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HERO is a heavy n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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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urney to the Mystery(05)

HP设定一周目(狮院雀&蛇院修):

→《Deep in Dreamland》 01-03 04-07

→《Farewell Duet》 01-07

HP设定二周目(蛇院雀&鹰院修):

→《Hymn to the Wind》 01 02 03 04 05 06 07

→《Inner Leaf》 01-07

→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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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02 03 04

05

 

考虑到这事本质上违法,鲁路修并不能在旁人问及“那只兔子哪来的”时如实相告,只能报以相同的说辞:替人抚养,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所幸拉文克劳的大部分人对于背后的人情问题并不感兴趣,他们对兔子本身比较感兴趣。在假期剩余的时间里,几乎每个留校的同院学生都知道了公共休息室里除去一窝蒲绒绒之外还另外多出了一个自由活动的小家伙,外观可爱,脾气很坏,从来不吃投喂过去的生菜叶,而且只肯接近兰佩路基兄妹身边。

在忍笑这项技能上,鲁路修觉得自己获得了长足的进步。无论是目睹一只兔子在好奇的姑娘们把生菜叶塞到面前时明显地皱起脸、旋即丝毫不给面子的撇开脑袋导致当事人十分受伤,还是他在柔软坐垫附近四处搜寻也不见那个通常独自行动的毛团子的影子、却在路过蒲绒绒窝时眼尖地瞥见了一对多出的长耳朵,这种时刻都叫他不得不费劲憋住笑意,努力地板起脸来显得心平气和。当然,在后一种情况出现的时候,他会用相当冷酷的声音告诉对方这次的捉迷藏行为很失败,耳朵暴露得太彻底了,并不客气地揪住那对耳朵,从一堆温暖的毛团子当中把睡得迷迷瞪瞪的友人给拎出窝外。变形后的阿尼马格斯在空中委屈地扑腾着后腿,晚些时变回原形才告诉他那只是因为暖和。“我不记得你有这么怕冷。”鲁路修不客气地回击道。当然不是,朱雀说,但反正不蹭白不蹭。

这倒是实话,毕竟不少人都对外观柔软的生物抱持着一种本能的热情,就好像在假期结束之后,同院的返校学生中有些没吃过教训的人还是会锲而不舍地给赖在塔楼的兔子投喂从餐桌上带回来的生菜叶。“别乱喂食。”在几番制止无效之后,鲁路修无奈地摇了摇头,“真要把他惹火的话,我觉得他会咬人的。”

兔子张嘴打了个嗝,一溜儿蹿回了他的膝盖上。鲁路修顺手给塞了块黄油曲奇,朱雀便安分下来,伴着一连串极快的吭吭声专心啃起了饼干。“……我觉得这才会损伤食道啊?!”那个六年级女生大声控诉道,继而抱怨着养主的不负责任摇头走开了。

“你看,我又要背上个不负责任的名声了。”鲁路修对着变形状态的阿尼马格斯说。朱雀放下了啃了一半的饼干,用手爪抹了抹嘴边的饼干屑,然后搓了搓脸颊。鲁路修盯着这举动看了半天,拿不准主意是在嘲笑还是在道歉。

然后他便放弃了深究,不客气地揉摸了一把软绵绵的兔毛,并在他揉摸的对象于他手掌下蹭动着转身、继而歪过脑袋舔了舔他的指尖示好时忽然红了脸。

 

时时刻刻都很容易把变形状态的阿尼马格斯和原本的人形联系起来是不对的,自此之后鲁路修便发现了这点。不然在愚蠢的青春期里,这很容易一发而不可收拾地展开对于某些不正当情景的妄想。

动物习性,动物习性。鲁路修反复警告自己。他系统了解过这类变形,也知道变形状态下的巫师实则是不可避免地拥有动物本能的,即便不去刻意伪装也会如此。犬类会吠叫,猫类会追逐自己的尾巴,所以来自一只兔子的亲昵挨蹭和舔弄手指也没什么。他才没有下意识把对方在脑内里给还原成人形,没有,更不是裸体,话说回来阿尼马格斯变形本来就是包括衣物在内的所以算不得裸奔——唉。唉。

