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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逆白黑】Extra Episode: Arioso(05-07)

总目录

01-02 03-04

05

 

天色暗下来了。层云凝聚的边缘透出些银亮色彩,隐去了昼日天空。时间也渐渐晚了,假若他们不打算被困在山间过夜的话,最好赶在暴雨将至前疾驰回去。然而鲁路修摇了摇头,说他们大概来不及跑到林野边缘。他的视线游移不定,仿佛不过是想暂时避开什么。同行者,他们的来处,这行程本身与它的末端。他或许不是真的想要逃离,不过是想在某一时觅得片刻安宁。

那么好吧,朱雀说,来时不远处有一片裸岩,那里也许可以找到避雨的地方。

他没有询问具体缘由,不过是遂了那人的意。鲁路修垂下眼睑,说当地人的地图上标明了有几个适合天然宿营的点位,兴许就在那一片可以寻到。于是他们重新上马,匆匆赶去,恰好在天幕压下倾盆大雨前避入了山岩间。

“我们运气不错。”鲁路修说。

他们寻到了宿营点中的一个,岩洞足够宽阔,马匹也可以拴在近洞口处。岩洞里残留着先前的游人或野猎者拾掇的枝杈与断木,还没完全受潮。地上有燃烧篝火留下的灰烬。朱雀把那堆能够生火的东西搬到那块灰烬痕迹上,又四下寻摸了一阵,最后拿余下的几粒枪子儿艰难地擦着了火花。我想这就是不吸烟的坏处了,鲁路修说,我们当中没人记得随身带个打火机之类方便的小玩意,在这种时候更容易派上用场。

火焰还是升起来了。手枪的枪膛里还有一发子弹以防万一。鲁路修在忽明忽暗的光亮中望过来,面庞被映出一层暖红,神情却跟灰白塑像没什么分别。他的每一句言语都似在揣摩或暗示,在试图应验或种下谜底。朱雀觉得自己应当是能理解其中一些的,可他听见了也权当是听见了,仿佛对其后潜藏的含义一无所知。

“我们得保证这火别灭得太快。”鲁路修说。他刚给卡诺恩传了讯,这会儿他神情中令人捉摸不定的那部分削减了许多,纯是在陈述了。“如果我们打算在这里熬一整夜——我看这是肯定的了,没人想在夜里摸着黑走雨后的路——这堆东西可以保证我们不被冻僵。”

幸运的是他们的衣服都还是干燥温暖的。于是朱雀走过去,将披风解下来,给鲁路修多围披了一层。“我来守夜。”他说,在看到对方不赞同的表情后又作补充,“至少是前半夜。”他预备起身时被拉住了左腕,恰恰扣在手甲接缝处。鲁路修没有继续提请抗议,神情相对松缓了些,渐渐垂落下视线。

“会痛吗?”他轻声问着,两手捧住那覆着片甲的一只,手指扣拢在接合处,稍稍使力摁开了拘束。朱雀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完成这一切,拆下甲片,拉去圆桌骑士覆过腕臂的长手套,手指扣在他指根岔开处,随后谨慎地攀爬上去。仍然被黑色面料包覆的指尖搭上他手背,沿着一个狰狞伤疤细细描绘。朱雀翻过手掌,那伤疤仍在,如血楔般钉凿在他掌面当中,他不记得它的由来。

“先前我只开了一枪。”他回答道,“这还抵不上一次最简单的装甲骑出战。”

然而鲁路修抬起头来,注视他的双眼仿佛已经知悉答案背后的答案。那疼痛埋藏在血肉里如虫蚁啃噬,经年累月,如他久驱不去的幻症,如他心神暗处的影子,都不是毫无感触,只是他已经习惯。他不知该如何表述,坦诚或隐瞒,于是他试着去亲吻对方,鲁路修也叹息着回应他。

那个亲吻在他记忆中没有留下更为深刻的印象。一次没有,两次没有。那不是指令中的一环,永远也不会是,他反而更容易遗忘。鲁路修拢在火堆边入睡,朱雀看着他藏在额发掩映下的暖红的面廓阴影。他那样看了很久,然后才是火。雨声仍然在外沙沙回响,半晌未歇,慢慢化为单调枯燥的白噪音。马匹在山洞边缘不安地刨动着蹄子,许久过后才安分下来。

他拨弄火堆时又看见一些影子。好像有人曾绕着篝火跳舞,他不记得歌谣的曲调。那火光慢慢盘踞凝缩起来,勾出一道腾飞似的图纹,燃着他的手足,化作细密链铐,噬咬他的血肉。他又听见爆鸣声响,近在耳畔,好像他的确落到过绝境中去,有枪支指着他的头颅。

