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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逆白黑】Second Sight: Requiem(08)

Ouverture

Black Sympho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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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如果我是鲁路修的话,等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时,我一定要把你揍到生活不能自理。我是认真的。”

C.C.冷目望着他,金色眼瞳中寒芒迸射。朱雀摸了摸鼻头,干咳了一声,试图挥去脑子里方才炸开的一阵嗡响。“拜托,”他苦笑道,“是你主动提出的缔结契约,别一味怪罪我啊。”

“这话听起来可真像推卸责任。不过好吧,显然是的,否则我已经下手揍了。”她冷哼道,“庆幸鲁路修不是我吧。他显然打不赢你,而且也太爱你了一点。”

朱雀看着她拨开刘海,把到了嘴边的“你也打不赢我”给咽了回去,望着那红光闪烁的印记打了个寒噤,随后盯着它发起了愣。C.C.拿指尖点着那印记,仍然操持着那般冷淡口吻,用掉冰碴一般的温度说暂时不需要担心查尔斯:“他既然敢向我动手,自己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然而,她同时挑起了眉头,做口型说出了一个“然而”。

她说持印者即为神明使者,其魂灵与世界本源相通。“我们所面见的彼此,是所有可能性尽往同一个体收束而呈现出的样貌,”她这么说,“只得一个,眼见为实。”皇帝大概一时半会回不到人世间了,然而在那根于本源的震撞中,她耗费了太多精力在稳定世界轨迹向己身的收束上。她没有被抹消或排挤,亦无法反过来尽全力去弑杀对方。

“我恐怕是错失那个机会了。”她冷言道,“唯一的机会。目前遗迹应当是被他封闭了,等我们能再度进入殿堂时,他与Code还未很好融合的弱点大概已经被消除了,我也就没法借此下手了。”

朱雀轻轻吐了口气。“你的意思是,”他说,“我们不用再担心潘德拉贡方面的压力了,我们需要担心的是……”

他往上空指了指,无言地与C.C.对视。她哼笑了一声,带着些不轻的恼意。“你听懂了我话里的另一个意思吗?”她沉声道,“你不是另辟了道路,枢木,你是将它拧转了。”

“我知道。”朱雀平静道。他想自己早已明了过了,早在他与她相会后于尸堆中向自己扣动那一枪时,早在他跌落于无数死者间时,像嵌入一个坟穴、末了唯独生还了他一个。那一个无数人曾付出无数代价、叫他们把性命都高挂钉死的世界被倾覆了,轨迹坠入虚无,好似所付出的一切都成了徒然无益。“如果他当真知情的话,那足够叫他气坏了。”然而C.C.摇了头,望着他的神情奇怪地和缓了些,又浮出几分怜悯。

“我不是在说你毁掉了整个世界运作的轨迹这件事。”她说,“因为你始终在努力颁正它,而且付出的代价够多了。老实说我不太想称赞你,不过你算是做得很好了。”朱雀噗嗤笑了出来,瞧见她翻了翻眼睑。“是啊、是啊……他会为此生好一阵闷气,但不会真正怪罪你。”她说,“如果仅仅是目前这样的话。”

他安静下来,迎上她的审视目光。C.C.站起身来,笔直地戳上了他的鼻尖。

“我是在说你的打算,枢木朱雀。”

朱雀笑了。“你这就知道我的打算了?”他温言问她。现在那持印者眼中尽是怜悯意味了,她甚至反浮上一丝苦笑来。

“你疯了。”她将定论含在嘴唇间,轻轻磕碰出词节来,“如果现在没疯,如果你真的成功了,那你也会被彻底逼疯的。”朱雀不置可否地怂了下肩,瞧见她那罕少完全显出的悲悯神情。“你还记得他的愿望是什么吗,”她那么说着,形似质问,“他许给你的那一个?”

“……我记得。”他说。

他后退了一步,手中仍抱着那面具。他将它转向了自己,垂首凝视着,好似初从另一人手中接过时那般仔细考量。他起初以为那东西分量很重,当它真正落至手上时才发现它本身轻得很,随手便能掂量起,仿佛能轻易交递给任何人——末了却只落到了他一人手上。

“他要我活下去,这只是你知道的部分。”他抬眼望着C.C.,望见她复杂神情。“你还知道什么呢?”他叹息道,“你只知道我不愿摘落面具,不愿你提起我原先的名字。你只知道我说枢木朱雀已经死了,因为世人都认为如此——你是这么认为的,对吗?”

