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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urney to the Mystery(07)

(这篇)平坑了。

 

HP设定一周目(狮院雀&蛇院修):

→《Deep in Dreamland》 01-03 04-07

→《Farewell Duet》 01-07

HP设定二周目(蛇院雀&鹰院修):

→《Hymn to the Wind》 01 02 03 04 05 06 07

→《Inner Leaf》 01-07

→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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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02 03 04 05 06

07

 

战地上空翱翔着凤凰的身影,人们看见了。

一个守护神,一道象征勇气与光明的咒语,美丽的神物,歌唱的鸟儿。在它飞掠而过的荒芜间,在银白翅翼拂过的地界上,死雾被驱散了,重新露出草茎与泥土的原貌来。空中回荡着似有若无的仙乐,美妙的歌声。寻常咒术的召唤物并不会这般展露歌喉,然而这或许是个特例。

黑袍的年轻巫师掀开自己的帽兜,露出其下坚毅面容与锐利眼神。那双绿眼间微微现出些讶异,目光追随着在前方盘旋的银亮鸟儿。“我还以为但凡杀戮便会引动这东西,然后不死不休,游荡不散的部分也不会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他喃喃道,“原来守护神是可以驱散这玩意儿的吗?”

“或许吧。”走在前方平举魔杖的领路者说,“你看,守护神可以驱散摄魂怪,可以驱散绝望与一切负面情绪的聚合体,可以驱散游荡的影子……那么即使不能抵抗死亡本身,要驱散它的一道稀薄意念倒也不算难。”

他回头张望,将后头那人困惑神情收入眼中。“我不明白。”那人说,声音低沉,细末处压着柔和的哑音,“如果梅林制定这般规则是为了惩戒杀戮本身,是为了抹消秩序的破坏者,他为什么要留下这样一个疏漏呢?”他看着对方碧绿眼瞳,以及那副经了长久奔袭后愈发沉郁的神情。他在暗处叹息,继而牵起微笑,轻轻拉过对方一侧手腕。

“大概是因为,真正堕入黑魔法的巫师是无法召唤守护神的。”他说,“而杀戮未见得是为了毁坏什么。”

最为良善的巫师也需要匹配他们的魔杖。如同故事里所有被人赞颂的骑士,他们尽都手持长剑,宣誓为了什么人去战斗一般。为了拥护更好的世界,牺牲是必然出现的,但若仍然懂得忏悔、不至堕入黑暗,但若挥舞武器之时是秉持着比杀戮本身更为崇高的信念,那么战斗者也是被允许存在于乐园之中的。他们都知晓这般道理,在他们进入破碎幻境的那一刻,在梦境遗痕被印入灵魂的那一刻,在他们已然能从思想深处寻到乐园的原貌之时,他们也一并知晓了往日的故事。纵然千年逝去,往事尽为尘埃,昔日伟名也不过成为纸卷中记载的简单词节,在梦境深处,他们仍能读到一些更加鲜活的东西。

“在那位行走于大地的年代里,战争也不曾平息过。”领路者说,“所以当然了,恐怕他自己也并非全然不施伤人的咒术。”他稍稍颔首,对自己的失言略一致歉,却并不更易自己的观点。他心知那定然是事实,传奇背后从来不是不沾血污。“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好消息。”随后他轻快道,“你看,我也不是完全的善人。”

“但你不用。”他的同伴说。那人声音低沉,原本浮着一线犹疑,随着话语进展便逐渐坚定下来。“你不用亲自去做那些事,鲁路修。我曾经向你立誓。”

三道誓言,为首的便是起誓效忠、为之战斗。那些誓言形成的枷锁早已与灵魂本身相融,及至身死前都不得解脱半分。那是多么严酷的谏令,他完全明了。然而这就是唯一的手段了,他想,不完全关于我,也不完全关于你。关乎我们两人,关乎可能不再升起的朝日,关乎可能存在的告别形式。

“是啊。”他回答道,“我知道的。”

 