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在自习室里磨磨蹭蹭地划拉着纸页。朱雀坐在长椅的另一侧,随手玩着羽毛笔,并没有急于对付他面前那份天文学作业。即便已经开学了,他也时不时会在空闲区间往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里跑一跑,扮演一只不怎么乖巧的宠物,并好像有些乐此不疲。当然了,大部分时候他还是会老老实实地在夜间钻回自己的寝室去,声称毕竟自己还需要喂猫——也幸好如此。鲁路修撑着自己的下颌,片刻后意识到自己正在盯着身旁的那人看。“什么?”而朱雀适时地抬了头,疑惑地眨了下眼。

“你是打算在塔楼赖多久啊?”鲁路修问他,“我都要以为你简直是在耗费毕生心力逃离斯莱特林的地窖了。”

“我才刚掌握这门变形不久,还需要多加练习。”朱雀耸起了肩膀。这话所言不错,鲁路修记起来。无论是变形状态下的理智控制还是进出变形状态的熟练程度都需要练习,那么每日都尽可能地抽些时间出来保持动物外观活动确实是有必要的。“但如果贸然在学校里乱跑,”然后朱雀板起了脸,“我很担心会不会被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猫给吃了。”

鲁路修和他深沉地对视了老久,意识到他说这话的态度还挺认真的。“我就算天下大多数猫都恨你吧,说得就像它们真的跑得过你似的。”鲁路修嘀咕道。朱雀闻言而垮下了脸,鲁路修相当怜悯地看着他。“亚瑟跑得过你吗?”

“唉。”

“你变形之后它也没放弃拿爪子挠你这项爱好?”

“……唉。”

鲁路修设想了一下一只兔子被原本由自己饲养的猫撵得乱跑的场景,非常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朱雀有气没力地看着他,旋即更加有气没力地将脑门砸在了桌面上。“也就是亚瑟了,”鲁路修半真半假地安慰他,“幸好兰斯洛特还算正常意义上的喜欢你,不然我觉得接下来你就该被抓上天了。”

朱雀干巴巴地笑了几声,脸贴着桌面侧转过了脑袋。“总之,拜托你替我打个掩护啦。”他一脸愁苦地说,“我保证会很听话的。至少我不会真的吃羊皮纸。”

他的表情过于委屈了一点儿,以至于鲁路修很容易就心软下来。“行吧。”他咕哝道,“反正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绝对谈不上损失,随后他有些憋闷地想。不如说对我而言太好了一点。

他还不至于真的迟钝到令人绝望,然而即使发现自己是在十四岁的年纪里对着最好的朋友情窦初开了,这码事也显得太蠢了一点。直至他们忽然间有了些实质性的接触与深一步的交流后,或许应该说直至他会对枢木朱雀的进一步接近在感到得偿所愿的同时又感到紧张之后,他才终于不情不愿地承认这已经超出寻常的友善与好感程度了。

然而这也不是多么确切的事情,因此年轻的兰佩路基暂且选择了缄口不言。这同时也意味着他不再敢轻易提起某些关于两人之间亲昵关系的玩笑话,不管自己是不是在为那些玩笑的内容而窃喜。他将目光挪回书本上,身旁那人也渐渐坐直回去。他们的手肘碰在一块时,鲁路修忽然记起,自己并不是先为那些玩笑话感到困扰的那一方。

这让他再度隐隐然生出了一个猜测,叫他心跳加快了几分,又为自己的患得患失而加倍恼火起来。

 

“鲁路修开始飞速进步了,我很好奇你知不知道原因所在。”

C.C.坐在桌后翻找抽屉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坐在办公桌另一侧的年轻人皱起眉头,捕捉到她嘴角一抹促狭笑容后又放松开来。“从他要求把对他使用摄神取念的人更换成你开始?”他低声说,“是啊,就算我不刻意去看他的脑子,他表现得也足够明显了。”

“足够明显吗?我觉得他找的借口还挺好的。”C.C.说着,将腰弯得更低了些,一绺长发从肩头落了下去,“是啊,‘为了避免再发生之前的意外’。听起来只是过于谨慎了一点,而不是在说他在面对你的时候会感到紧张、也不情愿叫你看见更多自己的小情绪。”

“够了。”

“他还私下请求我别透露给你呢。”

“那你就该尊重他的意思。”

“我很尊重他的,我又没告诉你我具体看见了什么。”女巫挽了挽头发,依然盯着抽屉里头看,“说真的,枢木,感想如何?”