她是知晓那一部分的,然而她总有些事不曾知晓。在高台之上,在须臾片刻间,在那人跌落于死境之前道出的当世最后的言语寄托。唯有他一人听见,唯有他一人铭记,也只同他一人相关。“他要我放弃那个名字。”朱雀说。他神情松缓,声音在唇际跌宕间近乎温柔。“他要我放弃作为个人的所有幸福,将己身一切奉献给世界。他把这作为对我的惩罚,这是他的愿望——而我接受了。”他望着她,展露微笑,毫无勉强之意。

“所以是的,我打算那么做。”

C.C.怔住了片刻,眉头皱起,又无奈放松了。她嘴角抽搐了几下,半晌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我觉得对你们之间的关系多加评说一向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但这,”她低叹道,“真够残忍的。”

那是的确如此,还是并非如此,朱雀已经不太记得了。他的心念往复了多少次,在那之后算作活着还是死了,他都不太记得了。那人的样貌言语都还鲜活,往后唯有他自己的部分却仿佛再不能留下任何长远印迹。C.C.像是读懂了他的表情,硬行哼出声鼻音。

“可是天啊,我们都了解他,”她说,“他只是想给你留一个活下去的缘由罢了。”

“我知道。”他回答道。

他是知道的,即使他曾一度误解,即使他曾为之气恼痛恨,然而他最终与那愿望和解了。即便连姓名都丢失,意志都被践踏,余生都将否定过去的自己——他想着那是一个愿望,那人希望如此,他便接受了。他又退了一步,抱着那面具转离了脚步。他掂量着它的分量,温和地垂下眼睑。

“——但我也是一样啊,C.C.。”

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想。或许换做别人来,可能是会有的……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他那么想着,恍然觉得他们之间兜转回路都是一般相似。他咽下一声苦笑,在心底无声致了歉。“事到如今,到了这一地步,”他说,“即便违背他的意愿也好,我希望尽我所能让他好好活在这世上。”他听见C.C.蓦然吁叹,她自他身后搭来一只手,置于他的臂膀上轻轻握住了。

“即使要亲手从他身边夺走他最重要的一人,即使那是自己。”她低声道,“那番话,我听他讲过类似的。”

然后他们相对而视,仿佛还在那空旷宫殿间,在最末仅余他们三人平等相伴的时日里,一个不死者与一个幽灵。末了只剩他们两人,分道扬镳又在某一刻重聚。时至如今他们相识得足够久了,他们之间的关联也不止于那早先离去的一人。然而她那么提及时,他们仿佛被拨回那须臾片刻的安宁中去,她谈论她的并行者与共犯,而他在聆听。时至如今那意味已经繁复了许多,交相重叠了一回,令她在谈论他们两人时倍增了叹息成分。

“他会恨你的。”她轻声说,声音细弱,口吻笃定,“他真的会。”

朱雀无声微笑,摇了摇头。“不然呢,你还有别的办法吗,C.C.?”他没有否认她的定论,也没有不满或绝望意思,心平气和地那么问她,“还是说你就能设法阻止那连接进程——不付出任何长远代价?”她目光收束凝聚,锐利地刻下一道寒芒。

“你当真要舍弃自己的名字吗?你有这份觉悟吗?”

“那不是你曾希望我做的吗?”他反问道,“与你缔结契约,继承你的Code,就舍弃自身这一结果而言,不也是类似的吗?”

他抬起一边手来,遥遥点向她的前额。他维持那姿势许久,直至女人面上愠怒神情浮起又淡去,呈出无奈与无言感怀。“我已经做过了啊,C.C.。”他对她说,同时也自言着,“舍弃自己的名字,只作为一个影子看护这世界……我早就做过了。”

那不一样,她作口型无声道。那不一样,由形式到情境都是,你既有了重来的机会,你既有了与他携手合作扭转一切的机会——她终究没有说出声来,好像已经知晓再多说服言论也是徒劳无益。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指节,拢在掌心,轻轻扣合。

“可你还在害怕。”

“什么?”

“你不敢冒险,”她低声说,“你担心你会为他所救,你说过的。”

“他已经在那么做了。”朱雀说。他短暂闭眼,想着他曾见过的锋利字句。鲁路修下定决心翻覆局势或是件好事,他总要规划出一条明晰道路,将基底攥紧在自己手里。不能将希望全寄托于黑色骑士团,即使黑色骑士团被策反的可能性已经变得薄弱了许多——事实上,朱雀不得不承认,鲁路修闯了那一趟带来的好处比直接可观的还要多得多。是他而非修奈泽尔先与黑色骑士团进行了直接接触,将ZERO过去的一次潜在失职归咎于教团的介入;根据卡莲的转述,他甚至不那么隐晦地暗示了帝国高层与教团有直接牵连,后者与包括新宿惨案在内的几次屠戮有着相当程度的关联,并且聪明地通过“那一次我险些身亡”而将自己摘了出来。加之一些有关他暧昧立场的流言,假若运作得当,往后黑色骑士团的确可能成为他的助力。

局势终将到那一步去的。超合众国成立,与不列颠尼亚对峙;若修奈泽尔的确掀起了政变,鲁路修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发起征伐。他不至于被逼入绝境,也就无须通过最为极端的手法进行反击,往后的路途或许不会如原先那般险而迅捷,但局势终究能为他们所掌控。

然而——他想着,抿下苦涩笑意。然而那建立在一个前提上。接下来首当其冲的麻烦便是弑神计划,查尔斯·di·不列颠尼亚既已启用了阿卡夏,一切规划便都进入了并无刻度的倒计时。他所胆怯与所畏惧的,都与他个人的结果无关,然而他的命线似已经同另一人紧密关联了。

“你犹豫了吗?”C.C.拢着他的手指,用着那副咏叹似的口吻,“那家伙往后的安危——若他真的失去你了,在那之后他可能走上多么极端的道路——那是你所担心的最后一件事吧?”

