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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逆白黑】深い森の中で(06)

伴灵附身paro,零雀身体里多住了“某个人”的意识。

谈个生死恋容易吗,还要纸笔传情隔空喊话。


————————————————————————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他清醒着的时间变短了,每每唐突断去对外界的感应,再度恢复意识时便出现在与自己最后的记忆不相符的地点。感觉有些奇怪,不过幸好代替他行动的那个人没有随随便便把他的身体拐到一些陌生的地方去,意思是万一他哪天在陌生的床上裸着身子醒来,那就有点让人头疼了。

在被C.C.问及感想时,男人如实相告,换得魔女怪异的眼神以及一句“我没想到你还残留着一点幽默感”的评价。鲁路修当然不会拿他的身体胡来,事实上他很清楚那个人在他的意识沉寂下去的期间都做了什么。他们依然没有以正常的形式交谈过,恐怕很难实现了,然而他多少猜到了一些死者看似蛮不讲理侵吞他活动时间的打算。在坟墓被袭击的事故发生之后,他的情绪始终不太好,反而是作为直接关系人的死者比他更为镇静。避免他的情绪进一步失控影响到ZERO应做的部署和其它工作,光是这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其实留言让自己强打起精神来也并无不可,男人这么想。他们逼迫自身和彼此的次数都不在少,倘若留下一句足够严厉的斥责,自己就算不情不愿也得压下脾气回去处理这一次风波的后续事宜。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将一部分职责抢夺过去,将会令他积压负面情绪的事务给分担走,好像那个人死去之后的做法还变得温柔了一些。

这样做还是有一些成效的。知道“那个人”还能依凭在自己的身体上活跃,能够正常地接触到外界信息,乃至代替自己做出一些改变和一些决策,如此一来寄托在死者遗躯被毁坏上的悲恸便渐渐消散了不少。已经腐烂的尸体不值得留恋,在C.C.的转述中,这是鲁路修所抱持的态度。反正一代暴君也不需要美名,不需要供人瞻仰,不需要听人传颂,更不需要永葆形貌等待复生的机会。那具尸骸本来就会如常人一般朽烂,逐渐化为枯骨,这是死者一早就替自己决定好了的事情。

那本来也不是值得留恋的东西,那个人像是在这样无声地传达这一点。歇一阵吧,不要去想会让自己痛苦的事——我还在这里,这一点是真实的。

然而所有这些潜藏着的意图都是可以解读但无法亲自确认的。他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在桌台前方,在机舱里,前一秒还浑浑噩噩飘荡在混沌中做梦,后一秒又回到人世间面对断档的生活。他多少有那么一点理解过去阿妮娅记录一切的小习惯了,这会儿那女孩不见踪影,否则他还真想和她聊上两句。他的手边没有记录,唯有那么些同上浮的死者意志交流过的人,如同活着的镜子与留声机,倒映出比他自己的影子更多的事物。

“他看上去还精神吗?”当任的ZERO在回复清醒时问道。C.C.坐在他近旁,有时会歪过身子倚靠在他肩上,有时会更不客气地枕上他的腿面。这一次她只是伸手掐捏他的面颊,让他的腮帮子在酸软之余有些变形,在他微微皱眉抗议时才宣布回答:

“我觉得他比你要精神一些哦。”

“那就好。”男人咕哝道,手指在膝上缓慢滑动,“……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对吧?”

“像之前一样,我依然可以告诉你他做了些什么,以及跟别人说话时有多让人生气。”魔女这么说。以她的立场而言,这已经算是相当友善而耐心的举动了,因而他并无异议,告诉她这样就好。

“那就麻烦你了。”他说。

鲁路修代替他跟不列颠尼亚方面取得了联络,代替他压制下黑色骑士团内部的议论纷纷,代替他发布了数次宣讲,将谴责恐怖行为与向女皇致哀的官方态度展露得无可挑剔。然而鲁路修没有多留下一句话,就像打定主意不想同他取得任何单对单的联系,哪怕是间接的。这是在刻意回避还是自觉无话可说,剥离了姓名的男人无从知晓,时日长了便忍不住疑神疑鬼起来。

诚然,形势发展至此并不是鲁路修本人的愿望,这曾是他用来劝慰死者无需对侵占自己的生活一事进行自我苛责的理由,但在长久不得回应后他禁不住从另一方面产生了些许担忧。每当鲁路修被“别人的意志”所拘束的时候,于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好的情境。那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连死亡都要一手策划周全,却还是在死后落得了这样的窘境。

