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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仏+普]时逝

旧文补档。普通人设定,年龄差三十岁的可能性。仏就一个,普有两个,年轻的一个出生在年长的一个死后。

原文写于2013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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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剪影。”
“一些零散的碎片,不知道是纸屑、花瓣还是枯叶。”
“一段老去的、被错过的故事。”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对柏林这座城市毫无头绪。他知道它被割裂了,有多少同窗在他耳边念叨“为自由、为反抗”,愤怒地指责一道无形的天堑,然后从这就上升到对时局的愤怒。他才满十五岁不久,生着过于漂亮的脸孔,以至于没人会想到去敦促他挑起任何形式的责任——这是好事。
他在暑假里和几个朋友一块去了比邻的那个被割裂的国度,伙伴们都停留在波恩,只有他一人好奇地搭上了前往旧都的列车。安东尼奥在火车站扬声他道别,爽朗的笑音湮没在车轮的响动里。弗朗西斯直到踏下列车的那一刻还没想明白,他的伙伴是否预见了什么,又或者更好,不愿去预见任何事情。
他在西柏林的旅店宿下时只顾得上挑拣这儿的陈设。比巴黎干净,整齐,且缺少所有不必要但有情调的物件。他将行李包扔到床头,当晚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一早他被窗外的奔走呼喝吵醒,报童用惊慌压过兴奋占了七成的声音宣布:“那边开了军队!”在人们一同跟着惊慌时才补充:“在边境线外就停下啦!”弗朗西斯跟着同层楼的几位住客一起过去,远眺了几眼正在修筑的工事。他恍恍惚惚地听见身边还穿着晨衣的中年男人嘟囔“他们是打算封锁吗”,这才醒悟过来自己正好迎上了什么。
错过了这个,安东尼奥会后悔的。他想。
时间还早,但围聚的人已经越发多了。低沉的议论和愤怒的指责混在了一起,间歇夹杂着一些惊呼。对面也不乏醒悟过来而且手脚灵活的人,这会儿已经有人瞅着空子跳过来了,两手空空地跑向这边正在指点的同胞。
弗朗西斯被空荡荡的肚子唤回了神,回去旅店坐下来享用了他的早餐。他就着黑咖啡构思起拍给安东尼奥的电稿腹稿,花了好一阵子才拿定主意先只简述消息,称赞自己富有预见性和善意嘲弄收信人都可以延后。
他不会把一整天都耗在工事那边,去街头遛跶了半天。这边值得人赞赏的古迹并不多,它从战争废墟中重站起来的时间并不长——何况战争还没结束呢。晚餐时他还听见邻桌在议论那个正在修筑的工程,代号,政治意义,实际影响——随它去吧。他放下了自己的刀叉。
当晚他梦见了一个荒墓。
翌日他还是去了工事那边,已经用过早餐,但不久又后悔了。正上午时人群向几近完工的墙壁那边涌去,他被推进着向前走。无数人将手头的证件抛向墙那边,通行证和身份证件。弗朗西斯在被冲昏头脑之前想起自己是个法国人,投掷证件过去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这会儿他差不多丧失了旁观立场,僭越了自己的年龄,不明所以的责任感和理智在脑子里纠作一团,连胃里也跟着翻涌起来。也许周围太热了,毕竟这还是个沉闷的夏天。他踮着不算高的个头向那边张望。墙那边的一部分人在随着西区的居民涌回来,手里握着刚被掷过去的证件,赶在军队能干涉他们之前。
弗朗西斯在头昏脑胀间被人撞到了肩膀,身边各自是交还证件的场景,充斥着感激与亲吻。身边是一对兄弟正在相聚,他们看上去已经不再年轻了,拥抱时带着成年人的高阔与一些不复昔日的生疏。个头矮些的那位——好像就是冒冒失失撞到弗朗西斯的人——适时伸手搀了重心不稳的少年人一把,说了声:“小心些,好小子。”说话时拿透着石榴红的眼睛看着他。
时值1961年8月。

 

 