 

他们确定皇帝本人已经下落不明时,是在超合众国的成立公示于世界后。比之11区内部的哗然程度,潘德拉贡反倒沉寂得可怕。外交部象征性地提出了尖锐抗议,此后便再无声息,军队调动与换防悄然进行,帝国内部格局陷入沉默变迁中——修奈泽尔开始摄政。那是件好事,鲁路修说。他将一枚白色王棋掷下,嘴角扯出冰冷笑意。

“他要坐到那位置上。”他声音轻柔地下了定论,“先是施舍似地对我的举动视而不见一阵,在适当的时候拉我入局,将主要的祸事推交由我来收拾。我预想得到他的做法,但他想不到我的决心。不列颠尼亚需要的是彻底颠覆,若他坐在那位置上,相比起他一直按捺不动安心当个宰相、操纵奥德修斯作为台前傀儡的话……能掀起的波澜总是要大些的。”

“他仍然可以将我们的长兄推在台前。”尤菲米娅说。她望着鲁路修,那人轻轻摇头表示并不赞同。

“若皇帝不曾失踪,下一代自然继位,他会那样做的。”他说,“至于现下,若他想操纵局势按他的目的去走,他需要一个更加直接也更名正言顺的位置——我不知道,他可能不会在明面上篡反,伪造死讯一事的后续麻烦也太大。也许一位摄政王?”

他眼睛里跃动着一些暗焰,一些锐利锋芒,更胜于从前,仿佛沾染了新血后洗至雪亮。那副模样足以叫许多反对者在对视间心生惧意,为他削减了不少明面上的麻烦,又招惹了另一些非议。他终归是洗练出些疯狂残忍意味,藏匿于愈发张扬的微笑当中晦暗难辨。尤菲米娅并不感到畏惧或失望,她垂下眼睫,心下生出一丝半点悲哀。

有些事总是该由我去做的,鲁路修那么说。她握着他的手说我知道,事到如今谈论和平已是无益,事到如今并不能再展露半分温和软弱。她不过是为了这境况感到悲哀,好像她再无法为他提供多少善意指引了,甚至无法替他拢来一时半会的喘息余地。亚瑟蜷在她膝上打着呼噜,抬起小脑袋无精打采地哼叫两声。鲁路修伸手过来挠它的颈子,那灰黑猫咪便耷拉下了耳朵。

“怎么说呢,”他低声言道,“与修奈泽尔同在一个阵营也算有些好处,比如多摸清一些他的筹码与棋路。”他言语中透着刻骨寒意,亚瑟嘶嘶叫了起来,像是随时会弹跳起来咬他的手指。它并没有那么做,尾巴抽打了一下尤菲米娅的裙面,忽一下蹦离了。她望着他的眼睛,恍然从中读到了一些东西。

“你联系不上娜娜莉了,对吗?”

“是啊。”他抿了抿嘴,“这一天总会到来的,我并不感到意外。”

他说自己总归是要做些事情,不能一直被那么束手束脚下去。“修奈泽尔不会伤害她。”他缓慢地说,似还在努力说服自己,话语间有些吃力,“只要我保持我自身的价值,无论是还能予以利用的对象,还是足以抗衡他的对手……即使是后一种也好,只要他还打算约束我的行为,娜娜莉就会在他手头活得很安全。”他眉宇间透出疲惫迹象,尤菲米娅拢过他的鬓角,轻轻摁了摁他的太阳穴。

“最大的风险是她被说服来对付你,被唆使到亲自敌视你的地步,”尤菲米娅低声道出,“二皇兄是做得到的。”鲁路修在她的注视下弯了嘴角,抿起一丝苦涩笑意。

“我知道。”

此后他们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即使暗地里并没有放弃追查。杰雷米亚·哥特瓦尔德尽可能提供了一些帮助,然而他从皇城方面搜刮回的消息,也不过是修奈泽尔在投入建造某种威慑性装置,一个武器。达摩克利斯,帝国对于制空权的投入去向虽有些隐晦,但那个名字并不算是个完全的秘密。修奈泽尔预备押注什么,鲁路修大概做了几百次分析,末了都是恼火地将纸稿推算团作一团直接丢弃。

