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玩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第七骑士走进偏厅的时候，一眼便留意到了端坐其中的一人手中握着的物件。一把枪，单手便足够握稳，枪口对着他所来的方向，让他的眼睛能看个分明。朱雀脚步一顿，谨慎地看向座椅中那玩偶的脸。属于鲁路修的脸孔上噙着一抹散漫笑意，左眼仍被遮罩着，并没有迸出不祥的光彩。没有愤怒，没有憎恶，好像拿着一样武器指向他人也不过是稀松寻常的一个玩笑。你根本不知道这其中要挟的分量，朱雀想，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短暂低头将异色隐去，再度提步向对方走近。“那是我的东西吗？”他问道。尤利乌斯仅露的右眼眨了眨，面上漫不经心的笑容加深了。
“大概是吧。”他说，“我在想，这地方不听话也不老实的家伙那么多，我是不是也该随身带把枪。你知道的，安全起见。”
“这是威胁别人，而不是保全自己。”朱雀说，“虽然就陛下将你派来此处的目的而言，这两件事也相差不了太多。”
尤利乌斯轻轻耸肩，口型像是在说“对吧”。他依然抬着枪口，随着朱雀走近而不断微调着角度，确保它始终锁死来人的脑袋。“所以你觉得怎样？”他说，神情几乎称得上无辜。第七骑士将脚步放得更缓，每一下都踏得清晰钝重，在昏暗偏厅中凿出微弱回音。
“没有必要。”他答道，“我会负责护卫你的人身安全。”
“如果你失职了呢？”
“我不会的。”
“如果你背叛了呢？”玩偶轻飘飘地说，好似根本不知道这指控的分量，“如果你回头将枪口对准我呢？”
身着长披的圆桌骑士抿起嘴唇，又一次停下了脚步。他已经走至对方身前，面向着座椅站定，那把枪抬高了、枪口刺痛了他的眼睛。你看见了什么吗？他想。在白日臆想中，或梦境深处。他看向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记起它被怒火所扭曲的模样。那时的情感尚且是激烈的、真实的，没有被篡改或遮障。那时鲁路修知道一把枪的分量，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不会那样做的。”他轻声说，不知是既成的谎言或未定的承诺。他躬下身，亲吻指向自己头颅的枪口，封缄一个不能提及的秘密。玩偶的眼睛注视着他，自空洞荒芜中泛起一丝嘲弄，还不待变作更为鲜明的厌恶，便随着涟漪一道沉寂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