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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逆白黑】Hurts Like Heaven: Side B(08)

鸟paro,有关于承载了希望的神鸟化身而成的人类与“ZERO”的故事。

啾出于这样那样的理由觉醒了一下定向千里眼。考哥警告.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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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 to Sid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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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他在场地里消磨掉了整个下午。慢跑,打靶练习,训练机模拟驾驶。在ZERO占用这里的时候,除去拉克夏塔和她带来的那些个天才儿童会理直气壮地走进来读数据,别人都还不至于不识趣到跟他撞在一起,就算临时有什么要紧事要汇报,基本上也都是通过手机或内线电话来进行的。罗伊德似乎最近又要来一趟,那么敢闯入的人员名单上可以再添一个,加上塞希尔和阿妮娅的话是三个。时间差不多到了他的心理预期值,朱雀便从训练用机上起了身。他没出多少汗,但还是在离开驾驶舱之后习惯性地用毛巾擦了擦额脸。他揩拭的动作停住了,他意识到这里来了个通常不会在这种时候跟他撞上的人。

“你没事吧?”卡莲站在一边发问。朱雀看了眼更衣室的方向,然后张了张嘴,吐出一个短促的气音。他的全套外装和他的发声辅助装置都被落在那里,而截至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自信在撤掉它们之后也能让鲁路修之外的人听懂他的话语。卡莲举起双手,让他看清她手头拿着的颈环和贴片。喔,好吧。朱雀跳下训练机,从她手中接过那组东西,熟练地在自己的头颈间组装好了。

「健康得很。」然后他回答道,「为什么这么问?」

红发姑娘耸了下肩,掏出手机来比划了一下时间。“不管鲁路修他们在外边搞什么,这段时间以来都再没出现什么需要动用装甲骑去镇压的严重事态。你可以认为这是暂时的安宁,不过也用不着提防过头。一直绷着神经对你自己没什么好处。”她说,“也就是说你完全用不着每天都跑来训练场发飙至少三个小时。连续一周。”

「事实上快两周了。」朱雀纠正道。卡莲大声叹了口气,他则无奈地摊开了双手。「我最近有点不太好的预感,我在为此多做准备。」

卡莲用那双湖水色的眼睛瞪着他,朱雀认真地回望过去。她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像是觉得他这份认真让他显得更加不可理喻了。“上次你出去跟吉尔克斯坦的最强选手一对一的时候,距离你拖着一副皮开肉绽的身体从牢房里爬出来也没过多久,而且你甚至需要临阵熟悉升级后的兰斯洛特。结果是谁赢了我们也知道。”卡莲说,“我觉得你所谓的压力并不是源自于战斗层面的。”

「上次我被关在牢房里给人弄没了半条命也是因为我先输了一回,后面不过是雪耻。」朱雀提醒她,然后又微微垂下了眼睑,「虽然你说的没错,我感受到的压力确实跟通常意义上的战斗能力没什么关系。」

但这不是完全无用的,他想。用于发泄情绪,或者至少让自己的身体处在警备状态。他不能回回都以ZERO的身份去到鲁路修身边,更别说是让鲁路修再度从自己手中暂时取回ZERO的身份了。这意味着他的力量损耗没有过去那样容易弥补,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以狂啸和火焰来解决一切。

所以要回归到人类的手段,以人类的方法去做。及时提供帮助,或者至少保持警戒以应付可能出现的求援。这算是一种束缚,但也不尽然是坏事。他自身的概念与“ZERO”同调之后,即便不在鲁路修的近旁,也能以相信ZERO能够取胜的人们的愿望为动力。你知道这些吗,事到如今朱雀忍不住去想,你是在仔细斟酌过后才拟定了那样的计划吧,即使它会让我在不作为ZERO而行动时失去自由使用火焰的能力——毕竟若是按照你原本的规划,在你死去之后,应该就再也没有需要我像那样去消耗力量的异常状况了。