他心神不稳,任何人都能看出。他能在无数令人暴躁的动向间维持这种程度的冷静,已经足够叫人敬佩了。他疲惫时埋下头颅,埋在他名义上的未婚妻的长发间沉闷呼吸。他喃喃着自己在想念一些人,尤菲米娅轻声回答“我知道”。她的半血兄长,她实质上的指引者,他疲惫至这地步,她却无能为力。鲁路修似觉察她所想,抬首亲吻她的鬓角。

“我很感激你,尤菲,”他说,“为了迄今发生的一切。”

直至一日晚间,她终于拿到些重要讯息。一封电邮,署名是妮娜·爱因斯坦。那女孩同她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联系,多数时中规中矩,女孩极其谨慎地选择着自己的措辞,但字里行间还是会显出慌张凌乱痕迹。那联系在她说“忙于研究最后阶段”后中断了一阵,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回。她为着那罕见的公事公办一般的问候口气沉思了几秒,往后拖曳,寻着了一个加密附件。

“妮娜?”鲁路修讶异地抬起一边眉毛,“你这么一提我倒是留意到,技术部那边有许久不见她人影了。”

“提供她后续研究环境的是修奈泽尔皇兄,项目方向也和罗伊德他们不同。”尤菲米娅提醒他,“她早先留在技术部的时日就不过只是跨领域交流了。”鲁路修眨着眼瞧她,她冷静地对视回去。

“她怎么了?”

“她刚刚传来了消息,”尤菲米娅说,“加密的,我不知道……”

这很值得玩味,好像那始终在一门心思进行技术攻克的女孩也隐约觉察到了内部分歧的端倪。“她一直以来忠心的是你,”鲁路修随口道,“这很好理解。”他们在等待罗伊德根据遗留因式破解时交换着眼神,小声进行着一些猜测。那可能是这些日子以来最接近于修奈泽尔真实动向的消息了,解密的过程变得紧张难熬。鲁路修搓捏着自己的手指,深呼吸的次数多得她担心他会不会得了气喘。在他们回过神来之前,罗伊德蓦然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我的天啊——!”他大喊大叫起来,“这可真是份大礼啊,两位殿下……”

他的语速忽然变得飞快,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用一连串其他人显然听不懂的复杂术语砸得人头昏脑涨。鲁路修皱起了眉头要他说重点,半分钟后他的下颌骨像是脱了臼。“……一个未完成品,当量完全不及预设的那么夸张,”罗伊德兴高采烈地比划着,“但是她将核心推算公式给出了,剩余的计算并不很难,她是故意不完成的——”

“她是在泄露我那位皇兄所能拥有的核心机密,阿斯布鲁德,我怎么觉得你一个修奈泽尔麾下出身的家伙对这事好像还挺高兴的。”

“您在说什么呀,十一殿下?换成谁都不会放弃接触这种价值的资料的机会的。”

“暂且不提你这个奇怪的立场问题,”鲁路修板着脸说,“你觉得修奈泽尔知道这只是个未完成品吗?”

“说得就好像他甚至还精通技术活儿一样。”罗伊德回答,“您也看不懂这份资料呀。”

鲁路修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但显然不是在为这形似贬损的话语生气。“该怎么说呢,她还真是死心塌地啊,尤菲。”他叹着气,“我不知道修奈泽尔有没有料想到这个,就算是我也挺意外的。”

他让罗伊德归整一下有效信息,年轻的伯爵却从镜片后方翻起了玩味眼神。“她还附带了一些别的讯息呢,”他拉长着嗓子说,“比如说这东西是打算装载在达摩克利斯上的,比如说那上面还将放上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用来当作它的锁匙……”

他冰蓝眼珠转了一转,难说从中透出了多少惋惜意思,但的确在笑意底下多出了忧虑。鲁路修在他说完话以前已经攥紧了手,尤菲米娅轻轻扶着了他的手肘。他们在沉默间几乎屏息静气,等候着一个定论来临。

“……比如说,第七皇女。”罗伊德说着,叹了口气,“是的,我们恐怕总算是获知娜娜莉殿下的去向了,即使不是现在的,也是未来将成的。”

 

“第七骑士。”她叫他。

褐发的年轻人在林荫道边转过头来,面露诧异。“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他说,“我以为你早先就回潘德拉贡去了。”女孩抬着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奇怪的是,我留在这里等了几天,却直到现在才找见你。”她口吻平静地指出,“我以为你在停职期间除了闲在学校之外也没什么可做的事才对。”

那人笑了。“这的确是你会说出的话啊,阿妮娅。”

他感慨间透露出一些东西,好像他所知的、所了解的都远比她所有的及她所以为的多。长久以来她一直被那些未知事物所困扰着,因而枢木朱雀的态度叫她生出了比以往更多的好奇。他放松了肩臂,从隐约戒备中袒露出一个友善笑容。“你去了哪里?”他们一并往凉亭处行走时,阿妮娅问他,“我听过流言,说你是——”

“你相信吗?”他坦然相望,“你相信我吗?”