“我以为你叫我来是为了在我面前拿出冥想盆,”朱雀板着脸回答她,“而不是跟我谈论这些。”

他从不是钝感到无可救药,何况他对于鲁路修了解得足够深刻了。所以没错,当一个十四岁的青少年在自己面前表现矜持和显得无所适从的次数都显著增加了的时候,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意味着什么。这没有给他带来足够多的宽慰,反而叫他隐隐然担忧起来。叫人将心思寄托到自己身上并不是件好事,尤其在已经明了往后必临的命运时。“哼。”C.C.发出嘲弄笑声,“你表现得就像自己迫不及待想送死一样。”朱雀怀疑地盯着她瞧了一阵,思考了片刻这算是一句针对当下的警告还是一句寻常的调侃。

“别吓唬我。”末了他说,“不管外头发生了什么,情况都还没危急到这一步。”

而且我不会死的,他想。直至誓言的束缚和它所包覆的灵魂被一道摧毁之前,我都不会死去的——无论如何。与其说他在期盼那一刻的来临,毋如说他是早已知晓了宿命、反而在对待许多事的态度上都从容了不少,所以那句指控实则并落不到他头上。

所幸C.C.的态度也不似特别认真。她总算从抽屉深处翻找到需要的东西,整条胳膊都探入了那方折叠空间深处、将目标物向外拽拉了出来,一番波折后总算将它弄回到了桌面上。她在朱雀试图自行躬身寻找存入的记忆时伸手比出了暂停,警告他那当中有太多不属于他的东西了、最好不要去贸然窥探。“甚至不止是我的,”她冷声道,“还有无数历代拥有者的,连生命都逝去许久,却仍有记忆封存于此——尽管即使不考虑那些,其实光属于我的那部分就够你受的了。”

她的神情罕见地肃穆起来,明白无误地向他发出了一个警示。朱雀也没有过多纠缠,从桌边退后了两步,注视着对那个奇特魔法道具掌握更深的女巫伸出魔杖,在其中轻轻翻搅。先是顺势而转,待到其中透明流转的物质变作了朦朦白雾,魔杖的搅动便骤然逆行起来。

石盆中逐渐升腾起一片云雾,缓慢地形成了一个逆流的涡旋,渐渐飘浮起来,隔断了他与那位女巫之间的视野交互。朱雀眯起眼睛,听得沙哑低沉的吟诵,还有更多虚幻声息,形似魂灵的哀嚎与建筑倾颓的碎裂响动。然后是歌吟,渐渐提拔得高亢刺耳,形似绝望哀鸣,在迷雾深处盘亘不去。

——那是凤凰的声音,如今他记起来了。死者的守护神,一道明亮的光,坠入他身躯深处、留下一道虚幻的、无法痊愈的裂口。他完全闭上双眼,任由云雾将自己包围,循着每一次平缓呼吸而更深地渗入他的身躯与灵魂,在沟壑间注入了泥沼、慢慢填补为原有的模样。他嗅到砂石与血腥浸透的泥土,尸骸腐朽的气味,以及死去的植株根茎。他令自己略过无数闪回的情景,某一个人沉默的眼睛,试图辨清一个答案。

答案就在此处,他想。记忆中的一个坐标,海外的岛屿与岛屿间的幻境,一个入口,一个家族耗费了数个世纪去守护的秘密。岛屿上徘徊着龙群,那些巨大的、凶恶的猛兽,周身覆着黑岩似的粗糙鳞甲。那是幻境的守卫者,龙种根生于此具备比自然栖居更为复杂的缘由。