他走了一小会儿神,回过神来时发现卡莲一直在盯着他看。“拥有这样超出常理的力量,绝地反击的运道,还有这种奇怪的……预感?是因为你本质上不是人吗?”卡莲嘀咕道,话到中途忽然一顿,旋即不太自在地撇开了眼神,“我不是在骂你什么……”

只是在陈述事实嘛,朱雀毫不介怀地眨了眨眼。虽然这话从常人的角度来说是不太中听,但是这就跟对着一个普通人说你不是鸟差不多一个性质。「没关系。」他宽容道,「这还不如鲁路修跟我吵架的时候骂我的十分之一难听。」

“啊。”卡莲拧起了眉头,也不知道是因为他提到的那个名字,还是因为回忆起来了他们几个的立场再三更迭的那段旧事。朱雀开始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卡莲冲着他的后脑勺喊:“那他跟你道过歉吗?”

「他所做的事情比道歉重要多了。」朱雀说,「所以这就行了。」

他背着卡莲按上自己的心口,缓缓吁出一口气。卡莲没再继续追究,但是她还跟在他身后。我还以为你是来接替我的位置继续使用训练场的呢,朱雀想。她没有解释,他也没有刨根究底,反正他觉得她也不会有兴趣在自己换衣服的时候还全程在旁边看着。

他在更衣室里又发现了一个人,披着粉白的羽织,发髻又换了一个样式,正捧着他的面具仔细打量。朱雀顿住步子,在她抬眼看向自己时久违地感到一丝尴尬。这样想来,打从他们都长到相对成熟的年纪之后,他们的每一次相见都不那么正常和睦。要么是立场两分,要么是隔空对峙,要么有一张面具竖立在中间。「你怎么也来了?」他问。皇神乐耶用那双与他化身而成的人形相似的绿眼望向他,染粉的唇尾浮起一小抹略带惆怅的笑意。

“我过来看看你。”她的声音很轻,这与她平日里表露出来的那股精神劲儿有些不同,“打从你愿意重新在更多知情人士面前摘下面具的那一天起,这还是我们头一次面对面地说话吧,‘表哥’。”

“我拦不住她。”卡莲在一边理直气壮道,“我级别不够。”

朱雀抿了抿嘴,摆手示意这不是她的问题。卡莲从柜子里取了条备用的毛巾,这才施施然走出更衣室,留下这一对以亲族的名义共处过一段时间的表兄妹。他的原身是托付于人间的稚鸟,自然是和皇氏的后裔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血缘牵连,但真要说一点关系也挨不上倒也并不准确。即便卸去了虚衔,皇氏仍然是实质上把持国运的一族,而他那死去的、未曾谋面的“母亲”是这一族的女儿。若非有这一重关系在,即使枢木家掌管着神社,向神灵祈福也不见得能换得神鸟的化身作为家主的子嗣。

所以在除开那一对在幼时成为了玩伴的兄妹之后,六族仅剩的幸存者就是最为了解他的本质的人类了。神乐耶抬起单手,指尖点在咽喉间轻轻一划。“这个。”她说,“还不能摘掉吗?我听说之前就已经好转了。”朱雀叹了口气,在清了清嗓子之后才控制机械继续发声。

「还没好转到能让大多数人听懂我在说什么的程度。」

“是因为遗留下来的伤口没那么好愈合,还是因为你的心还被你自己所压抑着?”神乐耶问他。

朱雀又一次抿起嘴。黑发的少女如今已经长大到张扬得近乎艳丽的年纪了,而那个对着朝日匍匐祈祷的孩子还仿佛不过是昨天所见。理应与神鸟相伴的、没有被祂所选中的人类,很快她会长大到比他如今的样貌更为成熟的程度,再先他一步令韶华逝去——直到他用一副影子的样貌向她告别的时候。她踮着脚走近他,手掌虚按在他的前额上,仅有尾指轻轻触到了他的额发。