他们对视了片刻,现役圆桌骑士中最年轻的那个便撇开了头去。“我不了解你。”她直言道,“我也是,基诺也是。我们从没搞明白过你的想法。”

“你们了解我的程度可能比自己想象的多。”朱雀回答她。阿妮娅摇了摇头,率先踏上台阶,寻了个位置自行坐下了。

“我只觉得你对受虐之类的事有着非比寻常的爱好。”她说,“从你接受指令回11区对付日本人起就是了。内部质疑你的忠诚,黑色骑士团的支持者又仇视你的功绩,你还是回来了,而且对流言就听之任之。”朱雀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神情颇有些感怀。阿妮娅望着他寻常学生制服,在膝上拢起了手掌。

“鲁路修信任你,”她犹疑着说,“娜娜莉也是。”

那人眉眼柔软下来,像是真心实意对她表示感激。“你之前一直是被指派去保护娜娜莉的,对吗?”他低声说,“你是出于自己的意愿接受这份指令的吗?”

“我是她的护卫骑士,”阿妮娅小声说,“我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她蹙起眉头,为他的态度感到奇怪。朱雀望着她的眼神像是亲近了许多,也的确向她道了声谢。“你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他端正了神情,“如果你是从皇都而来,刻意寻找到我头上……”

“我从总督府过来,”阿妮娅收敛了心神,语气平静道,“总督在传唤你,但你似乎最近都没有接讯。”

朱雀怔了会儿神,蓦然想起一般从衣兜里摸出手机,表情错愕地翻了翻。“我最近恐怕是有点忙。”他小声说,没阐明具体是什么事。阿妮娅在膝上捏了捏手指,在他忙于查看那支手机上的累积消息时拿出了自己的设备,开始翻看相片打发时间。

鲁路修和娜娜莉,鲁路修和朱雀。他们三个并没能聚在一起,然而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也了解到他们各自对于彼此有多么重要。她望着相片记录中那女孩温柔笑容,在某一刻变为焦急失色,心下泛起一阵波澜。

“枢木朱雀。”她说。被唤名者抬头望她,无声等待着她的进一步发言。“枢木朱雀。”她重复了一次,语调压抑下来、比之先前的闲谈郑重了许多,“我的确是从皇都回返。”

她手指紧了紧,仍然不确定自己是否应当做出这般选择。那人用温和鼓励眼神望着她,好似在说我了解的、我了解得更多。她头脑里冒起一阵晕眩,又在她生生维持住了一瞬清醒后忽地沉寂下去了。她小幅甩了甩脑袋,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

“他们要把娜娜莉送往达摩克利斯,”她说,“他们打算要她掌握一个武器的开关。”

她将那话说出口后,那人面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他霍然起身,眼神当中刺出显著冰寒。“你是知情者,对吗?”他沉声道,“你既被指派为她的护卫骑士,你是清楚那计划内情的吧?告诉我,阿妮娅……他们打算在何时动手,还是已经在行动了吗?”

 

第七骑士重现于总督府这一事,在时下纷乱局势中又添上了一笔杂乱色彩。一来是那冷藏似的歇职,二来是兰斯洛特已被交付于黑色骑士团,两相叠加后他的身份地位立场都显得比先前更为尴尬了。然而他像听而不闻,只顾疾步行走,甚至来不及去先拜访一下副总督一行人所常在的区域。

杰雷米亚在他直接闯到柯内莉娅面前之前拦住了他。边境伯面色复杂地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声道了句“此时不宜发生明面上的冲突”。朱雀道了谢,再三保证了他并不会和柯内莉娅产生什么针锋相对的矛盾,那一副忧心忡忡模样的贵族军官才勉强吭声应是。“如今各方面的麻烦都来了,”他低声说,“娜娜莉殿下那边的麻烦恐怕是最直接的。”朱雀不那么隐晦地表达了自己已经知情的意思,对方有些惊讶,但没再多说什么,只嘱咐他多加小心。

那应该是鲁路修的意思,朱雀想。他心不在焉地迈入总督本人的地盘,又在她投以利剑似的锋锐目光时迅速收敛心神,昂首挺直了身。他并不避讳地与她对视,帝国第二皇女稍蹙了眉,像是惊讶于他的胆气。片刻过后她微微颔首,倒不见恼怒,目光似和缓了些,却仍不带多少善意。

“我召你前来,”她冷言道,“传达一些讯息。”

“谨闻尊言。”朱雀垂首伫立,口中淡淡言道。柯内莉娅那副态度表明她对他的身份还并不通晓,但大抵已被暗示了他的实际站位值得怀疑。柯内莉娅摊开手掌,翻掌摁上桌面,目光重新凝聚锋利。

“一份来自于帝国宰相修奈泽尔·el·不列颠尼亚的口谕,”她说,“‘若你对我所欲为有所觉察,我将一个清算的机会提供给你,相信这也是你所想要的。’”

