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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ay of Arcadia(07)

CG原作近未来时间点设置,非架空宇宙,《Oath of Ashes》《Path of Dawn》的续篇。

部分科技树与智械危机大背景参照暴雪旗下FPS游戏《守望先锋》的设定,但具体细节和世界局势都有所不同,非严格意义上的OWparo,也不是Xover,不会有任何OW人物出场。

警告:涉及半机械化人体改造,不对文中涉及的任何生理与精神病灶的科学严谨性做担保,且必然包括大篇幅的胡说八道。

完结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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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还不至黎明。

起先她不明白自己何以在此时醒来,随后她记起自己原本就常常在各种古怪的钟点醒来。她是上了年纪了,还未步入迟暮,但精力也大不如从前。可能在白日里陷入昏睡,也可能在夜间无眠。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如同老旧的钟表,各个零件都有所磨损,不能运转得像过去那样精密,常常倒错了正常的时间轨迹。

不止一次,无需困扰,要不了多久她就又会沉回模糊的梦乡里去了。独自醒来,再独自睡去,不会有人惊扰,也不会惊扰到别人。在这般独处而睡意昏沉的时候,是否真正醒来了一事也是不确定的。偶尔也会出现更加吊诡的情况,她分明躺在原处一动不动,以为自己是清醒着的,随后又在一次猛然失坠的错觉中真正于阳光下睁开双眼。

影子从床底攀爬出来,从顶灯上垂吊下来,从窗框边沿淌流进来,汇聚成柔软流动的丝绸,捆缚住她的腿脚。她的腿脚,一度失去了行走能力,但在她困于黑暗和残障的年间也没有完全萎缩。在她重获光明与自由后,医师告诉她还有希望恢复。她的腿脚受损没有严重到全不能行动的地步,只要以自己的意志破除心理障碍,辅以一定程度的治疗与药物帮助,即使不能毫无顾忌地跑跳,好歹也不消终身被困在一张轮椅上。

那时还有一个影子伫立在她身后,很少言语,也从不摘下面具。他公正客观地重复过几次属于医师的提议,叫她去尝试,叫她去取回原本不应失去的东西。那时的女皇仍然年轻,过于年轻,天真到以为自己保持需要人照看的模样就能叫他在自己身边停留得更久一些。她未见得需要人长久陪伴,但她以为那个男人需要一些“被需求”的实感。不是针对那张面具,是针对面具下剥离了名姓的幽灵。她没有把那些天真念头确切说出来过,只是一味摇头推拒,在找遍各种借口搪塞过后,男人仿佛明白了一些事,渐渐也不再提起了。

“我不会永远留在这里。”他说。

“我知道。”她回答他。

他会离开的。离开不列颠尼亚,离开自己身边,回去那张面具名义上归属的地方。但只要自己仍然是残缺的,多给他一些被需求的实感,他总会时不时回来。为了公事,为了私人探望,为了她执拗而温柔的梦。

他离开了。

他再也没有回来。

ZERO从公众视野中消失的翌年,女皇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有一个人在离开她之前就令她心碎了,从此再没有人替她去看这世界的模样,于是她自己去看。有一个人在离开她之后才叫她意识到那般天真念头终究会幻灭,从此再没有人替她去走遍这国家的地壤,于是她自己去走。取回了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不需要隐姓埋名地藏匿于尘埃里,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不需要维系年少时执拗的梦。

然而她终究是孤身一人了。

如今影子温柔地裹缚住她的腿脚,遮障了肢体正常的知觉,叫她短暂陷回到无助而空荡荡的茫然当中。她安安静静平躺着,等待这幻影似的光景过去,再清醒些或再睡得更沉都是可行的。她睁着眼,凝视着枝形灯末端弯曲的弧度,如黢黑树影照映在穹顶上。那影子也渐渐模糊了,她沉回黑暗的边缘,浮游着即将下落。窗台上落了一只知更鸟,啁啾着递来一支无名小调。

影子升起来了,如潮水般升起来了。没过她的床铺,毫无重量地凝聚到一旁,隐约成为一个人形。她睁着眼,分明看见那人形向自己伸出手掌。藏在暗处,在黎明之前,光亮不至之地,亡灵会回来探望。

“娜娜莉。”他说。

“你。”她回答道。

她细细抽着气,吃惊似地噎到了一次呼吸。她以为自己只能吐出一个音节,就这么一个。人在面对亡灵的时候要万般谨慎,好像一个更加明确的称呼就会惊扰梦境。影子向她伸出手,覆在她生了皱纹的前额上。