所以、大概,男人在独处时安静地想,你能够体谅我,也愿意替我分去一些担负,或是在竭力维护好ZERO的形象,然而你或多或少是对我感到不满的吧。

没有回音。他尝试过自言自语地发问,猜想那个人应当听得到,然而他得不到一句答复。没有回音。就像是在对着深渊喊话,将幸存下来的炽烈的光和呼唤一并投注下去,等候它们被吞噬殆尽。与死亡相伴就是这样了,他只得这样论定。每每从无知觉中清醒过来时,他便感觉自己离深渊又近了一分,那感觉并不糟糕,除去心念着实会逐渐趋向于无望之外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

“你会垮掉的。”C.C.对他说。他不怒反笑,支起下颌看进她金色的眼睛。

“我看上去是那么脆弱的人吗?”

“任何人像这样被侵蚀精神都会撑不住的。”C.C.陈述道,“我不是在说Geass的事。”

她是在说断片的记忆,断裂的连接,单方面的呼唤,无法获得回应的问询,所有的一切和更多、更多、更多。她的言下之意是现状并不公平。男人摇了头,发觉自己还算能够保持平静。“不,我觉得还不错。”他告诉她,“虽然这样一来,我好像就变成一个遇到麻烦就选择逃避的懦夫了。”

“这不算逃避,只是各司其职。”她回答他,“要说调查教团余党、残存的遗迹和当前的暗潮,相比你而言鲁路修才是更好的合作对象,仅此而已。”

她说得不错,对于她的立场而言,这番话已经很接近于普通的安慰了。男人在座椅中蜷起肩背,疲惫地点头应是。“枢木。”她喊他,在他试图不去为自己无力改变的格局多费心神的时候。枢木。无名无姓的ZERO垂下脖颈,抱住颅首,尝试将有些艰涩的呼吸调整平静。他没有应答,而那女人只是轻声唤着他,送来一些近似常人的怜悯:

“……你还好吗?”

 

如果精神状态还算健康的话,精神体身上的伤势痊愈起来不如位于凡世的身躯那般困难,鲁路修很快知悉了这一点。

但很难说,孩童模样的朱雀告诉他。有一些直击灵魂的伤势是难以痊愈的,会保留很久、很久,远超出体表的伤口正常痊愈的期限。梦魇就是这样捉摸不定的东西。“我本来以为这一次会持续得更久一点。”男孩举起手臂向他展示,“因为其实‘我’真的在生气,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过这么剧烈的情绪波动了……看来能够这么快愈合还是因为你留在这里。”

他破损的衣袖已被修补好了,血渍也已淡去。鲁路修好奇问过他需不需要真的拿针线来进行缝补,被他翻着眼睑否认了。当然了,精神领域的奇妙之处能够模糊掉很多不甚重要的细节问题。而今男孩的手臂也恢复如初,这让鲁路修稍稍安心了些。

与此同时,那孩子的态度变得有些阴晴不定,有时会生闷气一般背过身去,整日整日地不搭理外来的客人,有时会变本加厉地黏附过来,成天依偎在外来者的怀抱里不愿离去。孩童总是这样喜怒无常的吗?鲁路修努力回想了一番,发觉以遥远童年中同龄友人的那副恶劣性格,自己还真无法就现状进行抱怨。

不管怎么说,在他想要去往外界的时候,作为媒介的男孩还是相当配合的。他在不属于自己的躯壳中苏醒过来,面对收集来的情报进行推算分析,虽说他不甚在意过去的尸身到底落得了什么下场,但这次袭击本身还是有些蹊跷。根据帝国方提供的资料,参与袭击的一部分机型和此前设下埋伏想要困住ZERO的那起事故中参与战斗的机型极为相似,比对后的驱动和战斗模式都如出一辙。联系上活动势力的背景,如果说盯上面具下方的人还有些不可理喻,盯上死去的皇帝就未免过于意味深长了。

在他等待更多情报送达的过程中,他就这样不断重复着现身与回归里侧。他留在山中时依然能体察到外界的事情,包括自己所寄居的身体恢复原本的意识时所采取的一切行动。“那个人”并没有变得更为敏感或神经质,他只是更为沉默,所有并非必要的情感表达都收敛回躯壳当中,深埋起来不见天日,如同缓慢地将自己沉入棺木里。