然后她递出一封信笺,隔着桌面前推。朱雀在桌沿接住了它的边角,当着总督的面便撕开平展,不出声地扫完了一遍短小内容。随后他猛然抬头,望见柯内莉娅眼中由他反应而生的一丝愕然,意识到她是当真不知内情。

修奈泽尔预见到了多少呢?朱雀阴郁地想着。修奈泽尔预见到他对娜娜莉即将采取的行动会遭到泄密这点了吗——而且还是通过至少两个不同的信息渠道?也许他是预见到了阿妮娅的口风不会太严的,也许不过如此。他那句话可以指代至少两个意思,而且两条路疏通到尾他都有办法将其结果转化为对自己的好处。

信中所给的只是一个坐标提示。若那是通往达摩克利斯的必由之路,提供清算机会的意思就是针对他本人而去了。朱雀的确有很多理由将他击毙,为着他逼迫娜娜莉坐回那位置,为着娜娜莉可能陷入若非他允许便再无法与外界联系的围困境地中去,为着一旦那计划成行了、那女孩可能终此一生都无法再离开那天空堡垒半步了,就像往囚笼里关进一只翼翅已经受了伤损的鸟儿。一旦那计划成行,将她夺回一事便必会面临上种种更为夸张的困难,一座要塞级别的防御,被打穿防御后迅速进行区域自毁的威胁——这还是是轻的。若非朱雀确保自己已经将许多要点灌输给了那女孩,他们很可能还要面临与娜娜莉为敌的难题。

然而他认得那个坐标。他想,修奈泽尔或许并不知晓,但自己的确是认得的。假若修奈泽尔不过是用言语暗示误导他,真实的意思一直都很明确:帝国宰相在暗中把控局势,似有反意;他对Geass和教团都有所了解也有所揣测,对ZERO的身份也是一样;他认为枢木朱雀有足够的理由去除掉当前的国君,这于他而言也有充分好处,起码摘清了他自己的手,那机会既摆放到了枢木朱雀面前,枢木朱雀也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拒绝。

无论是哪一条路径,只要他采取行动,结果都是修奈泽尔会有无数种方法能让他退无余地。修奈泽尔大可以设法证实第七骑士与ZERO之间的联系了,直接用以策动黑色骑士团也好、单纯地拿捏住ZERO的把柄以便要挟也罢,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走势。

但若那是达摩克利斯的所在地,也许还好些,朱雀疲惫地想着。就算修奈泽尔在那提前设下圈套也好,由他主动做一次将娜娜莉护回安全地带也算是对于过往的弥补和安慰,而且方便直接清算很多事情。但若那是达摩克斯的所在地——然而并非如此。

“天空之境,”他轻声说,“他是在要我心甘情愿地去当一柄剑呢。”他冲着神色复杂的柯内莉娅躬身致谢,帝国第二皇女抿紧嘴唇,冷哼一声,撑身前倾,几成逼视。

“我有一事不解,”她沉声道,“无关于你,只关于你的去向——我那位皇兄的确在暗处进行反政吗?”

“您既然已经有所猜测了,又何必再向我这个立场存疑的人确认呢?”

朱雀那么应答后,最后看了她一眼,便自行告退了。柯内莉娅在他身后长吁了一声,并没再叫住他。他迈开脚下,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掠过长廊画影,掠过无数温柔脸孔,暗自攥起了拳头。

他认得那个坐标,那是遗迹所在。既已给出皇帝可能的去向,便不过是表明了一件事:为他剩下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你觉得修奈泽尔知道有人向我们泄密吗?”鲁路修喃喃道。

他苦笑着站在一旁,尤菲米娅担忧地搀扶着他的胳膊。到了这一步,他想,正因为到了这一步——妮娜给出的资料太过事关重大,一旦他们做出相应行动,很可能牵连出她泄露的其它信息。再者说来,他试图寻找娜娜莉下落的行动也并不隐蔽,修奈泽尔必然有所防范。一旦由他出令动手,截断娜娜莉的运程,恐怕接踵而至的就是修奈泽尔宣判他的行为违抗了皇城指令、危害到帝国安全,从而有着无数理由叫他陷入更深的泥沼中去。他轻轻挥开了搀扶,在房间里焦急踱步。罗洛站在门口望着他,眼睛里透露出一丝犹疑。

“私人行动呢?”那年轻人小声道,“不能在明面上动用军方势力,那么私人——”

“哪一种私人行动能从修奈泽尔军的围护中抢出人来?”鲁路修咬着牙道,“是的,我知道有人做得到,但我不想——”

他所想的那人不在他们可控的范围内,即使他们已经和黑色骑士团之间建立起了某种微妙联系,即使由黑色骑士团动手似乎就能让形势显得正常许多、也能在明面上摘出自己来,即使他万分清楚自己只要传达过去一条请求,那人必然会照做的——可他再不愿将ZERO牵涉进来了。上一回就是,他疲惫想着,上一回,一经明确“娜娜莉被带走了”一事,最终就叫那人落到了那般惨淡地步。他胸腔里闷着火,一掌扫乱了桌前纷乱棋局。“让我一个人仔细想想。”他说。他闭上眼,几道脚步声各自远去渐无。

周遭一时空旷,但他仍久久无法静下心来。可行的道路无非两条,笃定修奈泽尔不会伤害娜娜莉、从而往后都受人钳制,望着全局都被那人夺去——或者冒险行动。就娜娜莉个人的安危来看,后一种或许还是更险的一着棋。你是怎么想的呢,娜娜莉?他闭着眼思索。你希望我怎么做呢?