“现在留存在这里的是谁呢?”神乐耶低声说,“已经不再是为了庇佑一个国度、为了守护日本而降临下来的鸟儿了吧。你的职责与你的心都去到了别处,随着某个人去了更辽阔的地方——我不是在说这是什么坏事,朱雀。”

她的手掌挡住了他的一侧视野,叫她的面容上也叠合了掌纹的虚像。她的指腹轻轻按向他的头发时,他分出一根冠羽来,读到了她流转在平静表象下的心思。她大抵也是察觉到了什么,不是蛰伏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的危机,只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些变化,而她在为此忧心。

“朱雀。”她又念了一遍,好像这名字本身已经变得捉摸不定了,不加以重复和确认就会再一次消失不见。她的神情变得严肃而庄重,她双眼映出一缕金色的火。他意识到那来源于他自己的眼睛。“你的力量……已经超过我们所有人的预期了。我不知道你最终会以怎样的形态走到哪一步,但想必你已经不再需要我来警告你不要让自己走向破灭了吧。”神乐耶说,“倘若那个人会引导你,就随他去。到头来你们总能寻到一个让愿望与责任共存的方法,我想应当是这样的。”

如果你是在期许什么,朱雀想,就不应当用这样的表情,也不应当让你的忧虑为我所探知。他垂下眼帘,让装置出声时挑拣出了别的内容进行陈列:「因为你真的相信他是会缔造奇迹的人,对吗?」

“因为他已经做到所有我们敢想而不敢夸口去实现的事了。”神乐耶说,“最有力的一例证明就站在我的面前呢。”

她总算扬起了一小抹相对明媚的微笑。然而她所相信的也不是在她眼前的名义表亲,她是与他一样将个人的期许投注在远方。朱雀低下头,没有借用器械的辅助、而是用嘴唇拼出了一个“是”。

他不会为此感到悲哀,他只是感到有些累了。

 

“通往神明的道路从来都是涉及更深层次的‘秩序’的。”在他置身于意识层面的交会中时,魔女对他说过,“希望改写过去,希望阅读未来,希望人心之间得以相连。虚空中的力量所联系的是世界的本源,而歪曲的愿望会招致‘理’的错乱,这也是种子被广泛播撒出去、不经筛选地生根发芽会造成祸乱的缘由。”她举起手臂,指尖点向虚空。于是他看见星辰的幻象,他回忆起他们直面神明的那一刻。然后星辰转动出各自的轨迹,星屑坠落至凡尘之间,芸芸众生掌握了火种也步向了毁灭。他仰头上望,对着那些虚像问:

“你愿意告诉我这些,是因为我也成为了关联者吗?”

“与你相伴的人类既已成为了一位身负印记的调停者,你的力量也会抵达更为夸张的高度吧。至于这份力量会为谁所用,那就不是我能预知到的事情了。”C.C.说。她前额的血印闪闪发亮,她的双眼中映出的不是他为人的轮廓,而是颀长颈首与巨大的鸟翼。“你的火焰还能够在这世间燃烧多久呢,枢木朱雀?想必你自己也给不出答案。”

她说得没错。他知道自己会随着ZERO这一概念的消隐而逝去,但他不知道距离那一日的到来还有多远。至于她是否会将这件事告诉鲁路修,或者鲁路修是否已经自行察觉到了什么,朱雀就不得而知了。

他想他们应该为此谈谈,但他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开口。他迄今为止仍然不畏惧死,不论是肉身的损毁还是灵魂的消逝,那么着重来谈论还不至于近在眼前的某一天就显得意义不大了。他想其实这也没有什么不同,普通的人类也总有一天要离去,就像曾与他永别的那些影子一样。毕竟在他以为一切都落下了帷幕的那一天之后,还能偷来这么一段与那个人共存在一个世界上的时光,对他来说已经是无比珍贵的体验了。