他的思想飞掠过僵硬的龙尸与伤兽的咆哮,掠过徘徊的巨大阴影,终于回归到幻境之外、填入他现世的躯壳当中。他睁开双眼,云雾已经全然不见了。女巫沉默地看望过来,似人非人的金瞳当中隐约倒映出他的影子。该说欢迎回来吗,猎头者?她微笑时声息低微几近呢喃耳语,只能从嘴唇拼凑的形状中勉强辨认。朱雀将目光从她眼瞳中撇开,投至石盆边缘篆刻的古老符文上。

“所以这就是龙群暴动的原因了。”他声音冷淡,“我倒是很好奇,C.C.,你在这过程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在英雄与伟人死去后,故事被记述下来,经年累月间被传颂为不同的面貌。在最初的最初,传说当中是这样写的:永恒之王的遗躯随着船舶而去,被接引入封闭的理想乡长眠。然而那终究不是仙女或神明的恩赐,只是世间最伟大的巫师对昔日辅佐之人所做的哀悼。一方理想乡,魔法构建的永恒国度,一个封闭的幻境,入口在群岛之间,唯有永恒之王昔日的追随者得以找寻到其踪迹。

当最后的圆桌骑士前往修道院度过余生后,仍在世间的也只余他此前所留的血脉了。在剥离掉传奇的面貌后,余下的血亲便只得游离于凡世间,继而决计替他前往那岛屿,自此在幻境隔绝的壁障外安居下来。贝狄威尔的后裔,血脉根源都埋没于过往尘埃中,逐渐形成了与世无争的古老族裔。他们在岛屿上与龙为伍,也是唯一为世人所知的管辖者。菲尼特,法斯提安,然后是麦克法斯蒂。寻常人只知龙种与管辖者、并不知晓他们留守偏僻岛屿的根因,也全然不知他们最初的名姓。

那是镌刻在永恒国度本身之中的记忆,如同一个可被记载的漫长梦境。那梦境在外来者进入时得以被知晓,也唯有入梦者得以寻找到它的入口方位。这便是关于幻境的奥秘了,一个由施法者所施加的条约,唯有在指引者的带领下方能寻摸到它的踪迹。那是梦境的存在形式,无法在别处留下道标、无法在地图上标绘行进方式,唯独留存在活人的记忆中。漫长年岁间这秘密只留存于一个家族当中,由年长者引领获取资格的年轻人找寻到路径所在,待到年轻人老去后便是下一次更迭。如此这般代代相传,直至如今,另有外来者打上了它的主意。

“这么些月过去了,年轻人。麦克法斯蒂家族中人要么是被控制了神志,要么是已经选择了臣服。”C.C.已经安稳地坐了回去,手肘支着桌面交叠起了手指,“当然了,考虑到他们迄今为止都没有对外出声,所以还存在第三种可能,就是他们都躲藏进了幻境入口处,不敢叫人找到他们。这也就是我需要你带路的原因了。”

她说得轻松随意,聆听者也没有面现讶色。“就我所知,原本要到我升上七年级的时候,布列塔尼亚才设法进入那地方。”朱雀说,“用上了夺魂咒,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摧毁了最后一个麦克法斯蒂的意志,以他的灵魂为径生生撕开了幻境入口。他的研究至少到那时候才有进展。”他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摁上了一侧太阳穴轻轻按压起来。“错误的暴力手段,一并破坏了阿瓦隆的根基,造成了混乱的根源。”他说,“屏障被彻底毁去了。它直接暴露在世人眼前的时候,我才得以进入那个地方。”

“跟着鲁路修去讨伐他的父亲?”