他个人的意愿也许已经向后一种倾斜了,纵使万般无奈,必要时抱定了拿她的性命冒险、自己也将被提前推往台前的心念,也比完全沉默不作为要来得强。你会相信我吗?他那么想着,你愿意相信我吗?

一阵尖锐提醒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接起通讯,里头传来罗伊德的声音。“殿下,”他直接那么喊道,“有一台备用装甲骑出动了——”

“什么……?!”

鲁路修睁大了眼睛,思路瞬间被拗转过去。“什么?”他又重复了一次,狠命揉搓起自己的太阳穴,“除了那几位圆桌骑士之外,谁的驾驶权限足够盖过我的允许——哦……”

罗洛。他醒悟过来。那年轻人的一句小声提问并不是在给出建议,不过是在征询他的意见。私人行动,备用机体,摘离了那架标志性的黑金装甲骑,而那男孩的能力……他蓦然一愣,咬了咬牙,骤然冲出门外,迅疾地加急了脚步。

他从长廊间快速越过,及至某一刻忽然一滞,望见相对而来的那人身影。他怔住了,一时间不知自己该先问出哪句话:问其来意,问你对当下格局知晓了多少,问你是由何人传唤、又将去往何处。那么一时半会间,他提问的余裕就过去了。

枢木朱雀同样也在疾步而行,第七骑士近黑的金纹披风在他身后拖开边角翻飞飘摇。他神情冷厉可怖,然而在鲁路修望去、目光相接后,他眉宇间的阴霾骤然消散了。他们错肩而过时同时放缓了脚步,那人偏转过头,恍然间面上仅余安宁平和,瑛绿眼睛里万般情绪周转后汇为浓烈温柔。鲁路修,他喊了一声。被唤名者望向他时,他背后恰是巨大画框,浮空者,临近烈日,翅翼融化烧灼而坠。伊卡洛斯,无名而作。

“那么,”他目光温缓,平静相述,“再会了。”

然后他便恢复迅疾步速,头也不回地离转而去。鲁路修僵立在原地,一时间难以动弹。他耳边吵嚷着几声催促,一些担忧问候,高高低低,化作毫无意义的嘈杂波动。枢木朱雀的脚步声远去了,起先还能敲击在他耳畔,往后愈来愈轻、淡去后了无余痕。在长廊中恢复静寂后,一缕恐慌便从空旷中悄然而生了,逐渐生长茁壮,将他平稳心念都吞噬而去。

那是一次告别,他恍惚想着。那像是一次诀别。

 

恰好与创世传言相反,神明是由着人心而诞生的,那魔女说。那磅礴意识由魂灵相聚,古往今来千千万万的死者,投入到世界运转的轨迹当中,在言语诞生的一刻,“它”便终于成型,由此便能听以呼唤、诵以愿景。

在最初之时,言语本身即是效力,当一个名字从沉默当中被剥离而出时,便是脱离混沌、脱离法则轨迹、从那千千万万死者当中独立了,成为一个鲜活生命。因而一个名字便是一道锁匙,一个诅咒,一点存活的希冀。神明的使者则游离其间,忘却自身,丢弃名姓,最多不过是作为行走于世的化身而活。

“事到如今,我终于明白你的力量由来了。”他所认得的那一个使者说。她前额猩红图纹浮起血光,金色眼瞳平静无波,本含着似人非人的静寂意味,这一刻却袒露出几许温和叹惋。“鲁路修所有的力量形式,本身便接近于神明本质。”她说,“他的潜在愿望过于庞大,他所能牵涉到的因果也过于广泛,那造就了他的力量形式如此切近那个本源。”

鲁路修所有的力量形式便是那样,形似强制约束,本质不过是藉由言语而进行请托与祈愿,及至末时他才终于了然。朱雀微微颔首,C.C.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们两个,曾经直面神明。”她说,“你们两个,那时都在祈愿世界不要停止前进的步伐,于是在那一刻,你们两个的意志都与集体无意识接驳了。我说过了,那解释了你的愿力强度,为什么你在缔结契约后通过祈愿而获得的能力足够歪曲现实——就是这样了。”

“那也让他的言语有了比之以往更强的效力,”她又补充道,“在他在道出最后赠言的那一刻,你的命轨就与世界本身相关联了。”

“所以那的确是一个Geass,”朱雀说,“它的确生效了——不止于我个人的意愿。”

“亏你还笑得出来。”C.C.撇下了嘴。他失笑摇头,说反正事情已经不剩多少转圜余地,那么不如思索一下这事实本身所带来的好处。“那的确会让你的意志更容易对世界本源生效,甚至提拔到了比寻常的持印者更密切的程度。”她叹道,“是的,你的想法是可行的。就算查尔斯想借助Code对你进行压制,一旦你完成贯通过程,他便再也无能为力了。”

“那的确是好的方面,”他温声道,“你不笑一笑吗?”