——只是因为我曾在失去了你的世界上活过,想到从未来的某一天起、你也可能会体验这种孤独,就不禁感到有些难过。

朱雀仍然会在闲暇时去找鲁路修。跨越一片海,再加上一片大陆,鸟儿的羽翼愈发轻盈,多么漫长的路途都不会耗费太长时间。幸好这样单纯是快的长途飞行还不需要他解放更多力量,维持在相对小巧的模样就能进行,于是也就没有什么额外的副作用。祂的翅膀会结霜,有时又会闯过落雪的平原或山岭。鲁路修会张开双手迎接祂的到来,在窗台边,在山路上,在落雨的小镇一角。当朱雀以休假模式前来探望时,鲁路修没再主动带他出去追踪过旅途中出现的异常现象及连带锁定的目标。鲁路修说这是为了好好招待他,朱雀想聪明如鲁路修肯定已经猜到了什么。

“我开始看见与你有关的事。”然后他说。

在高空中,在自己的住所里,在另一个国度乃至地球的另一侧。为了感应到那个回到人间的灵魂是否还稳固,为了让自己确信那个人没有再一次消失不见。他会感知到一个模糊的坐标,像萤火一般微弱,但足够将某个人身边的景象映亮。“你身在何处,与谁作伴,即将捕获的相对无害的目标,以及一些即将遭遇的敌人。哪怕远在另一片陆地上,我也能看到一些。”朱雀说。他抬起双眼,叫已然能够窥破时空间隙的视线安静地凝聚于一人身上。“你觉得这对你而言算是有用的助力吗?我能看见你,自然也能看见你周围的危险。”

鲁路修扬起眉毛,神情在片刻惊讶后变得柔和了。“是因为我告诉你我还摸不清C之世界的规则,对吗?”他低声说,“你担心它可能将我带走。”

“而倘若它不会将你带走,你也还要面对无穷无尽的麻烦。”朱雀说。他拨拉过后脑,让一根自然掉落的头发在指间还原作细小的羽绒,又化作一缕绕着指节细细游弋的火线。他让它攀升到指尖,将自己的脸孔映亮了几分。“我担任过你的骑士,鲁路修。就算我现在另有职责,我也不可能对此完全置之不理。”

“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是绝对危险的。”鲁路修说。他从床沿站起身,抓起椅背上的套头衫扔给了还留在床上裹着被单的访客。“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找我的呢,朱雀?”他回过身来,手臂叠在身前,眉头锁在了一起,“需要你担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在我想办法解决掉现有的一些矛盾之前,你专注一点做自己的事就好。”

“但我想见你。”朱雀用尚未复原的哑音小声说。他将那件袖衫抓在屈起的膝头,没有套上身而是将脸埋了进去,静静嗅着沉淀在柔软织物间的熟悉的气息。我想见你,他埋在衣料中蠕动嘴唇,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的喉间是否振出了一两个足够明显的气音。来到你身边,听见你的声音,为你的双手所抚摸,接受你还愿意赠予我的一切。只是这样就足够幸福了。他将双眼闭拢时,感到一双手臂环住了他的肩膀,一面手掌压在了他的头发上轻轻摩挲。

“单单是来见我的话没什么不可以。”鲁路修说,“毕竟我也不可能真的把你关在我的窗户外头。”

 

朱雀还是会看见那些不祥的征兆,就像出现在他梦中的鸦群。铺天盖日,宛如一片稠密的乌云从天空坠落而下,带来的声响比暴风雨还要聒噪。乌鸦是智慧,是信使,是窥破表里的眼睛,是死亡本身。它们盘旋在鲁路修的周围,落在他的头、肩与臂上,让他的身影沉陷到迷雾的深处。

然后,在半梦半醒间与醒来之后,朱雀还能看见更多。他的视野受到那个灵魂的牵引,而这牵绊超越了空间的阻隔。他看见山谷间降落的最后一场雪,他看见森林边缘被废弃的坟场、被树根撬起的裂开的石碑,藏匿在岩石中的古老遗迹,以及按在石纹上的指尖。他看见无害的孩童被哄入睡,也看见刀刃和枪口。鲁路修从一处去往另一处,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背过身时周身完好无损,只是有时会从肩上掀掉一层带血的外披,在黎明前又恢复成自信、强大而从容的模样。