“……是啊。”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在你面前的是个舞弊者。”

诚然如此。在他所经历过的那个未来中,知晓幻境存在的早已不止一人了。侵入者、追随者与讨伐者都不计其数,他也不过是秘密本身不复存在之后的知情者之一。然而在那个未来本身都化为泡影后,残存的梦境也唯独烙印在他一人的记忆中了。所以他成为了一个变数,一个舞弊者,一个连存在都不被入侵者知晓的意外。一场战争的幸存者如今坐在遥远的、已被歪曲的过去,目光锐利地投往他名义上的导师。

“你也对阿瓦隆的秘密有兴趣吗?”他问她。年长的女巫发出低沉悦耳的笑声,过于年轻的脸孔上显出几分嘲弄,而后化散作细微怅然。她的指尖掠过自己的面颊,支着自己的颧骨,形貌与少女无异,眼瞳间却骤然凝聚起苍茫尘埃。

“你是指超越生死的秘密吗?”她低笑道,“不了。我很清楚该怎么杀死自己,我只是仍然没法那么做罢了。”

“所以你是想——”

“我可不是什么阿瓦隆的守护者,对于巫师界发生多大的乱子也不很在乎。”她吐出淡漠言辞,又缓缓眯起了眼睛,“不过既然是他出面扰乱了龙群的秩序,我也不得不着手准备给他找点麻烦了。”

她空余的那只手平平挥动,向人示意好好坐下。朱雀沾了沾座椅边缘,身躯前倾着,紧盯着她的眼睛。这是个很简单的道理,C.C.说。你所知的那个布列塔尼亚,他想进到那个地方去。一旦他破开了幻境的入口,连通了当中的东西,那就是他真正带来祸乱的时刻了,对吗?然后会有战争。人们会死。他会意识到自己另外散落出的灵魂碎片寄居在自己儿子的身上,而他现在还没察觉到这份关联,一道初入门的大脑封闭术就可以消除隐患。

那么,如果他没有机会发现呢?她微笑道,如果我们能叫他永远被阻绝在阿瓦隆的大门之外呢?如果永远没有机会发生那场战争呢?她并没有用上蛊惑暗示,他觉察得出来,她不过是在直白抛出浅显的事实。“秘密只有留在坟墓里才最安全。”女巫的声音说,好似在从相当遥远的地方传来,一个幻梦的彼方,“想想看,枢木,这很合算。”

她是对的。朱雀意识到。别去挽救必死者,别去为你本就无法拯救的性命担忧。传奇的后裔留存的时日也已太长了,假使他们的存在成为危机本身,随手翻去展开一个崭新篇章也未尝不可。这番言论尽管冷静而残酷,却也是相当合理的。“我开始明白你为什么担任的是斯莱特林的院长了。”年轻人评价道,“相当不择手段啊,C.C.。”

他的院长耸起了一侧肩膀。“我猜你对于杀人已经没多少心理负担了,是不是?”

“你是在怂恿你未成年的学生犯重罪,教授。”

“是啊。”C.C.一脸乏味地点了点头,“我一向不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何况我们都知道事实并不止是这样。”

她用那双青金色的眼睛回望过来,仿佛径直钉凿在他的灵魂深处,如他最初惊慌失措地找到她面前时一般简单地看穿那阴影深处的异样。曾经的猎头者沉默了,恼恨于留驻在霍格沃茨的这些年间为自己带回了本该死去的怜悯之心,那东西正在告诫他不去拯救与亲手毁去毕竟不尽相同。“如果麦克法斯蒂家族,”他低哑着嗓子说,“并不是失去了神志或者选择了臣服,只是躲藏起来了呢?”

“那么他们迟早也会露面的。”C.C.指出了这点,“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在旁监控。到了那时候再作考虑的话,也就太晚了。”

“在不伤及幻境本身的情况下,有办法抹去入口与外界之间联系的道标吗?”他不死心地追问,“这样他们充其量只会被长久地囚禁其间,而不至于直接丧命。”

“你若是认为自己在咒术上的造诣高明程度胜过梅林本尊,请自便。”女巫漠然道,“当然了,我是不会反对你自个儿去进行一些徒劳尝试的。”

“——是啊、是啊。”朱雀叹了口气,“是我想当然了。”他向后挪了挪身位,醒悟过来自己这番问话显得犹疑而软弱,而这并不应当出现在自己身上。“你不生气吗?”他小心翼翼地问。对面的人再度掀起微笑,这回不显得多么讥讽,反而带着些歉意与宽慰。