那魔女定定望着他,额发散落,神情悲悯。“我为鲁路修祈祷过。”她说,“我已经有很久不曾祈祷了,我只破了一次例。我不想再为你做一回。”

然后她将他推着坐好,凑在他面前,在他唇上轻轻贴合了一个亲吻。

形似契约,形似祝福,形似魂灵互通,形似她仅剩的私人温存。他望见星球虚影,一道光亮,自境线启开,映出千千万万的魂灵面貌。死者,生者,各自形廓收束交叠。废墟当中残碎痕迹渗往光亮彼端,最终被拥入了光亮。所有曾被抹去的、被遗弃的、被丢失在时间彼端的物事,某一刻循着时间轨迹本身的流淌汇聚而尽都往返。

那力量重归之时,亦推开了一扇门扉,埋藏着他最后缺失的一段记忆。他没入进去,霎时间浸入另一片空旷空白。他自空茫当中看见火,火焰在天际燃烧,映入华美偏厅拉下一地余烬。有风暴席卷而过,有苦痛折磨,敲击他的血、肉和骨头,而后是囚笼——他曾熟悉那处境,他曾见过的——而后是逃离。他们浸入漫天风雪中去,那人眉眼轮廓都要被呼啸而过的纯白碎屑而模糊。他听见枪声,他望见血。

他曾说我会救你的,鲁路修,我会在你掉下去之前救你的——然后他们一并跌落下去。他伸出了手,一粒子弹从中贯穿,留下血肉模糊的孔洞,殷红从中淌下,混入那枪伤尾端余迹。仿佛所有最为深重的梦魇交错呈现,死者影像相合,凝聚成一个横亘于苍白雪野中几近涣散的轮廓。然后那一人嘴唇蠕动,轻碰间微弱吐露出凝实字节。

“我不会死的。”

他听见了。我会活下去,那人说。他手中新血淌流,混入那人交握而上的掌纹之间。我会活下去,朱雀,鲁路修说。他听见了,他望见那人眼睛,深暗晶紫中混着悲哀与坚定,燎着了暗焰,那是属于生者的眼神。我会活下去,那言语音调轻柔、分量沉重,叫他几乎潸然。有一刻万千光景尽现于此,所有他曾见过的、曾试图挽留的区段,从一个幼小孩童起囊括到最末之时洁白华服身影,临行前一次回头温柔眼目,所有他试图铭记的声音汇聚在这一道里。

“……我会活下去,”那人说,“我起誓。”

就在那一刻,最后的空缺被填补了,最末的心愿落到了实处。所有犹疑踯躅尽都卸去,所有挣扎苦痛尽归虚无,唯留下释然感恩。枢木朱雀在那光景中阖上双眼,听见自己钝重心跳,响如缓慢擂鼓,震颤了整方空间。

 

她望着他。他的双眼闭合,仿若在沉睡。一个白日梦境,往昔重现,由时间本身所镌刻,完整记录。它曾由着那持契约者本身挣于不同时间地域的沉浮而化作无数碎屑散去,现今终于聚拢归一。

他的呼吸平稳悠长,年轻面目上罕见地浮出一片安宁。某一刻他呼吸稍一促乱,眼角缓慢渗出了水滴。他更深更稳当地靠坐好了,微微张开嘴唇,喉间发出低微哽咽。然而他在微笑,他肩颈都在轻微颤抖,泪水持续不断划过脸颊;他在哽咽中舒展眉梢,露出释然笑意。他无声震颤了许久,终于睁开双眼,两侧瑛绿虹膜都完整为血光所覆。

“谢谢你。”他轻声说。C.C.倾下身去,捧住他的脸颊。

“所以,”她低声叹道,“你是完全做好迈向那一步的准备了。”

“是啊。”他回答,“我得到了一个誓言。”他眼睑翕动,深深呼吸,好似长久以来最大的担负终于被卸去了一般。他付出所有代价所求得的一个可能,他存于现世的缘由——他所希望的。

“我已经不需要再害怕任何事了。”

 

TBC

 

莱总二哥:

You fly too close to the sun.

学姐零雀:

もう何も怖くない。

一个过渡章,R2大半截后某人终于连升级带记忆修复一起完成了。

马猴烧酒插旗的姿势都是相似的。

单对于军师来讲某种意义上的确是诀别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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