他从险境中往返,逃回霍格莫德空荡荡的棚屋当中,越狱者往他掌间塞了一块简单联络用的符文石,承诺他想要知晓更多的时候自己会设法出现的。然后杰雷米亚在入夜前离去,谨慎的躲过了傲罗们的巡查,在摄魂怪到来之前便离走了。他留下了过多令人困惑的信息,昔日里的残酷真相。他谈及涉入黑暗的魔法,他谈及魂器,他谈及所有被隐瞒的事情。然而他还来不及谈到更多,譬如上一个布列塔尼亚前往龙岛的缘由,譬如那位抛弃子女的父亲最为根本的目的所在。

然后鲁路修独自回去学校里,迎接了对霍格莫德的戒严略有所知的娜娜莉担忧的问候。他满揣复杂心事地吻了吻妹妹的前额,告诉她一切都好。他说谎时内心滚过一丝苦痛,为了他必须要向亲近之人隐瞒些什么。我很抱歉,他想。但你不需要知道。

那几日他从镜中打量自己时,蓦然觉得那副心事重重的神情令人有些熟悉。是了,他想,这副神情我早该见惯了。那个名义上仍然藏在校医院隔离间里、实际上仍然不知所踪的友人,打从一开始便是带着这副表情接近自己的。只是昔日里他还过于年轻,对真相知悉甚少,也因此而不解其意。

你究竟在隐瞒什么呢?他揣想着,在夜间辗转反侧,白日里也神思不定。杰雷米亚谈及魂器时他便隐隐有了预感,谈及它具体的作用形式与灵魂之间的关联时更是如此。如此这般,枢木朱雀必然知道些什么。有关于阿妮娅·阿尔斯托莱姆的遭遇,那女孩神情恍惚间偶尔流露出的令他感到熟悉得恐惧的成分。朱雀说自己看得出她的状况,他说比之带来威胁、她本身才是生活在威胁之下。所以你知道,鲁路修想,你至少判定得出来魂器的从属形式,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杰雷米亚并没有提及活人作为魂器的可能性,但他可以简单推断。以灵魂碎片作为实验原料而造成的反噬,另外飞散出去一小片灵魂也未尝不可能。而我——他深深吸气,仍然无法纾解胸口憋闷——我目睹了母亲的死。

所以她当真死于他父亲的手中。尽管是一起意外,那仍然构成了杀戮的事实。那创痛足以撕裂灵魂,而他恰在旁侧,身躯中一并流淌着凶杀者与死者的血。十四岁的少年人足够聪慧,也不惮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将所有线索都连缀起来,而那结果令他浑身发冷。你建议我修习大脑封闭术,他想,你建议我陪你一同——封闭思想,切断灵魂之间关联的可能,防止外人进入自己的思维——你认为那对我有好处。你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在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

剩下的是更多疑窦,一小片怀疑的阴云,然而那阴云并不见效,因为他能说服自己至少那人还是在关心自己的。以隐瞒必要事实的形式,以自作主张的形式。他意识到了这点,并恼火地发觉自己纵使在因此而生气,却仍然无法真正恼恨起来。

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几日,继而在某一个夜晚昏睡了许久。他在睡梦中隐隐约约看见模糊人形,一个黑袍的巫师,眼目温柔,神情间浮起片许决然与悲戚。阴云与飘散的黑雾,银白色的凤凰,一声尖锐啼鸣。那不是他此前所远眺的遥远纷争,那是更深入的、近在旁侧的荒芜之地。那人面目很是熟悉,然而身前仿佛笼着雾障,叫他无法看个真切。

我应当认识你,他在梦境深处模糊地想。我应当认识你很久了,远比我所知的更加长久。他伸出手去想要挥散雾障,却连那影廓和梦境本身一道挥散了。一种玄奥的、若有若无的关联被截断了,仿佛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无形壁垒。他在黑暗深处寻觅着,末了仍然无法获得一个确切答案。

他昏睡得还是太久了,醒来时发觉窗沿投射的阳光已经去到了过于明亮的地步。寝室里安安静静、似乎空无一人,他正欲坐起身来打量一下,片刻后才意识到好像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正挤在自己的肩窝里、蹭着自己的脸颊。他费劲地眨了眨眼,在扭头之后,一团毛绒绒的棕色迅速映入了他的眼帘。