“娜娜莉。”他重复道。

他的声音依然温柔,温柔而年轻,仿佛定格在了遥远往昔。那么年轻,那么年轻,张扬而高傲地规划了自己的死,然后昂首挺胸地迎接了它。她的血亲,她在谎言中死去的兄长,永远停留在她尚为少女的年代里,再也不会前行了。少女色泽温柔的浅棕卷发染作银白,如今只剩一具衰老孱弱的身躯。她睁着眼,视野在夜间格外受限,看不确切他的样貌。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也不会更加年幼或更加年老。像是钉在墙上的蝴蝶,碾平压在玻璃板下方的花,陈列室里沉默伫立的牡鹿的空壳,绘在墙上的一幅壁画。他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也就不再会变了。而今他回来了,抚摸她铺散在枕间的白发,指腹亲吻她的前额与干枯脸颊。“你来带我走了吗?”她小声说。影子沉降在她身边,在她床畔,压下一个小小的凹陷,让她错以为他具有真实的重量。

“还不是时候呢。”他告诉她。

这回答反而叫她焦躁起来。她开始挣动,试图从仍然裹缚着腿脚的丝绸中逃开。它们很沉重,即使恢复了行动能力也无法叫她跑跳自如。它们很轻、很轻,有时候不足以完全支撑起她自身的重量。她会感到乏力,她疲倦了,她走遍了需要亲自走遍的地壤,她以为旅程早该结束了。

“我在这里留得足够久了。”她说。影子轻轻抚摸她的额脸,触感柔软,她错以为那触碰当真是温暖的。

“我知道。”

在黎明之前,知更鸟已经在唱歌了。一个好的时节,月季花的荆刺悄悄探出来,深绿的枞树叶打入湖水,还在学龄的男孩女孩们划着船拨开涟漪。她走出去过,她见过的。她从那般年纪成长至今,再也划不动游船了。她留下独属自己的一隅,避开了华丽辞藻与盛放的玫瑰。玫瑰萎谢了,她错过了能够拥有它们的年纪。然后她离开殿堂,静悄悄地藏匿到暗处,不再需要跳舞,也不再需要走到台前去宣告更为激烈残酷的决议。

“我离开了那个位置,再也没有什么负担了。”她说。

她不知道。她在说真话,或不过是困顿间的随口搪塞,她分辨不清了。要在这种时刻保持完全清醒的思考是间很难的事,过去她或许会强迫自己去做,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不再是了。亡灵回来了,来到她身边,允许她像个足够天真的女孩儿一样胡闹。她走不动路了,也看不清东西。梦境遮障了她的感官,叫她所能察觉的现实都模糊起来,唯独能感知到他的抚摸,他好似有些真切的体温。

“没有负担和没有牵挂是两回事。”他说,“你看,这已经是你的国家了。你不想多看看它吗?”

就像哄劝,就像陪伴一个孩童入睡,偏偏又是在提及不那么温存的事物。那些激烈残酷的决议不需要由她去阐述了,但她还能聆听到。在重重防护的高墙之外,她知道实际都发生了什么。知更鸟所唱的是悼词,枞树叶覆盖了尸体,湖水染红了血色。每一次伤痕都需要很长时间去平息,所以来日方长。她的眼睛能替死者看着这世界,如今她能看见了。看得久一些、再久一些,直到又一次战争也步入终结。

“不再是了。”她轻声说。她向上看望,隐约捕捉到年轻瘦削的面廓。“……但我想你说的没错。”

影子笑了,握住她搭在被面之外的手掌。“那就还不是时候。”

他还很年轻,比她要年轻太多了。他没能走过她自己丈量出的年岁,理所当然会停留在那副样貌里。他的声音比她记忆中要沉稳些,那是属于亡者的温柔、或不过是她记忆模糊后的一时错觉,她分不太清了。她开始记不清很多事情,包括他最后一次露出微笑的模样。你这会儿在笑吗?她想着,尝试触碰他的颧骨与边颌。你是在对我笑吗?他俯下身,让她能做得更加容易。

“你做得够好了。”他说,“即使我并不在,你也做得一样好。你可以比谁都优秀,也坚强到可以独自走下去。”

他的声音低缓,从暗处翻出尘埃中的碎屑,她已经失去的东西。她再也没能重获的东西。她是独自一人了,有人一早便决绝地动身离开,有人在道别后再也没能回来。“你们都不在了。”她说。她睁着眼,在黑暗中轻轻发抖,生怕近旁那虚幻温暖的影子也会即刻消散去。“我……我不知道。”她低声道,“什么时候。你们都……”