基尔伯特·贝什米特对巴黎这座城市毫无头绪。他知道这儿发生的故事不少,几经波折又趋平稳,而在当前的时代里最麻烦的也不过是闹罢工——法国哪座城市没有呢。他出门时谢绝了家人陪伴的请求,他让弟弟陪伴的请求又被谢绝了,于是单独一人踏上了街道。他快满十五岁了,正是变声蹿个头的时候,每天都能见到镜子里的脸孔轮廓更加分明。
他和家人趁着圣诞节假期过来,家庭旅行,他赶在平安夜的聚餐之前出来遛跶一会儿。晚报的版面被圣诞节的相关新闻和促销广告占了大部分,还留了相当一部分给东边那即将成为过去时的庞然大物。基尔伯特掏空了口袋里最后的硬币,手里掂着印刷品走开了。
左岸不缺乏咖啡馆,但缺乏在平安夜还不打烊而且户外营业的咖啡馆。基尔伯特走得冷了便在外边站了一会儿,摇头谢绝了在昏光下唯一的人发出的邀请。“我没钱了。”他用口音生硬的法语说着,并摊手示意,“一个子儿都没了。”
“没关系,孩子,”那人说话的腔调自然柔和很多,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也许我能请你用些什么。”
基尔伯特狐疑地看着对方,倒也没多瞎想,大大咧咧地往那儿一坐。那一定是这儿的店主,还是个古怪而好客的本地人。他在顶棚下还带着格纹的贝雷帽,压着的一头鬈发是暗金色或浅棕色的,在昏暗的灯光下辨不太清。基尔伯特在点过咖啡后抬起眼,想打量他的脸孔,模糊地看出他同他的声音一样不算苍老,但由那双交叠放在桌面上的手能看出他也不年轻。
“这是个好日子,”那人说。
“是啊。”基尔伯特说。
他们进行了几句简短而毫无营养的对话。咖啡由唯一还在岗的服务生端上来了,这个有热杯壁和水蒸气陪伴的冬夜倒也不太冷清或沉闷。那位还没告诉他名字的款待人说话时颇风趣,显然擅长于调剂气氛,不一会儿就像他们相识已久了——虽然仍然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有多少人盼着呢。”年纪不轻的店主说。
“节日。”基尔伯特一耸肩,随即看到对方摇了摇头。
“东边。”他简单地说,“有人想家,有人不再有家,有人回家已久。”他抬起头时深陷的眼窝里盈满感怀似的笑意,从中能看见些许深邃的蓝。
时值1991年12月。

 

 

他们相识的时候,弗朗西斯差不多十五岁,基尔伯特在四十五上下。当天下午他们还在封锁线附近逗留了片刻,亲眼看见越过墙栏的东德警察将刺刀扎进逃亡者的膝盖,随后四周响起雷鸣般的怒吼。
“越界!”
“违法!”
“敢划界限就自己守好规矩!”
弗朗西斯听着半熟的非母语在耳边轰响,震动着耳膜和胸腔,似乎那份感染力与国籍和语言都无关。基尔伯特很安静,他的眉头间皱起沟壑,拳头也攥紧了,但和弗朗西斯一样一声未吭。几名公职者被实质化的洪流推回了另一端,怒吼转为了欢呼。
在那个年轻人拖着腿回到迎接他的人群中时,基尔伯特说了句:“嘿,要不是我够机灵——”弗朗西斯无言地看着那个逃亡者残废的腿,转头瞥见基尔伯特松松垂着肩,浅色的额发也许稍长了些,落下来挡住了眼睛。
“我曾想死在战场上,”这位幸运的先行者之一咕哝着,“狗屁,何况这还是自己人的地盘。”

 