“朱雀?”他迅速从床上弹了起来,下意识地喊出声之后慌忙打量了一下四周,确信真的没有旁人在寝室里了之后才松了口气。随后他扭过头,对着那只不幸因为他的动作而在枕头上栽了个跟头的兔子压低了声音。“你回来了——你去哪了?这阵子你都跑哪去了?”他低声道。他说得迅速,还打算继续抛出更多疑问,只待对方解除变形之后替自己解答。然后他忽然止住了声息,惊愕地注视着用手爪轻轻蹭动着眼窝的阿尼马格斯,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等等,你在哭吗?”

他话音刚落,更多眼泪便从属于动物的柔软眼目中大滴大滴地淌出了。鲁路修拼命回想了一下正常的兔子会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什么情绪,他便听到了一阵细小的咕噜声,仿佛是由气管抽动所造成的。这下可以确定了,他有些头疼地瞪着面前这副古怪场景,感到些微的不知所措。

体量并不很大的兔子蹲在他枕面上,耷拉着耳朵,一边搓动脸颊一边抽动着鼻尖儿。这么干看下去也无济于事,鲁路修忧愁地意识到。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变形状态的阿尼马格斯捧了起来,放在掌间,趴在自己的小臂上,尝试着将其揽在胸前。在他这样做之后,朱雀奇妙地安静了不少,用头脸轻轻拱动起他的心口来。鲁路修缓慢地拍抚着毛绒绒的脊背,这般意外遭遇使他完全无暇去继续沉浸于前几日的困扰当中了。他正盘算着怎么哄劝对方时,寝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本不应出现在男寝这边的小姑娘跑了进来。

“哥哥?”她喊他。鲁路修背后一僵,仿佛被撞破了什么秘密般悚然一惊。他看清了跑来自己床铺边的女孩的面容和她亚麻色的发辫,很是费了点力气才叫自己悬吊起来的心脏放回原处。

“你怎么闯进来了?!”他压低声音质问道。娜娜莉肩膀一缩,仿佛也认识到了自己的过错。她这般露出委屈模样后,鲁路修也不忍心继续责怪她。“唉,你啊,”他叹气道,“下回别这么急匆匆地到处乱闯了,我总会出去公共休息室的。”

“是,对不起——不,就是——那个,”女孩飞快地说,声音逐渐恢复了欣喜,“我刚刚去校医院看了看,他们说朱雀已经出院了。”

“呃,是啊。”鲁路修慢吞吞地说,毫不意外地看了眼怀中抱着的兔子。他抬头对上娜娜莉怀疑的目光,意识到就一位相处甚密的友人来说,自己恐怕表现得过于平淡了一点。“不,我是说,我知道了。晚点我再去找他。”他花了一秒钟去思考,随后强行拧出个苦笑来,点了点下颌示意向自己弯起的臂膀,“这里还有点麻烦事需要处理。”

“喔。”娜娜莉面上的疑惑消散了不少,显然是将注意力挪到了那只重新回归的兔子身上,而变形中的阿尼马格斯很是时宜地又抽噎了一声,挪开脑袋时露出一小片已经被沾湿的睡衣。“看着真可怜,在哪儿撞疼了吗?”小姑娘同情地说,“还是吃错东西了,或者眼睛发炎了?”