我要怎么对你进行更为有效的安慰呢,鲁路修忧虑地想。我甚至没办法照管好一个对我那么坦诚的孩子。

在山间活动的男孩,手臂已经痊愈了,夜巡时也记得点亮提灯,平日里神色并无异常,然而鲁路修还记得他哭红的双眼,山林间悲戚的呜咽声,竹刀上淌落的他自己的血。不管是揩拭眼泪的动作还是无言的拥抱都很难成为行之有效的开解,唯有时间能叫人们恢复平静。身形瘦小的孩童一言不发地蜷缩在怀中、侧耳平贴在胸膛上好似想捕捉不存在的心跳时,鲁路修环抱着他的肩臂和腰背,感受到他攥着自己衣襟的指尖有细末颤抖传递而来。

至少我知道一件事,外来者想。不会袭击我的魇鬼足以说明很多。你没在生我的气,你只是在怨恨你自己。

因为无法面对而转身逃避,因为担忧失去最后一丝影迹而惶然伴随在身际、唯恐连这一抹梦境都消散。在剥离姓名的躯壳内侧,“枢木朱雀”残存下来的心念对他抱持的态度就是这般矛盾。男孩仰起脸来,狐面的眼洞中一双绿眼胆怯地望向他。鲁路修垂目微笑,低头亲吻在面具的尖端,听见藏在下方的孩子发出低微的呢喃声。

 

旅人在山间小憩的时候,有白色的粉蝶落在他身上。

从辨识不出起伏的胸口,到平展开的肩头,到形状高挑的鼻尖,蝶翼扑簌着落下,然后在他身上安静翕动。他倚靠在树干上,睁着双眼,静止如蜡雕的塑像,甚至不会惊扰到这些亲吻死亡的幻影半分。

然后男孩出现了,蹬着木屐踏踏跑来,面带好奇地伸手想捉住其中一只。所有的蝴蝶霎时间翩跹散去,带起一阵白色的云雾。而他置身在云雾之间,茫然无措如正在面对一场风暴。他脚下一崴,险些在虬结凸出的树根上绊倒。旅人伸出手去抓住他的,将他向自己拉扯过来。

“你又遇到麻烦了。”旅人说。地域的主人站到他身畔,瞳孔在面具的眼洞里微微发亮。

“是吗?”

“我听到了。”旅人说,温柔而耐心地握住他的手腕哄劝,“过来,让我帮你一把。”

男孩一动不动地站立了片刻,然后垮下肩膀妥协了。他俯下身来,半趴半跪地依偎到旅人怀里,任人掀起精细勾画着红纹的狐面,露出原本属于人类的样貌。旅人抱住他的肩背,亲吻他的额发与鬓角,末了将嘴唇贴近,轻轻覆在他阖拢的眼睑上。

倒错感就在这时再度袭来,外来者和原生的魂灵悄无声息地交汇了,宛如在眼不可见的涡旋中下坠、下坠,吸入深渊之底,又从光明浮游的另一面被倾吐而出。旅人闭上双目时,感到怀中温热的实感逐渐涣散开来,浸润自己冰凉的四肢百骸,叫它们拥有了生者的知觉。他再睁开眼时,山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阴冷潮湿的石穴,以及正低头注视向自己的、属于魔女的金色眼瞳。

“你知道状况吗?”她问他。

“一清二楚。”他用身躯之主的声音回答道,接过她的手掌,借力从硬而冷的石地上支起身来。

他们提早设计了一次陷阱,当任的ZERO没有参与商议和决策,但在被告知需要配合执行时也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诱饵毫无疑问还是ZERO本身,在一次归程途径公海改换航线时临时撤除了部分防御圈,而对方好似并没有高明的战略家,就这样如嗅到腐尸气味的秃鹫般围聚而来了。

在资源充分的情况下由过去的指挥者布下的计划,结果自然是ZERO本尊安然无恙,还让黑色骑士团额外斩获了一些机体残骸,在有针对性的“保留”下,比之上一次临时遇袭的收获更为丰富。信号捕捉指向南太平洋,他们在大洋洲登陆后搜寻到一座被封锁的基地,C.C.遗憾地表示这座基地的详情不在自己的记忆储备里。在和平年代军事公约的影响下,不经超合众国投票决议的行动里可调用的部队就不够多了,寻找入口和解析突破口花去了将近一周,总算是将位于地下的基地规模和通路摸了个七七八八,至此才转入正式渗透的阶段。