“嘘。”影子说。他用别处触碰她,他的嘴唇落在她枯瘦的指骨上。他像是在叹息,像是想尽可能地予她慰藉。“嘘。”他说,“别担心,我已经找到他了。”

那是一个来自亡灵的承诺,她想。

仿佛尘埃落定,仿佛在风中翻卷不定的书页终于被完整翻覆过去。别再等待了,因那是徒劳无益的。他们是一同离开了,那或许是个很好的结局。半个世纪以前她不会这么认为,然后她躺在这里,以一副正在腐朽的身躯聆听一个埋葬于记忆的声音。如果那个人早已死去了,如果他不过是以幽灵的样貌在世间苟延残喘许久,如果他真的是被死者带去了,如果那时他还保有先行离开的另一人所熟悉的样貌。然后她这么想。

那应当是个很好的结局。

什么才能算是好的结局呢?没有人能被彻底拯救,也没有人能够全不痛苦地在世间生存。没有陈旧的罪孽能被彻底洗涤,没有神明愿意聆听微不足道的告解。她很累了,不愿去想。她闭上眼,无声无息涌出了眼泪。泪水渗入她堆起皱纹的眼角,渗入她银白的鬓发,渗入无光的暗处。然后有人亲吻她单薄的眼睑,如钉在墙上的蝴蝶悄然振动了翅翼。

“娜娜莉。”那个声音说,“我很爱你。”

“我也是。”她回答他,重新沉入昏睡。

她再睁开眼睛时,天已经大亮了。她耗费了很久才确认自己确确实实是清醒的。阳光很好,窗台外侧有小鸟在唱歌。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月季花,花瓣上还沾着晶莹水珠。她起身前抹了抹眼睛,不确定温热泪水是否真的存在过。白昼到来了,黑影退去了。

她醒得比平日要晚,仆从为她端来了另外准备的早茶。她在起居室里用餐时,有人叩响了门扉。能够在皇宫内不经通报自由行动到这地步的人很少,她不确定是其中哪一个。她允许那人进来,片刻后一道身影从门缝间闪入,在靠近她之前首先向她躬身致意。

“啊,维因博格卿。”她说,不知怎地心情好了些,“我忠实的骑士。”

“殿下。”红发男人彬彬有礼道,在她点头允许后走至桌旁坐下。

他衣着齐整,仪表无可挑剔,但看起来还蒙着些风尘。“我以为你还在伯利恒。”她说,将茶杯放回到托盘里。侍女上前询问是否要替来人准备些什么,圆桌的话事人简单地要了杯糕与黑咖啡。他端坐在桌前摩挲手腕,一小股发辫妥帖地藏在领口,别处削短的发梢也好好梳理过。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只是需要额外提提神。咖啡端上来了,他毫不客气地喝下一大口。

“昨晚开始我就回归新卡美洛了。”然后他慢条斯理道,“都城内还有不少工作需要主持,您也知道。我不能跑脱太久。”

“公务?”已然退任的前女皇眨了眨眼,“还是家庭问题?”

“皆尽有之。”他说,面上短暂掠过一丝尴尬与不自在。这把她逗乐了,全凭良好修养才没趁机损他一番。“另外,”他清了清嗓子,“能够看护在诸位皇室成员身边也会让人更加安心。”

他的声音沉稳了下来,神情也是如此。他好似不全在说他自己,是在指向更加严肃的义务,他的职责所在,或是别的什么。他一时间没去动他面前摆放的点心,只是用拇指摩挲杯柄,如反复斟酌思量着一些言语。她安分等待着,让侍女添了茶,自己多塞了一块方糖在杯中。她开始搅拌茶匙时,男人终于又开了口。

“殿下,您的故人回来了。”他说,“有人正在拜访我的母亲。”

“她回来了。”她轻声说。他没有加以肯定或否认,她便低下头去,自顾自地继续搅拌茶水。“她离开多久了呢?她真的来过这里吗?”