也或许不止一次。

如果是曾经的你的话。影子从火光当中、从黑色的瘢痕当中、从幻境深处爬出来,安静地拥抱着他。如果是曾经的你,绝境才是会让你感到安全的地方。

因为那意味着可以死去,他想。

因为那意味着可以死去,影子赞同道。可你不能再轻易那么做了。世界本身是你的枷锁,它不会放任你死去。你自己也不能。

他坐在山岩中抱着单膝,想起更年轻的自己,那些遥远的、已经不够真切的记忆。他独自活着的年间,在军队当中,在轻视与辱骂当中,在刻薄偏颇的对待之下,一个少年人为自己童年的过失而沉默地与自己抗争着,想要寻一条改善的道路也想要寻死。而今他不再能那么做了。你看,影子说,就像捕猎一般。你知道那是怎么运作的。

没有陷阱,只是逼入到一类绝境里。打断腿脚,打碎骨头,交付性命,任人生杀予夺。但若掌握着武器的人是鲁路修的话,鲁路修是不会下定杀手的。

他会叫你活下去,影子说。他一直在这么做。

我才是始终在下定杀手的那一个,无论陷阱当中围困着的是谁。就算是自己也无妨。你看,最开始也不过是那样,就算目的已经更易、不能轻易赴死,但末了注定要步向终结的话,不还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吗。

朱雀被一道乍起的雪亮闪光拉回了现实。影子融化了,唯剩下他惊愕地望着仍在狂怒呼啸的山林。然后才是惊雷,巨大震响中惊起了马嘶,他跳起来前去安抚,直到隆隆雷声滚过天际全然消散,两匹坐骑不断刨动的蹄子才慢慢安歇下来。他又望着外头黢黢晃动的层影发了阵呆,隐约听见巨大杉木倒塌的声响。他在那不真切的回声中怔然伫立许久,才回过头来,对上了在这遭响动后已经醒来的另一人的眼睛。

“别告诉我你害怕打雷。”朱雀试着打趣道。火堆还亮着,鲁路修已经起了身,拉下一团模糊阴影,缩短又延长、直至拢在他周际。那人走到他身边,将披风围披回他肩上,替他仔仔细细理好了系领。

“不。”鲁路修轻声说,“你刚刚不在原位。”

那人的手指在他颈间游移,倘若手持利刃便能很容易割开他的咽喉。朱雀意识到这个,然而他毫无抵触情绪,已经难说是他认为那不可能发生还是他不介意那结果了。他们身处雨幕边缘,暖光淡去了,只有深暗的、潮润的水雾浸入空中,浸入鲁路修眼睛里,呈出一片深潭似的幽紫来。那当中含着某些意味,是担忧、胆怯或纯然悲伤,朱雀分辨不清。

为什么呢,他想。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呢。为什么你看着我时就好像……鲁路修拢着他的脸颊,前额同他的相抵,低沉促息了一会儿,旋即推在他肩头,叫他往里站去。朱雀退了一步,在那晦暗目光的注视下心头发紧。那近乎防备的看护举动本不应由那人做出的。

……就好像我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呢。

我哪都不会去的,他想这么肯定。然而及至他在重新拨亮的火堆旁沉沉睡去,他都喉头发紧,终究无法做出那个承诺。

 

06

 

后半个夜晚他留守在朱雀先前坐着的方位上,毫无倦意,任由自己被一股漫无目的般的焦灼感围困着。雷鸣间或响起了几次,遥远地、小幅地滚过天际,没有再造成多少恐慌事故。之后雨渐渐小了,在某一刻声息全无,许是止住了,或只是归于静谧。然后他听见低沉均匀的呼吸,坐骑的,人的。人更安静一些。鲁路修偏头望向火堆旁边。人更难捉摸一些。

人不能被圈住绳套拴紧,人不应被驯化,人有可能自行离去。

鲁路修哽了一下,仍然盯着那火堆看,只在火焰摇摇欲熄时走去拾起残余的枝杈丢在光蕊边缘,而后又坐回原处。他在黎明将至时才重新感到些许困意,眼目朦朦地望见晨曦拉入山洞边缘,他眼前反而昏暗下去。他在那奇妙的混沌中游离了片刻,或许是更久,随后有人推他的肩将他唤起,也许还喊了几声他的名字。他茫茫然撑起眼睑,迷瞪了好一会儿,随后才被马蹄声拉回神志,费劲地看清眼前场景。

篝火已经熄灭了。整装的第七骑士正站在栓放马匹的石块边解下绳索,领着它们向外去。鲁路修打着哈欠随上步子,晃荡了一段开阔石径才重新稳下身子爬上马鞍。暴雨没有改变太多地标,除去部分道路泥泞了许多、草丛间抛下了不少断裂枝杈与碎裂的浆果,野莓被毁去了一小部分、剩下的还被洗得鲜亮了些,山林本身仍是生机盎然的。他若有所感地望向山野深处,从昨日的猎处绕行时多逗留了一会儿。

原地没有留下一具尸骸,也许被其它猎食的兽类拖走了。不在了,空了,连血迹都被冲洗干净。他坐在马上,俯瞰着毫无余痕的崭新地界,胸腔当中蓦然腾起些难言的窒闷。他想起那断裂肢骨,他想起另一人迫使他扣下的扳机。他转过头去,发觉朱雀侧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背。