“天知道。”鲁路修咕哝道,“交给我吧。看起来是得哄一哄了。”

他总算是搪塞过了娜娜莉这一关,并再度警告她轻易不要擅闯男寝,这不是他们独自在阿什弗德家中可以随意出入大多数房间时的情况了。女孩满口应允着退出去后,他便急匆匆地跑去洗漱了。距离早饭的钟点已经过去许久了,所幸他也不很饿,随意拾掇好自己后便带着抱在怀中的兔子跑出了城堡外。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惯常待的某处湖边荫地间,在树影笼罩下将怀中的生物放回了膝头。这一日阳光很好,湖边算不上四下无人,然而暂且没人留意到这方向上发生的事情。

他膝上的兔子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轻快地跳下他的膝头,跳至一旁去再变回原本面貌。没有。他膝上的分量骤然沉了不少,棕色的毛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那个失踪了好一阵子的友人,猛一下扑抱在他身上。鲁路修仰躺在草丛间,不知自己是在因为顶头树叶间隙漏下的阳光还是别的而感到头晕目眩。他以为自己会听见更加清晰的抽噎声,然而没有。那人闷在他胸口前沉沉呼吸,搂抱住他的手臂收得很紧。他本该抱怨一句压得太沉,然而他只感到自己仿佛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周遭一切遥远的人声都不再真切,唯独剩下另一人的暖热体温与自己过于狂乱的心跳。

他还有满腔疑问未能解决,他本该即刻倾诉出来的,但枢木朱雀这般反常的表现令他忘记了此前的所有顾虑。他用力呼吸了几次,总算找回了自己的躯壳。他抬手搂住对方脊背时手臂发僵,面上发烫,不得不压抑下自己声息间的细末颤音。“你还好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在某一刻,在他们如此切近地身躯相贴时,所有关于未知去向与隐藏秘密的疑虑都不及一句简单关怀来得重要。

他听见低微叹息,暖烘烘地拂在他胸口。随后对方动了,并未完全撑起身来,而是以一个将将相贴的微妙间距挪动了身位。“还好。”朱雀闷声说。他再度坠下重心时,下颌抵在了鲁路修的颈间,温热呼吸轻之又轻地拂过耳际。“我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很长,也很糟糕。”他说,“我觉得我终于能醒过来了。”

他的声音也变轻了许多,宛如未醒的梦呓。鲁路修看不见他的脸,也不敢贸然侧过头去。他们之间的间距过近,仰躺在地上的一方万般担心自己稍加轻举妄动就会发生些不受控的意外,譬如阴差阳错的亲吻。就算那只会轻轻拂过面颊,也不是什么能令人轻描淡写带过的事情。“那很好。”他昏昏沉沉地说,并没有确切听清自己的声音。

而朱雀终于抬起头来,撑在他肩侧,他看得清那人仍然泛红的眼眶。他们在静默间急促喘息着,呼吸柔软地交缠在一块儿。在其中某一刻,鲁路修以为自己有勇气将这亲吻的假象变作真的。但他眩晕得更加厉害了,直至对方忽一下起了身、叫那令人窒息的间距被猛地拉开了,他才勉勉强强喘过气来,又懊恼于自己的迟疑。紧接着他也撑坐起来,借着树荫间漏下的、随风而摇摆不定的光路望向近旁深暗绿眼。那人微微垂下了眼睑,唇角化开一缕微笑,然而却不见得是完全的欣喜。

“我不会再叫你担心了。”然后朱雀说,“我很抱歉。”

 

我不觉得这么简单就能结束一切。在他们回返霍格沃茨之前,朱雀这么说了。

他引出的巨大动静有一个好处,就是向潜伏的作乱者明确宣告幻境当中已然发生了巨大变故,无论原先打定的是什么主意,麦克法斯蒂家的人都无法再提供任何可能的帮助了。那融入了死雾的天罚惊雷本身便是最好的宣告,而无需那人再在徒劳尝试上耗费心力去反复应验。除去给他带来了一种被盯上的、深入灵魂的不安刺痛之外,这应当就是最好的解决途径了。

黑龙恢复了神智,也回去它原本所栖居的岛屿养伤了。南方的龙群则将在他们的陪伴下回返至群山间。一切都将按部就班地进行,然而朱雀久久不能完全释怀。“的确没那么简单。”在他们乘于龙背上时,C.C.一脸从容地整理着自己的长发,“可至少我们阻绝了最为恶劣的可能性。就算查尔斯当真惦记上你了,他也不可能找进霍格沃茨来。”

“但V.V.——”