她闭了闭眼,感到一丝遥远的哀伤。那个女人,旅途从很久以前就已开始,也不知谁能触到其终末之处。那个女人或许是到过潘德拉贡的,就她所知的过往而言,也仅仅止于潘德拉贡了。那般遥远的事情重新浮现起来,在暗处,在阴影中,柔和地蒙上她的眼睑,唯独留下不足清晰的形廓。娜娜莉,那个影子叫她。和方才被提及的故人一样,都是她已然错失很久的事物。

“我做了一个梦。”她慢慢说,“已经死去的人回来找我了。我以为他是来带我离开的,但他说还不是时候。”

她睁开眼,坐在近处的男人向她露出矜持礼貌的微笑,友善得恰到好处,也没有多呈出更多惧怕与疑惑。“如果您做了噩梦,”他和缓道,“您可以在用过适量的茶与点心之后再多休息一阵。”

“不。”她说。她看向铺洒了阳光的窗棂,摇晃的枝叶倒影,窗台上摆放的花。“那是个很好、很好的梦。”

 

皇历二零七八年,七月二十六。他在当前日期建立空白档案,然后输入一连串基本讯息。天气晴朗,湿度平均,前夜刚刚有一场降雨袭击过田野。风向对射击的干扰很小,不过也未见得需要在户外进行精准射击。任务依然指向北方。

他学会自己记录一些东西。总有人会替他留档,他很清楚。自己留存记录只关乎态度问题,像是一个讯号,认可自己还在与外界发生必要接触这一事实。他做记录时,莫德雷德绕着他的脚腕跑圈,坚持不懈地挠花他裤脚下方的义肢。那声音依然刺耳得很,他觉得自己永远没法搞明白猫都在想什么。

她跳上他的膝盖,纡尊降贵地叫唤了一声,向他索要更多食物。这点他倒是从没误解过,他抽空看了眼钟点,保存了新建立的档案,把平板丢到一旁,在替她开个新罐头之前挠了挠她的下巴。莫德雷德用尾巴尖儿打他,没给他多呼噜几下毛就蹿去了一旁,直到他把罐头里的东西舀进她的食盆才慢悠悠转回步子。“忘恩负义的小丫头。”他没好气道,没忍住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去了窗边。

阳光很好,也许太好了一点。不多戴顶宽檐帽出门都会嫌晃眼。他眯起眼睛,左眼动态视力捕捉到道路另一侧草秆尖儿上落着的一只飞虫。他盯着那小东西快速振动的膜翼,无聊地识别了一会儿频率,很快又因为道路尽头的动静分了神。拉车的牲畜先于车轮进入他的视野,车驾整体在路边停靠,顶着宽檐帽的驾车人从车辇前方跳下来,一边抱怨着路途颠簸一边捶打背部。“要我说,”他严厉道,“你再有类似的趣味,从镇上雇个人来拉车就是了,也不会破费太多,而且反正是我掏钱。”他把宽阔盖物从脑袋顶上扯下来,随手丢到一旁。另一人从车顶草垛上翻身坐起,不紧不慢地摘着编成粗辫的长发里夹入的茎秆,在纵身跃下之前把一样小折纸揣进了裙兜。

“那就没意思了。”C.C.在落地后宣布道,“再说了,我认真觉得你需要多晒晒太阳。”

鲁路修瞪了她一眼,随后才进了屋。朱雀从窗台边缘撑起身,拿了干净毛巾丢给刚进门的头一人。“你回来啦?”他拖长了声音,挤出一副极尽矫揉造作的女声腔调。鲁路修神色如常,用毛巾从前额揩拭到后颈,倒是跟在他身后进门的C.C.一脸恶寒地抖了抖肩膀。

“你那什么语气,真惊悚。”她满脸都写着谴责,指尖戳了下身前人的胳膊肘,“行行好,鲁路修,管管他的说话方式。”

“我又不负责教授宫廷礼仪课,何况我们都被不列颠尼亚驱逐出境了。”鲁路修心平气和道。莫德雷德很快转悠到了他身边去,亲昵地挨蹭他的脚踝。他把猫拎开,思考片刻后把毛巾丢回朱雀手上,宣布自己要去冲个凉再换套衣服。在日常与极线保持距离的情况下,罗斯的夏天一样温暖湿润,即使是他那副过度缺乏日照的苍白模样,面颊上也多浸了些健康血色。朱雀趁机捉住他的手指,认认真真打量他。鲁路修挑起眉梢。“怎么?”

“你的适应性还挺强的。各种意义上。”朱雀慢慢说,恢复了正常口吻,“看起来我把声音捏得更恶心也不管用了。”

“那是因为我在你这里遭受过的巨变式冲击已经足够多了。希望你不是认真地想要恶心我。”鲁路修说,拧起眉头的同时用力打了下他的左胳膊。朱雀陪着笑道歉,对方很快松缓了神情,敏感地眨了眨眼。“有新任务?”