检验结果是在两天前秘密传至ZERO的私人内线的,调查显示被毁坏的坟墓里残存的石棺确为原物,但几乎仅剩下焦炭和骨屑的尸体碎片隐约指向了“被替换的赝品”这一结果。有人进行盗窃,袭击本身是盗窃行为的掩护,要得出这个结论很容易。话虽如此,鲁路修自己依然对偷盗尸身有什么作用一事抱持着疑问。

考虑到“盗窃”比“毁坏”在后续指向的可能性上更多出一重亵渎的意味,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ZERO情绪不稳的话会更为麻烦,鲁路修谨慎地给C.C.下了封口令,免得某个家伙在清醒并得知新消息后让本来就没完全平息的怒火愈演愈烈。事情发展至此已经变得相当扑朔迷离了,毕竟老实说,要一个人在死后调查自己的尸体的去向,听上去真像是什么奇怪的侦探类三流鬼片。

地下的道路并不宽阔,他们在前进一段距离后便不得不脱出装甲骑,改而以步行继续前进。攻击发生在基地另一侧,内里的守备人员原本也不多,所以需要他们着手解决的麻烦也并不很多。麻烦出现在通往资料室的关隘上,一路砍杀过去对于过去的零之骑士来说并不困难,但引得这样大的动静多半会造成提前的数据销毁,所以他们得依靠巧妙的战斗调度来制造出一段可供绕行的通路。鲁路修查看着随身携带的平板设备,在屏幕上点按如描摹棋局里落子的方式。他聚精会神下达指令时C.C.没有打扰他,直到他在面具下舒了口气,迈步向通道口走去,C.C.才尾随而上,顺手在拐角处给前方仅有的一个守卫补上了一枪,然后用子弹拆卸了锁头。

“我稍微有点怀念我原本的Geass了,”鲁路修感慨道,“事情会变得容易很多。”

“难说,天知道这里有没有能防住你的怪胎。”C.C.回答道,在资料室门口从他手上接过平板,“速战速决。”

资料室内的加密方式倒是和C.C.所提供的相差不远,致使解密变得相当容易。鲁路修在搜寻一番后锁定了一个区块,复制导出的同时也浏览了一下里头的内容。皇历二零一八年,虚空断链,启动的与废置的,成功的与走入死路的。被问号标记的死亡,被问号标注的活动空档期,指向神根岛的箭头,然后是——

“我建议你回去再慢慢研究。”C.C.在他背后出声,“当然,如果你非要拖延时间到需要强行突围的地步,记得把另一位叫醒让他来负责战斗部分。”

进度条恰好跳满,鲁路修收回视线,因为不确定某个家伙会对此抱有什么感想而决定好歹在回归安全地带之后再让出身躯控制权。“逃跑路线是我提前计算好的,我才不相信他能比我做得更好。”他撇嘴道,“走吧,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脱逃的过程很顺利,他回到座舱当中,重新投入指挥,摧毁了敌方大部分战斗储备,给对方留下一线生机便进行撤离了。这是为了方便进行动向追踪,在幕后的计划水落石出之前,直接斩断其中一整根触须并不明智。在返回公海的途中,卡莲接入了通讯,不客气地向他索要一个说法,听她的语气像是已经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这给他需要思量的苦恼上又多添了一笔。

行行好,当一个附身活人寻找自己尸体下落的怨灵真不是什么有趣的工作,要应付活人的质疑只会让他更加焦头烂额,不是每个人都像娜娜莉那么体贴的。“落得这副模样还真够凄惨的。”当他在舰艇上的独立舱室中唉声叹气时,C.C.不咸不淡地评价。鲁路修哀叹了一声,捂着面具倒回座椅上。

“我也不想啊。”他抱怨道,“我的灵魂本来应该有比别人的身体更好的去处吧?我是说正常的死人会去的那种地方。”

“我可没在说你悲惨。”C.C.反驳他,“我觉得你现在还挺开心的。”

“对不起?”

“不需要违背‘已经死去’的事实,还能和现世产生联系,能够确认事态的发展是如你所愿的,而且能够阻止你所寄身的家伙犯傻。事实上我觉得同时还满足了你的偷窥欲,毕竟你现在可是在以全天候无隐私的程度监测着他的生活,还可以拿确保他的健康或者人身安全作为借口,这之类的。”魔女伸出食指,在他抬头望去的时候一下一下戳着面具上端额头的位置,“我不认为你现在过得很不顺意哦?”