“为你表现得不够果断吗?不。”她说,“刚才的问话让你显得还像个正常的人类。”

 

“我在夏天时听到了呼唤”,在相隔数月之后,女巫总算谈及她出行的缘由。不算紧迫,通常象征着龙群的迁徙与交战,每隔几年或十几年都会出现那么一次。倘若不是枢木朱雀早先便指出了阿瓦隆的存在,她就当真不会留意什么了。然而他的到来一并带来了风暴将临的征兆,令她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于是她沿途寻找过去,知晓了入侵的发生。

她已经将冥想盆收了回去,取代它存在于桌面上的是一壶热茶。朱雀拒绝了摆放在面前的茶杯,她便自顾自地饮用起来,顺便从抽屉中取出了一些口袋小蛋糕。“你还是没说到重点。”在她指挥蛋糕在桌沿旋转跳跃前空翻的时候,朱雀有些烦躁地捂住了脑门。“你为什么会感应到龙群发出的呼唤?那是黑龙求援的讯号吗?它们会与麦克法斯蒂之外的人类正常相处吗?你和那些人之间又有什么联系?”他抛出了一连串自己仍然不得解的问题,继而更加困惑地拧起了眉头,“你笑什么?”

“笑你认识我的时间远多于我认识你的了,”C.C.稍稍掩住了嘴,并没有真正被呛到,眼睛转了一转,“但我那时却没对你放心到能告诉你这些事的程度啊。”

朱雀垮下了脸,嘟囔着他们原本也算不得特别熟悉。早先同她关系良好的是鲁路修,尽管她一直宣称自己不那么在意学院分配,但实质上的学院归属还是对此带来了不少影响的。他倒没有对此感到懊丧,只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拗正对方的认知。然而这副表情还是进一步逗乐了C.C.,令她很是发笑了一阵,在慢慢喝完一整杯茶之后才平定回去。

“你真想知道吗?”随后她说,“等到我们真的前往赫希底里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朱雀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旋即意识到就算她撒谎自己也毫无办法。“现在,不如让我们尝试一下吧。”在他进行更多无意义的追问之前,女巫打断了他的思绪,“那份药剂是否管用,以及你将那门变形掌握到了何种程度。”

药剂在二月中旬终于熬制完成,当时塞希尔拿出了一个长颈小药瓶,不大高兴地说了句“她从来就不记得要把瓶子还给我”,然后将外观上看显然远远超出瓶身容量的一大锅药剂都给安全地装了进去。朱雀陪着她谴责了一番某位魔咒课教授的非法小金库来源,之后心虚地拎着瓶子藏进了自己的寝室里。而今他将它装在衣兜里带来了,在C.C.的注视下缩了缩脖子,咕哝着也不需要从这儿开始。的确不需要,魔咒课教授理直气壮地说,但你在室内变形然后窜出去的安全性显然比一个大活人在禁林边消失要高得多。

于是他捏着鼻子应了下来,在椅子上安静地坐了半晌,倏地一下收缩了身形——反复练习还是有效用的,比如现在他不再需要魔杖辅助变形了,尽管这会多耗上一点儿时间——以一只兔子的模样蹲在了座位上,在C.C.探头张望时晃了晃耳朵。随后他轻快地跳下了地板,在C.C.给办公室大门打开一道缝隙后飞速窜了出去。他跑得很快,也不知道后头那人是以什么法子跟上自己的。他们在夜色中从侧门而出,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

他们一路往禁林边缘行去,越过逐渐长高的草丛与掩映其间的石径,逐渐接近了惯常无人行走的地界。学校里的打人柳在夜色中静静伫立着,偶尔挥动一下枝条赶走行经的飞鸟。朱雀接近它的时候,那些枝条便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全凭着几次轻盈纵跃才得以躲过。他接近树木躯干的速度很快,有惊无险地摁着了暗处的一个节疤。随后枝条狂怒的抽打便忽地静止了,接近根部的树洞则悄然暴露出来。变形状态的阿尼马格斯轻车熟路地跳了下去,立耳听闻到背后有跟随而来的脚步声。