“幽灵只能保有自己对人世间的基本认知。”她耸肩道,“那个讨厌鬼充其量是个行走的传声机,没有别的用途了。他不可能从那么遥远的距离上窥到你的样貌,更别提对你的灵魂有什么直观印象。”

所以尽管放心,她说,你可以回去庆贺阶段性的胜利了,或者抱着你的小男朋友好好哭一场也不错。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

他照做了。他在半途同她分别,移形回到了霍格莫德,掐着钟表缩回了未成年的身躯,通过密道悄无声息地重返回校园当中,然后处理干净了自己离去前布设的假象。他在做完那一切之后已经很累了,本应拖着脚步回去他空出了许久的寝室床位上,在那儿倒头睡到天亮。然而鬼使神差地,他在城堡大厅中兜转了脚步,在通过三楼无人的走廊时重新变了形,跟在几个晚归的拉文克劳学生脚跟后头跳过了鹰环敞开的大门。一部分人留意到了他的存在,亏得他此前奠下的印象,他并没有被撵出去,几个假期间精力过于旺盛的低年级小姑娘还友好地跟他打了招呼。朱雀冲着她们耸了耸鼻子,一溜儿蹿上了通往寝室的楼梯。

在四年级的房间里,灯光已经熄灭了。鲁路修睡得很沉,朱雀悄悄跃上他的床铺时他仿佛毫无知觉,均匀呼吸未能乱上一分。他眉心紧蹙着,却并不发出一声最为微弱的轻呓。他是在做怎样的梦,朱雀并不知道。变形的阿尼马格斯将自己蜷进熟睡者的颈窝,而后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我做到了,他想。他依偎着那人体温,先前所有撑起的谨慎与保守疑窦乍一下溃散了。不会有人知道他曾做过什么,从巨龙盘踞的岛屿到被抹去的荒野,殒灭在他手中的人,侵蚀着他心神的魂灵——那与实质化的死雾无关,无非是在他挥出不可饶恕咒的那一刻便施加在灵魂上的火烙。那烙痕随时可能叫人堕入黑暗,全然忘记信仰的模样。

然后守护神会离去,留下不值得光明垂怜、应当被鞭笞的残破灵魂。他以为自己早该成为那一类人了。然而他看见了什么?他做到了什么?守护神根源于灵魂的映像,不会轻易变更自己的样貌。即使它不曾离去,它也不该是他召唤出的那般模样。

他在浑浑噩噩间思索着,浮游在梦乡上方。我知道缘由,他想,我知道更易的缘由。为了什么人——总是这样,因着某种关联,为着某种过于隐忍的、炽烈的情感,足以融解灵魂的原貌。

他梦见了凤凰。吟唱着它自己的歌儿,飞掠过破碎的幻境。它的翅翼拢过荒芜,旋即骤一下升上天际,明亮美丽如希望本身。他太累了,甚至一时间忘记了有人能够连通他的梦境,而他本应阻绝这境况的发生。直至他沉入梦境深处,才终于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这点。然而他太疲累了,即便是终于记起了,也耗费了许久才封闭上自己的头脑。他蜷居在黑暗深处,茫然不知自己仍在这般拼劲掩饰的缘由。

倘若危机当真被根除的话,再隐蔽自己的梦境又有何用呢?倘若不需过早离去的话,掩藏自己的来历又有何用呢?你始终想探清秘密,他想,你始终想弄明白我保持缄默的理由。如今我不消轻易离开了,继续选择隐瞒又有什么用处呢?

然后他再度看见高塔,他听见神鸟哀声,伴着尖锐啼鸣向自己俯冲而来。它没入了胸膛,一道利刃,一道纯粹的光。在荒芜之地深处,在被抹消的未来里,在虚幻梦境间,他蓦一下泪流满面。

 

复活节假期去得很快。即使他可以免除一门课的作业,也不意味着他就能活得足够闲散了。C.C.在假期结束之后才返回学校,看上去和她玩消失前没有两样。人一旦活得足够长久了,很多时候都会变得过于云淡风轻。所以她表现得并不像做了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依然能从容地跟每一个学生打招呼,再毫不留情地给课上打瞌睡的违纪者扣上五分。

