰斯洛特外观与其抢掠者的身份并不协调的调侃。他思及枢木朱雀对效忠帝国毫无抵触的现状,他思及那个被掩埋了的、仿佛永远不得再为人所知的谜底。

你经历过什么?他想着,安静地咽下那个疑问。

“不过说真的,你们对他做了什么?”罗伊德拧起眉毛,并呈出些这些日子来有些罕见的沮丧与疑惑,“我的意思是,他现在的契合度也高得惊人,依然是其他尝试者完全不能企及的水准,但是……不,先前ZERO留下的数据实在太惊人了,相比起来现在可能也只得算是正常水准了……”

鲁路修攥紧手指,指尖隔着黑色手套在掌心用力下陷。他说那是皇帝的决议,不论是谁都没有反抗的余地,还是早日接受为好,话语落毕后仍未松开掐握态势。罗伊德发出一声明显的“啧”,摇着头夸张地摆肩拧身,示意鲁路修可以随便抽检性能数据。他们公事公办地进行了一番交谈后,确认了兰斯洛特已经完全预备好迎接任何战事,鲁路修便预备告辞。直至他已开始转步,罗伊德才如梦初醒般好奇地开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阁下,您在11区为尤菲米娅殿下效力时,是身着白衣的吧……?”

鲁路修顿住了脚步。

罗伊德·阿斯布鲁德比他平日所表现出来的要敏锐得多。恰巧逢上这一敏感时局,黑色骑士团刚刚落败、销声匿迹,其首领被捕获送交给皇帝,随之前来潘德拉贡的那人便换上了与先前截然相反的衣着色彩。有心者自会留意,特遣参谋的衣装在多少细节处同那叛乱头目的打扮有所映衬。若再进一步思及兰佩路基其人对其原有姓氏的规避举动,此间意味便显得很是复杂有趣了。

“黑色骑士团立场同情者……吗,阁下?如11区内私下流传的那样?”罗伊德平静道,“我完全明白您不欲完全从属于皇室的决心,但在这个时机做这般打扮,会很容易让人误解为您是在追悼ZERO呢。”鲁路修在缄默间垂下视线,稍微拨动自己深暗长披,目光从血红内里的边缘浮掠而过。

“……或许是吧。”他说。

“那可真是句危险发言啊。”罗伊德评价道,以此结束了这番交谈。鲁路修在原地多驻足了片刻,缓慢拉拽过披肩边角,若有若无地掌覆在自己身前。

或许如此,他想。或许所有猜忌都是落在实处,也或许那么些猜忌实则因由皇城对殖民区的了解疏漏而并不存在;或许——他阖拢双眼,思及一副灰暗绝望神情。细致碾磨,烫热烧灼,为他打下一个仅得一人留存的烙印。

——或许不过是连身躯最深处都被染脏了。

 

TBC

 

军师修:

我拿我皇籍换这个人的命。

蛋卷:

………………………………孽障!!!膝下败类!!!不孝子!!!

七骑:

我竹马当初亲我时我为啥要躲……呜哇鲁路修看我的时候脸色好难看,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呜我错了你再来一回我绝对不躲好吗——呜呜不敢跟他说……那个怀表为啥在他身上啊就,等等他好像在亲——你,我,不是、我……嗯?嗯???

天国的玄武:

………………………………孽障!!!膝下败类!!!不孝子!!!

逆转亡国真是一个大写的私设,因为私设太多,写起来反而很爽。于是有生之年我们捡到了一个正常无印雀脑正常小年轻心态护主模式可以全开的……七骑。

真是世事无常。

然后,不要问我V哥对零雀做了什么,不要问,这是一个望不见边际的脑黑洞。

本章八千字有余近九千字献礼,大家新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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