“工业区遭到袭击了,从入侵者身上破译出来一些新东西。”朱雀解释道,“十分钟前的联络。明天的任务。最好今天下午就动身。”

鲁路修没露出意外神色,只是摇着头遗憾自己一会儿没带联络用具就被抢了空。“辅助搜查?”他询问道。朱雀摇了头。“定点袭击?攻坚还是潜入?”

“装甲骑在待命了。”朱雀说,“我猜这不是无声无息潜入的配置。”

“我猜这是你更喜欢的配置。”鲁路修说,摆了摆手,往卧室的方向去了。

五分钟后他就从盥洗间走了出来,颈上搭着另一条毛巾,发梢滴着水珠。他正经询问起任务的具体情况,将一条腕带扣回胳膊上,从朱雀手中接过平板,迅速浏览起发送过来的基本资料。他认真专注于正事的时候没人打扰他,哪怕是一只不安分的猫也被旁人拎得远远的。这让朱雀的胳膊上多出了三道挠花的印子,还是左胳膊。这么些年下来他在养猫方面还是取得了一点儿进步,虽然这类生物还是热衷于凶他,好歹不再热衷于给他在肉身部分制造大大小小流血疼痛的伤口了。

他把猫举起来,放到长沙发的靠背上。在她轻快踏步掠过鲁路修的后颈之前,那人结束了查看,允许她跳到自己的肩上或膝上。莫德雷德占据了他的膝盖,朱雀则挨到了他肩侧去,倚靠在那里阖拢双眼,并不困顿但还懒洋洋地蹭着他的颈窝。他还是过于瘦削了一些,这么倚靠上去并不柔软、也不够舒适惬意。然而时不时进行一阵子这般亲昵依偎是朱雀新养成的习惯,尽管不需要再反复确认什么了,这习惯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谈论习惯也是人类所能有的举措。与理性规制无关,只是纯粹的情感烙印,在得以自主的生活间一点一滴积攒下来,汇聚成具象的形态。肢足触碰的方式,亲吻的方式,亲吻的行为本身。鲁路修侧过脸来,手掌搭在他腰间亲吻他的发窝。他们在这里磨蹭到C.C.大声催促起午饭问题为止,莫德雷德不耐烦地嘶叫了一声,又迅速被那女人送来的几下搓摩收买了,在她臂弯里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南郊的向日葵开了。”在鲁路修摇着头往厨房走去时,C.C.忽然说,“等你们跑完这一趟,可以考虑在回程的时候绕个远路去看上一眼。”

“等结束再说。”鲁路修说。C.C.没再搭理他,抱着猫往自己房间去了。鲁路修回头瞥了一眼,短暂地定了格。“你笑什么?”

朱雀眨了眨眼。“我在笑吗?”

他摸上自己面颊一侧,指腹从颧骨滑至微妙上扬的唇角。他愣了一愣,鲁路修站在不远处向他无奈叹气。不足遥远,起身迈步就触手可及。他放下手掌,搭覆在另一侧缺乏温度的指尖上。他看向窗外,阳光明亮刺目。在近郊处,在容易抵达的某个前方,盛放着温暖炽烈的金色花朵。

“我在想,真是近啊。就在这方土地上,甚至不需要回去更遥远的地方。”他说,“只要摆脱掉一些束缚,走出一个冬天……”

皇历二零七八年,七月二十六。脱离循环周期的第一年已经翻篇了。这回再要计算天数的话,应当只会向上增长而不会再度归零。个位数,两位数,三位数,然后更多更久。他闭上眼,听见脚步声离自己远去。不多时又会再度出现。无需担忧,无需重复失去的过程。记录只是一个基本态度,往后无需自己丈量一切。

他的头发长到刚刚盖到后颈。也许又该修剪了。

 

从明面上看,莫斯科没有什么大新闻。幸好干情报类任务的劳碌命人员都很清楚,事情从来都不能只看表面。他们在世界各地捕风捉影,完成自己的任务再回到蜂巢里去,稍作休息又再度奔向下一个需要采集的地方。巴黎。柏林。威尼斯。莫斯科。不列颠尼亚本土之外还有千千万万个去处。“我在圣彼得堡还有一趟约会,”驾驶座上的女人说,轻轻吹了声口哨,“可别向谁告发我呀,小姐。”

“你是指你的前前前男友兼现炮友,还是指我们好管闲事的新上司?”夏莉说,“你看,这只取决于你约会的对象有多危险,能在威胁性清单上排到几级,有没有按照流程进行检举的必要。”