贝什米特两兄弟都参过军,并好命地从本世纪规模最大的战争中活了下来。一个在战时被调配去过北非,一个从东线开战起就扎在了西伯利亚。弗朗西斯尽管是出生在战争刚结束的岁月,也不是成长在被损毁的家园里,但他仍然庆幸听见这两位都没有穿着军靴在巴黎街道上横行霸道过。
年纪小些的路德维希也许还留存着些军人气概,至今仍然话语简洁、行动有素,言行举止都一板一眼。基尔伯特就差得远了。他会用力拍弗朗西斯的背,粗着有些嘶哑的嗓子说些没人能懂的笑话,生着茧的手笨拙地抚抚年轻人拳曲的金发。他说战前和平是个笑话,战后它自己就成了个笑话,有不少人可是笑到哭了。说话的时候翻了翻自己的手背,指给生长在半和平年代的年轻人看了几处,原来划伤过或在西伯利亚生过冻疮的地方。嘿,那时候冷得够呛,苏联人的炮火也够呛,差点都没了胳膊。
“您还真是,”弗朗西斯生硬地说,“不分倾述对象。”
“我可没说让你同情我,盟军小子。”基尔伯特咂咂嘴,“我就说说。”
他塌着肩,短袖下没指的地方还留着不少暗痕。弗朗西斯瞥见他交叠起双手,像是想要祈祷,但就搁在那儿了,放弃一般再没了动静。

 

 

他们相识的时候,基尔伯特差不多十五岁,弗朗西斯在四十五上下。他们在平安夜的晚餐前道别,又在圣诞节的白日里相聚。
“他们让我别添乱,”基尔伯特用小勺戳着面前那份冒着热气的布朗宁蛋糕,“就好像我弟弟不会添乱似的——好吧他真不会,那小子。”
弗朗西斯捧着他的焦糖布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露出些缅怀似的神色,可能是针对自己的童年与伙伴。基尔伯特擦干净嘴边的碎屑,开始讲起他们的故事来。一些平凡的、琐碎的故事,成长在复苏的半和平年代里,离硝烟已经很远。弗朗西斯在点评之余不忘回馈一些故事,他的阅历丰富得多,年轻时更惊心动魄,老去时则沉淀下来。那些故事更富有虚幻一般的理想色彩,但讲述时的情感都是真挚的,经过时间打磨还存留下来。
他说自己曾去过柏林,见过那堵墙还高耸时的模样,没见过但能想象留在墙那边的鲜血。他说自己见过起初时跨河游来的泳者和衣裤被铁丝划破的工匠,也见过日后通过地道逃过来的孩子。基尔伯特听得兴致满满,情绪随着每个故事结尾是喜剧或悲剧而跌宕起伏。他想到那是自己故土上的故事,一些难言的悲怆油然而生。
那悲怆对于他的年纪来说太不清晰,也太沉重晦涩了。弗朗西斯理解似地点点头。
“有时候,你没经历过就别想真正搞明白,”他说,“但就这么想想也不好受。”

 

年纪不轻的波诺弗瓦早先泡过艺术沙龙,玩过一阵子画笔,当过文编,最后定下来自己开了家小咖啡店,孑然一身,妹妹在假日里会过来看他。这日子连那唯一的店员都休假了,他就待在这里陪人聊聊天,等待那唯一的家人过来用晚餐。他的眼角额前有细窄的浅纹,头发还算光泽色泽都没退化,微笑和打趣人的方式也是。他给基尔伯特草草写了张节日贺卡,简短的祝词和署名都拉着漂亮的手写体尾钩,打点时还多描了个不明显的爱心符号。
“我没啥能给你——您——的。”基尔伯特闷声道,“多谢了。”
“别客气。”弗朗西斯说。
他松垮着肩,交叠起双手,像是想要祈祷,但就搁在那儿了,似乎没到或已过了祈祷的时候。

 

 