朱雀不总是能赶过去。他还有身为ZERO的职责,而且鲁路修也不会主动要求他前去援助。你要知道——他在独处时望着虚空深处想——偶尔我会忍不住觉得,这份能力如果是用于监视你而不是守护你的话,想必会显得更为便利,而且我说不定还会好受一点。有一两次他在电话里跟鲁路修提到这个观点,换来一阵被逗乐了的大笑。“这份能力若是在你十八岁那年就能用了,那我就会认定你是个偷窥狂而不是更为正面的形象了。”鲁路修说。朱雀将嘴唇压得离手机很近,小心地确保自己吐出的细小气流能被对方所听见。

“我很怀疑当时正在出任圆桌骑士的我在你眼中究竟有多少正面形象。”他说。

他们会保持联系。就算不是当面对话,鲁路修也能听懂朱雀努力吐出的哑音,一如他能很容易地辨别出高低不同的鸟鸣声的含义。所以朱雀不会为了与他说话而去刻意扣拢一个颈环,展露自己的缺陷就如同展现过去的伤痕,对于需要在外保持无懈可击的面貌的个体而言,向人示弱与向人示爱无异。

但这种做法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有效。持印者还在周游世界,ZERO也还守在自己的轨迹上。出席会议,调解僵局,在需要发表意见时慎重判断,在应当缄默不语时安静地扮演一个中立的吉祥物角色。西亚细亚争议区的各方代表轮流发言时,他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心悸感击中,他从面具底下抬目望去,拨散了遮罩在眼前的事物而窥及现实的另一个边角。他看见一片黑夜,月影在荒原上切割出不规则的深暗色块,残垣断壁中有人靠坐在墙脚,有一侧肩头已经点缀上了血污和弹痕,此前未见过式样的新衣都被弄得破烂了几分。鲁路修在跟另一个不死者交谈,用相对轻松的口吻商议着下一步行动。就在那一刻朱雀看到了更多交织而起的线索与亟待变现的可能性,需要被解救的孩童们,布设好陷阱的猎人,一把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炸开一枚子弹,鲜血在半张漂亮的脸孔上泼洒出大片的殷红。会议在僵持不下的氛围里迎来了中场休息,ZERO迅速消失在独立隔间的门后。他摘下面具,冷汗涔涔,因呼吸不畅而取下了脖子上的环状物,然后在那个人真正踏入危险圈之前拨通了他的号码。“冷静点。”这是鲁路修的第一句话。朱雀张开嘴试图解释,而鲁路修显然不需要他专门再说明一次他的用意。“你是又看见了什么吧?——但没关系的,我会积极回避掉最糟的可能性。”

鲁路修。他闭上眼默念。鲁路修。你在哪里,你要去做什么。如果说你已经开始将自己作为不死者来考虑,如果说你已经将获胜的条件放宽到能够在死斗之后全身而退即可,你是不是又做好了再葬命一次的打算。我看得见,我全都看得见。他想将言语化为气流投入到这次的通话中以让交谈成立,他想让对方听见自己的声音,然后他又回到了最为被动的状态里——喉咙紧缩,呼吸急促,连一个模糊的字音都无法直接描绘出来。

他们隔得这样远,即便灵魂上的关联不会断去,但直接沟通的效用也减淡了许多。而即使是鲁路修,也无法从毫无意义的杂乱气流中判别出他的表意。鲁路修因他的长久不语而发出疑问时,朱雀死死按着耳畔的通讯装置,他躬下腰,血液炸得耳膜嗡嗡作响,觉得在此时迸发出一声抽噎都比排列出通顺的语句要来得容易。他忽然就变回了吊挂在刑台上的失败者,被钉穿了肢端,被束缚得动弹不得,弱点只意味着无能。他所能预见的是,哪怕他不顾摆在ZERO面前的事务即刻动身,待到他赶去的时候,最后一声枪响也已经结束了。

而那个人语气如常,即使看到了他所看到的一切恐怕也不会动摇半分。“朱雀?”那个声音在呼唤他,在他的双眼被浸湿时温柔地递来关切,“……你还好吗?”