学校里有那么几条通往霍格莫德的密道。如果他们动身的日子不在霍格莫德开放周,要一个学生无声无息不被觉察地溜出校外便只余下这种偷偷摸摸的途径了。密道的数目曾经不少,然而要么被堵塞了,要么在上一次巫师战争里遭了殃。其中一条连同有求必应屋里大堆的藏品一起被不可抗的业火所毁去了,另一条通往蜂蜜公爵店的则藏得并不十分隐蔽、于是在战争开始之初便被封锁了去。时至如今,能被放心使用的也唯有他方才走过的这一道了。

朱雀在棚屋内部变回本来面貌。周遭安安静静,即使闹鬼的传闻相隔已久,也并没有几个村民乐意接近这地方。C.C.在他后头进了屋子,他则使劲掸着粘在袖袍上的尘土。“我明明就可以用幻身咒跑过这段路的,你却偏偏要我去练习变形。”随后他抱怨道。女巫的魔杖尖亮了起来,照亮了她不怀好意的神情。

“那个节疤可没法用魔法激活,非得是生物亲自触碰才行。”她冷漠道,“除非你能确保自己能在原形状态下毫发无损地躲过所有枝条,或者你能说服你的猫去帮你执行任务,否则还是省省吧。”

提及亚瑟让朱雀一下泄了气,继而摸了摸自己并没沾灰的鼻尖。“我觉得挑战一下前者也没什么不可以啊。”

“哈。原本的王牌找球手的发言,嗯?”他的院长扬起了下巴,“那就当我是在让你更有紧迫感吧,省得你觉得过于无事可做。没办法,谁让你总在想尽办法赖掉我的作业。”

朱雀扮了个鬼脸,小心地从衣袋里掏出了药剂瓶。依照嘱咐,他用魔杖挑出了约莫一茶匙的剂量,叫它们悬浮在空中凝聚成一小团,封好瓶盖置于一旁后才指挥着那团液体朝自己的嘴里飘来。药剂本身的气味并不十分可怕,只是一团泛着青翠色泽的液体嗅起来有些血腥气味一事显得挺诡异。那东西碰到他舌尖的一瞬间,就骤一下化散作令人窒闷的热流,随后他的感官便被悉数遮蔽了去,叫他笔直坠入全然的黑暗中。

他在黑暗中等待着。那不过须臾一瞬,在意识中却漫长得令人心慌。仿佛在经历了叫他迁跃过的那些年岁之后,世界才终于回返,连同骤然清晰了百倍的感官一同将服药者砸得头晕目眩。他跪倒在地,听见血液撞击鼓膜的鸣响,被渐渐收紧的衣袍勒得胸口发闷。这过程中没有疼痛,甚至没有消耗他的气力,只叫世界十倍百倍地喧杂起来、渐渐变得难以忍受了。直至某一刻,生长停止了,细末的喧嚣淡去了,一切重归安宁,而他慢慢撑起身,晃了晃隐隐作痛的脑袋。

“我觉得这个过程我得多适应几回。”他开口道,旋即几乎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猛然抓住了自己的喉咙,喉结抵在掌心滑动。他跪立起来,逐渐站直了,看向了身旁忽然间比自己矮上了半头的女巫。C.C.离得很近,他能从中看见自己的脸孔——他的脸孔没有很大变化,轮廓分明了些,眉宇间压下一重浅淡阴霾。他松开抓握咽喉的手掌,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的声音完全低沉下去,再没了少年人的模糊青涩。

“嗯,这就是你那时候的模样了。”在他低头打量自己明显短了不少的袍长时,女巫发出轻声叹息,“你好啊,枢木。感觉有哪儿不太对劲吗?”

他知道她所指的“那时”是什么意味。最后的战役,高塔耸立之处,凤凰哀鸣之时。他站在自己濒近十八岁的身躯当中,沉沉压抑下粗重呼吸。他短暂闭上眼,试图以回返的记忆填补被药剂提拔起来的空缺年岁。他所拥有的时间不长,然而他骨子里埋没的某些东西已被唤醒了、在皮囊下蠢蠢欲动,果决而危险,一个属于杀人者的游魂。他在片刻之间完成了调息,肩背蓦地绷紧了,复睁眼时已然冷静得令他自己都稍有错愕。

“感觉我休息得太久了。”他轻声说,语调冷淡而平板,“接下来要做什么,教授?测试一下我在完备状况下的战斗适性吗?”