年轻人一直在蹿个头,隔两年再来时上跳了一大截,肩膀也渐渐宽阔起来。他梳了个不大长的马尾,改换了分发比例,半边刘海搭在眼前时老有姑娘在一边偷看。“你该修整形象,”弗朗西斯指出,“以你的年纪和底子还能找到个能托付下半生的伴侣。”
基尔伯特嗤嗤发笑,但还是让他替自己修剪了一下挡住眼睛的额发。“本大爷是挺帅气,换成你这年纪的话能让那些小丫头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他粗声说着,站起来摸了摸修剪后的发末。弗朗西斯示意他低个头,在他额前吹了口气,手指拨了拨可能残留下来的碎丝。他的头发算不得柔软,摸在尖端时有些扎手,但并不粗糙。
年轻人收回手时,指腹稍微碰到退伍军人的眼角,那儿就柔软多了,然而已有了干枯的前兆。基尔伯特没管他的小动作,咂了咂嘴。“不,我可不想找个女人来看家。”
“听说每个背井离乡的人心里都托着一个姑娘。”
“诗歌念多坏脑子吧,嗯?”基尔伯特摆摆手,指节叩在年轻人的脑门上,“别瞎扯。那群老伙计连能不能活下来都不清楚,我可没见几个人真给姑娘写过信,给家人还成——”
弗朗西斯笑着避开了下一次,微微舒了口气。“寄托并不是联系。”他说,“你大可以念想着,但不让任何人发现。”
基尔伯特忽然没了声,隔了一会儿才嘟囔起想喝啤酒来,垂着肩膀走开了。

 

再往后些时年轻人已经够了喝酒的年纪,并逐渐远远越过了。于是他们偶尔去酒馆快活,基尔伯特就在吧台边看着弗朗西斯和每个姑娘调情,一人五分钟,结账时甩甩手离开。“我住的地方位置不够,”他解释道,“除非你愿意把屋子借给我?”基尔伯特冲他挥挥拳头,压低音量用大声吼叫的语气进行威胁。
“开个玩笑,”弗朗西斯眨眨眼,“这就够了,我说,我又没法为她们中的任何一个留下来。”
“我说什么来着?”基尔伯特一巴掌挥在他背后,“又是谁嚷着让我找伴来着?”
弗朗西斯愣了一会儿才刻意叹了口气。“嗨,您呀,”他稍微抬起眉毛,“那不一样。”
“听着,小子,”基尔伯特吸了口气,哑着声音说,“也许你是对的,那些上战场的伙计们每个人都一样,各自在哪儿有个留长发穿裙子的漂亮姑娘,然后她们没人会等下去——我们自己都等不下去,多少人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天早上。”
“战争结束了。”
“还早着呢。”他遥遥地向东边望着,以一种确认生命的惯性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还早着呢。”

 

 

年轻人一直在蹿个头,隔两年再来时已经没那么像个孩子了,站姿也挺拔了不少。他以开玩笑的语气抱怨没人支持他去挑染几撮头发,说话时挠着一头颜色过浅的短发。弗朗西斯给他拨了拨过厚的刘海,诚恳地建议他先把前边修修。
“不了。”
“我承认我弄不懂你的品味。”弗朗西斯继续用手指拢了拢,碰着的些由根到梢都逐渐硬起来的短丝。他弹了下基尔伯特的额头。“当然我也不指望弄懂。”
“歇歇吧,老家伙。”年轻人哼了一声,“女孩们喜欢这样。”
“原来你还是个乐意讨人欢心的小伙子。”弗朗西斯摆露了一副讶异神情,“我还以为你不愿管才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呢。”
基尔伯特跳起来大声抗议,弗朗西斯坐在那儿不急不缓地喝着热可可。“少指手画脚,”年轻人嚷着,“我才不信你在我这么大的时候更懂怎么勾引姑娘——”
“用‘吸引’,亲爱的。”
“何况你凭啥认为我不愿管?”
弗朗西斯被这句话拉回了注意力,单手端着杯子,盯着沉降下去的深色液面看了许久。“我没这么认为,”最后他这么说,“我只是猜想。”
他缅怀似地垂下头颅。

 

再往后些就到了跨世纪的时候,弗朗西斯在崭新的年头里为年轻人补上迟到的生日贺礼。“你应该来柏林的。”基尔伯特嘟嘟囔囔。他依然年轻,差不多蹿到了和他相仿的高度,皱着放松时看不出褶痕的眉眼。弗朗西斯想拍拍他的头顶,发现再要够着就太费劲了,于是落点改换在他肩上。
“我自认还是能吸引人的年纪,”弗朗西斯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又轻咳了一声,“但是既然你一直管我叫‘老家伙’,我想最好还是别去掺和你们的生活。”
“可你又不是没来过柏林。”
“是的,我去过,”他遥遥向东边望着,以一种回忆往昔的惯性按压自己的太阳穴,“年轻的时候总会更加没顾忌地打扰别人的生活。”