你还是太年轻了。在这学期结束之前,他们仅仅私下碰头了一次。女巫带着怜悯神情进行评述,又摆手示意这并不是苛责。你这个年纪很好,她说。即使在你兜转回来之前,你也远没有开始老去。也许稍微老成了些,但不至于叫人感到厌烦,而你也还没对周遭世界都感到厌烦。你还足够年轻,还能对什么事发泄情绪,即使做得稍微夸张了些,也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她说得简单随意,不顾他的抗议眼神在他头顶拍抚了一下,又诡笑着开始哄骗他变个形来给自己揉捏几把。朱雀落荒而逃时听见她在身后大笑,继而开始忧虑地思索这项修习是否真的不算必需、不过是她个人的趣味所致。但兰佩路基兄妹也都对那副柔软外形相当不排斥,甚至算是相当喜爱了,虽然鲁路修表现得相对不那么明显一点。想到这里之后,朱雀的心情又奇妙地好了起来。

不可否认的是,在保有完整记忆的前提下,这大抵是他最为放松的一段时间了。虽说相较于低年级而言课业开始变得难办了不少,在别处他也不是完全没遇上麻烦事,而无辜者的性命还覆压在他心头未曾减去半分,他也渐渐开怀了些。既往的拷问让他的情绪变得稍稍有些反复无常,也很容易用一句“青春期”给搪塞过去。他或许是悠闲过头了,面对一些简单的寻衅都饶有兴趣地碰了回去。其结果就是期末考场上斯莱特林六年级生缺席了三号人,及至大家准备开始收拾行囊时才悻悻然返回公共休息室。回程的列车发动前,朱雀和鲁路修都早早放好了行李,在站台上随意走了走,恰好碰上了传闻不幸缺考了的那几号人。那几个人面色相当古怪,和他们打了个照面之后匆匆地扭头就走了。

朱雀摇了摇头,侧眼遇上了鲁路修的疑惑目光。“所以他们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在全程中相当无辜的拉文克劳男孩好奇道。朱雀摸了摸鼻尖,不太确定应该怎么阐述具体过程。

“之前我变形在外游荡准备去找你的时候,他们就,”他含糊地说,“出于好奇心吧,我不知道,反正他们试图对我念恶咒来着。”

他在手掌的掩饰下吐了吐舌头。鲁路修张大了嘴,看着像是差点大笑起来。他咳嗽了两声作为掩饰,然后扬起了眉毛。“考虑到你保持那副模样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由我来负责代为照料的,你确定那不是在针对我吗?”

朱雀思忖了一番,旋即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猜应该是的,人气王。”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几个落荒而逃的背影,记起这会儿自己并没保持变形的外观,“没准是在嫉妒你年纪轻轻就抢去了他们喜欢的姑娘的注意力,可惜自知没有胜算,就只能对你饲养的小宠物下手。”

“啊,说的跟真的似的。”鲁路修抱怨道。朱雀瞥过去时他可疑地红了脸,随后他别开了视线,示意他们是时候回去火车上了。“下次别再在期末考试之前把别人打进校医院了,行吗?那好歹还是你本院的学长。”他们爬进车厢的时候,鲁路修小声说,“我不是担心你吃亏,但让你自己受到处分就不好了。”

“我不记得你有这么循规蹈矩。”朱雀评价道。鲁路修白了他一眼,他则绽开一个笑容。“没关系。反正他们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一只兔子给揍进去的。”

那杀伤力还真是可怕,鲁路修说,我收回前言,我是说关于你那副外形缺乏攻击力的评价。朱雀扮了个鬼脸,在列车发动时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兔子该怎么在封闭走廊上借力进行二段踢,这让他们好好笑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从开阔原野变作群山,笼子里的猫头鹰还没睡去,各自瞪视着彼此发出咕咕叫声。亚瑟倒是已经睡着了,趴在鲁路修的膝盖上打着猫呼噜。黑发的年轻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它的耳根,于是它的尾巴尖儿不时弹动一下。朱雀相当羡慕地看着对面座位上这幅安稳场景,直到鲁路修的问话引走了他的注意。

“你是不是,”鲁路修说,“好像哪儿变了一点点?”