 

古怪的是,在大脑封闭术取得长足进步之后,鲁路修反而更容易睡踏实了。他没有将自己补课的信息告诉多少人,拉文克劳内仅有的另一位知情者是娜娜莉。他的小妹妹指出这可能是因为平日里足以影响梦境的因素太多,不仅仅是外界细微的风吹草动,甚至连游荡的鬼魂或亡灵的意志都可能渗入其间。她的理论或许能在占卜课上广受欢迎,鲁路修不大赞同地想,并没有拂了她的面子,而是微笑着点头相应。

起作用的或许是冥想,或许是别的什么。或许他当真阻断了什么潜在的关联,于是可能困扰他的也只有自己昔日的噩梦了。然而世事无绝对,他仍然会另做些古怪的、毫无逻辑的梦,就仿佛被他缔造好的壁垒在疲累时偶尔会出现疏漏,于是泄入了一些足够怪诞的碎片来。

就比如说,在回暖的三月间,他把自己埋进松软床铺中之后,以为自己还在外头漫步。一只兔子从他眼前窜了过去,他便开始急匆匆地追赶,如某个疯狂的童话故事一般。只是在他跟前跑动的兔子并不手握怀表,毛色也不是纯白,看着倒像是他那个进行了阿尼马格斯变形的友人。随后兔子钻入了树洞,他则跟了下去。没有无穷无尽的跌落,没有药水或蛋糕或不合身寸的门。他沿着通道走了许久,骤一下站入了山野间,身后也没了回头的路径。

但重点也不是寻找路径了。重点是山野间四处冒着外壳粗糙有如石岩的巨大的蛋,而那只兔子后腿踩地直立起来,不知从哪掏出了笔杆,开始费劲地在比自己身形还大的蛋壳上刷起了各色涂料。梦境的主人眨了眨眼,即使明知道自己正处在哪个荒诞不堪的梦境当中,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

他醒来后记得的细节不多,也就在讲述刷涂料的过程时稍微添油加醋了一些,毕竟他不确定自己是真的看见那只兔子待在巨蛋顶上趴窝还是臆想出来的了。他讲完后,聆听这些的朱雀沉默了片刻,慎重地举起了一侧手掌。

“我觉得吧,”他的友人带着相当程度的关怀神情说,“你可能近来太累,然后太期待复活节假期了。”

因为这话听上去太有道理了,导致鲁路修不禁翻了翻眼睑。“喔。”他闷闷地应了一声,无趣地拨了拨手指尖儿,“那你觉得那么大个儿的蛋是什么?龙蛋吗?”

“可不会有人敢用龙蛋来做复活节彩蛋的。”朱雀公正地说。

他的话语听上去没有分毫不对,正如他近日以来的表现一般——做任何事都掌握着分寸,开些恰到好处的玩笑,又在鲁路修可能对什么事进行胡思乱想之前恰到好处地避让开。年轻的兰佩路基拿不准这是当中真的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变化,或只是自己在觉察到变化的心思后无谓的烦忧。他看向友人的眼睛,在一秒间误以为那又成了他们初识时的情境、一双过于年轻的眼睛里包含着远多于这个年纪所应有的东西。

一秒后那双瑛绿眼睛轻轻转开了,紧随其后的是关于复活节彩蛋的更多讨论。他们的手肘以一个微妙间距错开了,在他们各自沉浸回各自应做的事之前,都再未拉近到足以传来微弱触感的地步。

 

TBC

 

依然的兔子乱蹦。

涉及亚瑟王传说的部分基本都是瞎扯,但反正我也不会比月球更扯了。

废狗第五章卡池大胜利!果然还是要多毒奶自己几口。

然后一个本质第一次写西幻题材的人正在看着下章的内容概要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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