 

 

当你老去,头发花白,睡思昏沉,
在炉边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诵读,回想你往昔的眼神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的浓重阴影。

 

“那是什么?”基尔伯特半睁着眼睛问。
“叶芝。”弗朗西斯阖起诗集封面给他看,“别说你完全没听过。”
“爱尔兰人,”他缓慢地挠了挠鬓角,“我还真的没怎么和他们打过交道。”
他已老去。早年的冬战经历给他留下了不少病根,这些年的酒精和缺乏生气的过活又过快地消磨去了他的剩余年岁。这会儿他正蜷缩在炉火边。弗朗西斯在成年时就觉得他不再过于高大,这会儿似乎都显得单薄了。
许多东西在早年就被落在了无人能见的地方,原本在踏下战场的那一刻就所剩无几。也就是早在我出生之前,弗朗西斯想。远在他的生命之外。他握住基尔伯特几近干枯的指尖,柔和得像在用自己的指尖亲吻。他将未完的诗篇收起了,于是没了开头,也没了结尾。
基尔伯特开始低声地哼起一支歌,两个孩子玩着玩具马,各自交流又争执,直至他们上了战场,再也没了玩具——总有些东西不可磨灭。他吸着气说“永远别相信理想这东西”,它遥远到随时变更,而到末了,终其一生也不见得降临。
“我知道。”已经过了气盛年纪的年轻人说。
“回去吧,留在家里。在你还能回去的时候抢着回去。”
“我知道。”
老人拍了拍他的手背,似乎想拍他的肩都够不着了。弗朗西斯弯下腰去,第一次亲吻他的额头和脸颊。基尔伯特撇动了一下嘴角,又随着刚才的音调哼了下去,在最后一节之前戛然而止。
时值1976年秋。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真心或假意,
唯独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那是什么?”基尔伯特挑着眉毛问。
“叶芝。”弗朗西斯撇下段末的标点,暂时搁了笔,“你真的没听过?”
基尔伯特摇摇头,又缓慢迟疑地点点头。“也许在哪儿见过,”他嘟囔着,“记不太清,我肯定是见了又不怎么喜欢。”
他还年轻,还在到处闯荡、安歇不能。他很少谈及自己的情感生活,倒不是他能藏着掖着,只是次数不多,仅有的几次都在没完没了地唠叨。他在街角随意伫立时自然地站得笔挺,呼吸着由严寒里转暖的风。这会儿他在老位置坐下,迟疑地看着弗朗西斯逐渐褪色的头发,夹了斑白后比早先看上去浅多了、也不真实多了。老者的心思似乎驻留在过往里,抄写诗句时仿佛在自己述说,而非等别人为他念诵。然而下一秒他抬起那深蓝的眼睛,它们被浊白的膜质覆盖,在苍白的天色下像是半盲,但里边充溢着些许无法遮掩的光彩。
“永远别放弃希望这东西。”他忽然说。
基尔伯特疑惑地看着他交叠起双手,终于缓慢地合十了,像是在感谢上帝。弗朗西斯没等到回话,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回去吧,留在家里。在你还能回去的时候抢着回去。”他说。
第二日基尔伯特想去道别的时候,咖啡馆歇业了。
时值2006年春。

 

 

弗朗西斯在深夜收拾行李。零点伊始的狂欢还在持续,他拖着从广场回来的疲惫身躯终于暂盖上箱子,随后倒头睡到了天亮。外边就统一与自由的欢呼一直钻去了他的梦境里,他看见眼前高墙的残骸上亮着火花,远处错落着荒芜的无名墓冢。他醒来的时候忽然记起了一个名字,然后又将它丢失了,那是很久以前,那是不久以后。
他在晨浴后将剩余的东西扫进行李箱,没有联系年轻时的好友,没有必要联系任何人。他将离去,因无人邀请他留下。他在站台上仰起头,苍白的天际正被晕染上不能见的浅金。
“战争结束了。”
他说着,看了这座城市最后一眼,随后踏上返乡的道路。
时值1990年10月。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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