 

他也采取过不同的行动。有一次他所观测到的地点就位于日本近海的一座岛屿上,他当真设法调用了装甲骑,从运载点直接飞行过去也没耗费太久。在重火力模式的轰击下,接头的军火商和雇来的卫队都被打没了火气,而兰斯洛特连本体都没暴露。鲁路修站在海滩上迎接他,一脸无奈地道了谢,让朱雀觉得自己在训练场发泄那么久还是有点作用的。

但其实诚如卡莲所说,他不去进行那些定向训练也能把多数敌人轻轻松松地痛殴一顿。所以他的做法更多是为了减轻他内心的焦躁感,再进一步减去过去的失误所留下的挫败感。他总是在弥补往日的遗憾,这点从他尚还稚嫩时起至今都没得到根本性的改变。而鲁路修总是领先一步,鲁路修会走在所有人前头。所以他会在海滩上和朱雀相视而笑,拥抱一次,然后再一次奔赴他的旅途的下一站。

也有朱雀没法在ZERO的职权范围内任性一把的情况出现,多半是因为距离太远,而形势也没糟到非他搭把手不可的程度。鲁路修在和他对话的时候轻描淡写地绕开伤损的部分,有时隔着电话,有时则是当面这样做的。鲁路修对情绪的把握恰到好处,纯粹由声音来传递信息时悠闲而平静,而在朱雀能够接近他、从羽毛的尖端探查他所想时,他传递过来的也是被他筛选过的无害的部分。没有染血的子弹,没有失手救助不及的被害者,月光照耀在丘陵间沥出银色的砂砾,而将损毁的物件和尸骨保留在影子里。你知道我不情愿被你这样对待,朱雀说,因为我所希望的是跟你一同面对全部,而不是被你保护在笼子里。我知道真相会是怎样的,我见过人间炼狱也亲手制造过类似的东西。而鲁路修只是将手掌覆在他的头发上,告诉他“还不是时候”。

反倒是C.C.会透露给他一些东西。这位魔女做事凭兴趣来的老习惯还是没改,她说自己没被刻意要求保密就不必严守口风。她抱怨鲁路修在一些情况下确实会胡来,好像在遭受打击这件事上——不论是物理意义上的还是别的——总是关注别人多于自己是他们共有的坏习惯。她会接他的电话,有时候也自己打来。她会出现在东京,换了时兴的短风衣,头发塞在一顶相对没那么新的贝雷帽里。她会在朱雀长途飞行过来同他们见面时找上他,金色眼眸里流转着对本质非人的特异生灵的兴趣。然后又有那么一次,朱雀赶到的时机正巧,长途飞行后直接展开赤色的鸟翼,将荒漠中的废弃村落连同藏身于内的流窜佣兵团伙一并化为灰烬,随后就变回相对脆弱小巧的形态,一头栽进了土里。

根据C.C.的说法,祂在被鲁路修捞出来时就是个在锅灰里滚了一圈的脏毛球,还是怎么叫也没反应毫无意识的那种。幸好祂保持在小鸟形态的时候体型小巧,便于携带搬运和清洗,否则光是设法把祂弄回去就得费上不少劲了。朱雀睡醒的时候眼皮还在发沉,在此期间鲁路修不单是设法把他塞回了他自己的卧室,还替他接了三个电话,帮他批复了两份申请书,然后来到他的床跟前告诉他这些——向他陈述时的表情略显复杂,亲吻他的额角时情绪也有点苦闷。在鲁路修离开之后,魔女才探头进来,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番他先前的糗态。朱雀把被子拉过头顶,拒绝去思考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这套睡衣在上身过程中是否包含她的助力。