那伤痕又被遮蔽回去了,套在手套中,又外附上一重佯装无事、在乏力时强撑气力的金属护甲,护甲上绘着鲜红图腾。鲁路修看着那图案,感到眼眶边缘突突跳动。“怎么?”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调转了马头向正路走去。朱雀踌躇了片刻,犹疑神色从面上掠过,在他往旁侧望去时叫他看见了。

“我不记得它的由来。”那人说。

在他们重返欧洲之后,这也不是第七骑士首次对此提出疑问了。起先鲁路修还会感到畏缩,而今他只是疲惫地重复同一套说辞。“那是为救我所致。”他简单道,“你险些丧命。也许我们都是。”总是这样,依然如此。这类境况也不止出现过一次。他那么想着时,望见对方反而好似放松了些。“你笑什么?”

“感谢你平安无事。”朱雀说,语气里带着些理所应当的意思。这又让他喉头一哽,转而低声叨咕遭了麻烦的可是你、你险些为此丧命。然而朱雀摇了头,他摇头时眼神恍惚。“该怎么说呢,”他喃喃道,仿佛被暗处的某些声响牵引着情绪,“我总是觉得,那是我的职责也说不定。”

“没有什么人应该是为了被杀死而活在这世上的。”鲁路修生硬道。不是说为了死,朱雀说,是说为了挽回什么,不惜走到那一步去。他们并肩行走了很久,某一刻忽然闯出了林荫处,到了山岩一侧的开阔地中,望见了一场日出。

“那么,让我换种说法吧。”朱雀说,“如果到了必须终结的那一步,再没有别的出路了,我想我是做好了准备的。我希望你知道这个。”

他说话时半侧脸孔被微朦金光所辉映,剩余的卷入更柔和的、难以捉摸的阴影当中。他骑在马上,身形轮廓分明,早间晨风呼啸而过,撕扯起披风边裾。某一刻那场景叫鲁路修感到畏惧,他无法知悉枢木朱雀真切所想与意欲所为。到了那时候,那人说,你会为此而感到难过吗?

他双眼剪着晦暗苔绿,蒙着阴灰余迹,神情仍然柔和异常,甚至能叫人捕捉到一丝遥远的熟悉。“难道你还指望我笑着接受吗?”鲁路修反问他,胸腔间隐约窒闷愈发明显。朱雀再次摇了头,僵硬撇下许久的唇角忽而浮起一抹微笑。

“我不那么指望。”他轻声说着,声音温缓,“我只希望你别为我哭罢了。”

 

07

 

他仍然会梦见死者,起始于他的母亲。被扰乱的厅堂,破碎的窗璃与枪械扫荡的痕迹,然后是死者与血。然后远离了潘德拉贡,到了意料之外的另一环。他看见火焰,彤云从整片天空边缘燃尽,瑛绿菱坠开裂、一缕破碎声响,如同他有意无意间粉饰的安宁表象。然后他看见第七骑士,在曙光中骑行,侧首回望时轮廓几乎涣散在微末金芒里。

棋子顿落了。他惊醒了。旅程已然结束,皇城来客正在向他辞行。“下回相见之时,恐怕就是凯旋之日了。”卡诺恩微笑道,“我相信那一日的到来不会让人等候太久。”静候佳音,鲁路修回答。他们在指挥所门前分别,随后他便回转身去,匆匆步回他应在的位置。拖延的时日过去了,不列颠尼亚终于懒洋洋地放松了监测限制,捕获到了行兵布阵的痕迹。欧联方面军在南部集结,己方的物资调动也已到位,那么下一步便是继续进发。

他的手指在虚拟沙盘上划动,激起光路涟漪,模糊了遥远的、隐去的森林。“今日便要动身,各部队按时集结。愿胜利之名与诸君同行。”他沉声道,“荣誉赐予不列颠尼亚!”

“荣誉赐予不列颠尼亚!”众人应道,燃着一类疲惫的狂热,燃着他几近烦厌了去辨识所向的赤诚。圆桌骑士站在首位,向他躬礼后直起身形,又率先果决离去。鲁路修看着那深暗长披,远离灯光照映后由靛蓝跌作黢黑,当中帝国纹章鲜明醒目,金绣边缘尖利如锋。

那身影与他的梦境与回忆相叠,那骑行者回首相视,眼目温柔。风息掠过时将那长披捋开,猎猎招展,在某一个幻影笼罩中淡去繁余缀饰,化归为零,边角张裂有如翅翼,仿佛要去往天空深处、步入微光末端,在他伸手探去时只留一片虚无。

 

END

 

假装自己有记得万圣节。

蓦然回首发现自己没写过一起淋雨or避雨,于是说来一场情深深雨濛濛就来一场。

每次写冬骑都是想得很好卡得痛不欲生,我果然还是应该直接写剁手……

大家万圣节快乐,然而我这里没有幽灵也没有鬼。祝大家FGO一发呼符出大公,善待德古拉,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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