“搞清楚立场,C.C.,这又不是我所期望的事情。”鲁路修叫屈道,“有谁会因为被关在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而感到高兴啊?我能容忍到现在只是因为我无权拒绝,而且用愿望来约束我的人是……如果换个人来对我做这些的话,我早就被逼疯了。”

他们隔着一张面具互相瞪视了许久,站立的一方缓慢地眯起了金色的眼瞳。她的说法不太好听,确为事实的那一部分让鲁路修有些心虚,但他用以自辩的说辞当然也毫无花假。不是每一个死者都渴求复生的机会,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因为别人的愿望而被拘束在世间不得离去。好在这是连存在方式都被他的意志所重塑的“那个人”的愿望,出于一部分微妙的弥补心理,他认为自己可以作出妥协。

仅此而已。现状于他而言确实是良性的,但距离能让人感到庆幸的程度还是相差太远了。他在辩解过后沉默相视,望见魔女缓慢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介于慨叹和怜悯间的微妙表情。“我当然清楚你的立场。”她这么说,“我也一样清楚另一个人的。我是在说被你附身的这位,他最近过得真是挺惨的。”

她抚摸了一下面具边廓,眼神中的某种成分让他冷静下来,回归到某个他有意无意避让开的问题上。你想对他说什么吗?有什么留下的话吗?想要命令他打起精神来或者好言劝慰几句吗?……你为什么要一直回避下去呢?“我不知道你抱的是什么打算,我也不关心你想跟他以什么方式纠缠下去。那是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不参与,也没办法介入。”C.C.说,“你只是不能否认‘你们现在还在互相纠缠’的事实。”可是该从哪里开始呢?共存的方式,侵占生活的方式,留下的一个愿望,反拉住他的另一个愿望。他们原本的纠葛应当在他死去的那一刻就盖棺论定了,事到如今却要生生从尘埃里翻掘出旧日的遗骸。一旦迈出去一步,所产生的后果与精神和记忆间的沟通是完全不同的。死者短暂阖眼,双手并拢搓按指节。魔女俯下身来,手臂环住他的后颈,埋下细微低语。

“他快撑不住了。”她说,“你还没迟钝到连这点都察觉不到的地步吧?”

 

男人在周日清晨醒来,看到电子钟上所显示的日期和时刻后意识到某个幽灵活动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更长久。他醒得有点太早了,还不到平日爬起来草草对付一顿早饭的钟点,想要提前这么久把C.C.从另一间卧房里拽起来问话也不太实际。然而或许是因为歇得太长了,他的困意不重,索性在起身洗漱后多洗了一次晨浴。水流冲散了他余下的昏沉,让他在回到卧房更衣时留意到房间里的细微变化。

桌台又被动过了,一张纸笺放在相当显眼的地方,背朝上唯有一片空白和不甚明显的纸张底纹。男人在擦拭过头发之后走上前去,以为又是事项补遗记载之类的东西,然后在随意翻开正面后怔住了。他眨了眨眼,紧接着使劲揉了下眼睛。纸笺上书写的文字清秀漂亮,字行工工整整,笔迹令人熟悉。阿什弗德的课下辅导,习题集上的圈画,文书上的批注,霎时间连同它们所代表的往事尘埃一道浮现而出。是吗,他想,原来这么简单啊。所有竖立起的坚硬防备,尝试淡忘的过往曾经,被自己埋葬的情感和原本的姓名,只需要一个“你还存在”的证明——想要打破桎梏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

嗨,是我。

委托别人进行传话这种事还是有点奇怪,不如直接写留言来得简单。不像普通的视听感官那样,我几乎不能直接感应到你的情绪变化,也无法确定你在担心什么。所以如果我会错意了,也别太苛责我。

我在这里。

我没有在生你的气。

谢谢你让我看见当下的世界。

留言并不算长,字迹有几处明显顿落,仿佛书写的人几经斟酌才拟定了陈述的言辞。男人躬下身子,手掌按在桌台边缘支撑住自己,及至口中抑制不住发出似哭似笑的含混声息,才意识到有液滴砸落在手掌边缘,晕开一小滩透明水渍。


TBC


Hello, it's me, I was wondering if after all these years you'd like to meet...

我写着写着就错场了,仔细想想这几把BGM为什么还挺合适的。

总算把剧情掰回之前腿的脑洞上了,O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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