“你是已经懂得了太多人性呢,还是已经被过多的爱意给冲昏了头脑呢。”然后C.C.说。

朱雀没有立即说话。他将脑袋顶和眼睛一齐探了出来,对上魔女那道捎带着矜持的好奇的视线。她好端端抄着双手站在门边,似乎暂时没有再次将他拉进一段意识交流里的打算,于是朱雀伸手够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拟声装置,用过于拖沓的动作套好颈环、按上贴片,手掌撑床坐了起来,让自己至少能看上去稍微精神些。「以纯粹的结果论来考虑,鲁路修所拟定的计划是合理的,他所付出的代价也能为他自己所接受。」他的眼睛看向已然关拢的房门,「但我以为他已经多少学会一点妥协了。」

“你不再是过去那个身负诅咒的怪物了,枢木朱雀。”C.C.说,“你也不再只是他一人的守护神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仅是他,你也一样要学会妥协。”

这还真是难得的一次体验,她所说的话竟然很接近于直白的劝解。应该认为事到如今她也不想看着已然成长到这个地步的灵物再走向歧途了吗,毕竟她也不是完全对熟识过的面孔都漠不关心。朱雀理解她的意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身的状况。他是将己身奉献于世界的死者之一,他是在舞台上完成了蜕变的新生的希望,他的力量与ZERO的概念密不可分。如果他不以这个身份出现在鲁路修身边,如果鲁路修同样也不以这个身份来迎接他——这就是结果了。

他仍然感到疲累,后背渐渐靠向床头枕垫,忽然又感到了一阵难过。ZERO本应成为一个完整的闭环,将他们的意志与誓约都圈在里头,叫他们的性命与存世的意义都因此而协调一致。然后出现了新的变化,禁锢被打开了,让他拥有重归自由的可能性的同时也让他一度坚守的东西变得不再是完好无缺的。鲁路修会认为这是好的,对于一双总是在看向未来的眼睛来说或许注定如此。只是有一天我会再追逐不上你的脚步了,朱雀想。而在此之前,我想我还是愿意尽可能地为你多做些什么。

「我在努力。」他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自己摊在膝上的手掌,「但是你看,如果说能被修复的伤损都是能够付得起的代价,那么他能赌上他的性命,我也能赌上我的。」

“我明白了。”C.C.说,“你们就是热衷于在某些方面坚持不懈地折磨彼此的神经。”

谁说不是呢,朱雀想。一早就开始了,裹着尖刀的蜜糖,带来痛苦的眷恋,他所接触到的人类的感情的本质。事到如今,他也来不及再找别人去品尝和学习了。他翻过手掌,手背的皮肤飞速被翻卷而过的翎羽所覆,羽毛末梢处浮起了一层极为暗淡的光焰。他又想起那个人给予自己的亲吻,温柔而热情的,隐忍而克制的,落在鸟羽间和发层上,指、腕和肩颈,额角、面颊与嘴唇,叫那么多隐秘的情绪都为他所接纳、却也擅自藏起了更多心事。「你问我的火焰还能燃烧多久,C.C.。」他缓缓说,「就算它注定要在ZERO退出历史舞台的那一天熄灭,但是在那天到来之前,我都还是被他命定的奇迹的化身——而既然那个人也还是现世的一员,我又怎么可能将他给排除在我所守护的范围之外呢。」

魔女没再多说什么。她的目光里添了一丝奇怪的感伤,他隐约觉得这样的眼神从前在哪里见过。目送着希望世界止步不前的灵魂消散,凝望着烈焰席卷过骑士的周身,到头来都是相似的——她是在注视着自己不会再去介入的事态,即便称不上是末途,若非出现奇迹,也很难再挽回了。


TBC


一个小贴士:皇alter本《My Dearest Enemy》存在部分印刷瑕疵,入本的各位可以向我领取补偿番外,详情见这里

以及双本完售感谢!骑士帝特典小册子文本内容我会在近期放出。如果圣诞节想不出写啥的话就用这个混更了。

我因为这章写得太烂而趁半夜没人发文。我也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东西。希望大家看的时候不要带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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