“有吗?”朱雀反问道。他佯装无事地眨了眨眼,内心暗叹道对方的洞察力果然还是不俗。鲁路修停下了抚摸动作,缓慢倒回椅背当中,目光瞟向了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线。

“有啊。”他低声道,“我说不上来,但就是……我不记得你有做过这么符合自己年纪的事情。”

朱雀心头一揪,留意到对方面上浮起的思虑神色。那双晶紫眼睛已然完全平定下来,藏着剔透的冷静,隐隐笼上了一层淡薄阴影。他不见得能猜到真相,朱雀想,常人都很难猜到真相。但他必然已经在怀疑一些事情,基于自己行事并非全无破绽,或者另外一些足够私人的途径。“你是在嘲笑我之前都活得像个老头儿吗?”朱雀仍然维持着轻松语调,“老头儿才不会想方设法地逃学。”

“是啊。”鲁路修说,“真正上了年纪的人大概也不会在选择阿尼马格斯变形方向时选取一副那么无害的模样。”

“又来了。”朱雀咕哝道,“对着医院里那几位说一句无害试试?”

所幸鲁路修仍然没有深究,尽管这意味着更多。你想信任我,他暗叹道。你也想取得同等的信任,对吗?你希望我能与你分享未曾出口的秘密。我知道的。

他早就知道了。在对方开始对自己的接近表现出紧张时,在对方向来严密的言语逻辑中的疏漏开始增多之后。优等生兰佩路基在某些时候变得敏感、多疑而冲动,那不完全能简单地归罪于青春期本身。“这也不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在朱雀略微出神时,鲁路修说,“可我喜欢你现在这样。”他说话间垂下眼睑,避开了目光相接的形势。猫头鹰们咕咕鸣叫了几声,各自扑棱着翅膀前去喝水。方才的发话者像是因自己的言论吃了一惊,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

“唔嗯。”朱雀说,“我一直都挺喜欢你的。”

鲁路修猛地抬起头来。下一秒餐车的叫卖声闯入了走廊,避免了随之而来一阵尴尬沉默的可能性。他们要了一大堆零食回到包厢里瓜分,再开口时话题已经转去了暑假间的往来与旅游计划,好像之前的对话也不过是几句寻常友人之间的随意调侃。事情本来不需要再继续这么复杂下去了,朱雀想。不再可能发生的灾祸便不再具备隐瞒的价值了。然而一如既成的事实,密闭的卷宗,要谈及它们仍然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在确确实实痛哭过一场之后,他已经平静许多了。所以他得以在此处以轻松口吻谈及学期末的忙碌,谈及学院杯的胜负,谈及自己不知会不会被表妹的突然造访给打扰的暑假。你不需要知晓我曾做过的事,他想。你不需要了解不会发生的战争,你不需要看到水晶球中的花园枯萎而去的模样,你也不需要知晓自己的死。他们一并走至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时,阳光还很好。然后他们挥手作别,各自走往当前的监护人所在的方向。

至于别的,朱雀想,来日方长。他在晴朗天气下回望了一眼,随后便被阳光刺得眯起了眼睛。只在这一刻,他允许自己重拾了一丁点儿期许未来的愿望。

 

END

 

这篇也填完啦。应该还会有一个五六年级的小番外,然后一个七年级的离校少年主线。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拔掉flag呢对不对。

一个篇末广告,冬季本通贩中(含HP一周目收录),本宣信息戳我。没剩很多,赶紧带走清仓拉倒……

总之,就,基本还是瞎写。废话奇多,看不看都行。想了想思考HP设的起因还是在讨论亡国车厢幕的金红色调,然后79说,哎呀既然如此不如来一个霍格沃茨,你看,金红色,就很格兰芬多。

然而写到现在已经并他妈没有什么格兰芬多了。

我也不知道下次更新是什么!我先去收拾收拾准备肝赝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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