“那单子真的在起作用吗?”她的搭档嫌恶地啧了一声,“我怎么觉得我们的上级们才是在一个又一个地触犯危险者名单呢。”

“小心为上,莱拉。”夏莉说,掏出镜子来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掉妆情况,“你这个月已经挨过一次口头警告了,在能够将功补过之前最好还是老实点。”

她身旁的女人撅了会儿嘴,不出一分钟又把不愉快抛到了脑后,开始在车内播放一支舒缓的乡村民谣。这让时差还没倒好的女探员打了个哈欠,咕哝着说自己需要小睡一会。如果交通状况不太差,她勉强能在车座上眯着一刻钟。她的搭档点了点头,抽空把自己的短外衣抛到了她肩膀上。夏莉没来得及多道句谢,就迷迷糊糊地合上了眼睛。

她看见麦田,风中翻涌着连片的潮浪,阳光将它们染作金色的波纹。她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大笑,长发的妇人将丝巾系在她颈上。那面貌温柔的女人离开了,葬礼上下起了雨。她从人群间走过,穿着黑色的皮鞋,戴着白色的花。

她参加过的葬礼不多,但应当不止这一次。然而这类场合无论何时都是令人悲伤的,将一个活人的音容笑貌转化为定格下来的相片,石碑上印刻的字迹,撒下的沙土覆盖的棺木。她的父亲牵着她的手掌。有一场葬礼上他没能这么做,因为他再也不能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她又看见麦田,荒漠里隐约浮现的幻影。沙漠和原野不一样,有人对她说过。伴着某些隐忍游离的苦痛,她不解其意的苦痛。沙漠和原野不一样,如同鸽羽与尘埃,如同玫瑰与血。血泊的中央是一枚子弹,子弹钻过身躯的那一刻并没有疼痛的实感。疼痛是濒死的那一刻,挣扎着不愿坠入黑暗。不再有黑暗了,她看得见光。

她辨识不出光芒尽头的模样。

她被车辆的骤然刹停震醒,腹部隐约抽痛了一瞬。残余的幻痛,就像别处的旧伤。掏了些存款祛除疤痕,明面上再看不出来什么,自己也渐渐遗忘了本来确切的方位,唯独还残留着一点儿不够真实的幻觉,属于身体的本能的记忆。那幻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睁开眼睛时就已经消散了。她从放倒的椅背上直起身,把椅背本身也调直了些。

“你醒啦?”不待她看清状况再多问句话,莱拉就自顾自地开了口。占据驾驶座的女人抬起胳膊,抹成墨蓝的指甲往窗外一比。“反正日程还算宽松,我觉得停下来让你浪费一点时间在一杯浓咖啡上也耽搁不了什么事。”

夏莉晃了晃脑袋,这回终于记起来自己该说句什么。“谢了。”

她们停在距离十字路口不远的地方。沿着咖啡店再往前走一些,越过一条小街,对面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店铺。可能藏着一些秘密,也可能就是寻常哄游客的玩意儿。夏莉走进店门之前看了那边一眼,路灯柱边有一个男人兀自站立着。夏季里毫无必要地披着长风衣,手拢在身前,好似在等待什么。

她走进店门要了外带,走出店门后他还在原处。某一刻他抬起头来,向旁侧招了招手。他的左手是泛着银白光泽的义肢,手腕末端暴露在外,不知向上截停到哪里为止。他的头发是棕褐色的,这个距离看得出柔软打卷的弧度,清爽利落地截停在颈后为止。亚裔面孔,看上去有些眼熟。

夏莉顿住脚步,有些困惑地投以注视。棕发男人等来了他的同伴,身形高挑瘦削,短发黢黑服帖,生着一张过于英俊的面孔。超过二十,接近二十五。看上去眼熟,有一些稀薄印象,就像这个距离上她分明看不清他的眼睛,她却分明知道那是某种稀罕漂亮的颜色。这类即视感浮游不定,多半拥有一些吊诡的来历。比如在查看更加刻板的记录时留下了相似的印象,比如在很久很久以前有过已被遗忘的际会。

比如在梦里见过。

她在原地站得太久,眼睛不知不觉有些酸涩。她为此感到困惑,同时感到那情绪并不算坏。就像清晨醒来后遗忘斑斓幻境,就像回访年少时的旧址又转身离开。那情绪饱满而柔软,上涌又淡去。她看着他们简短交谈,互相推搡着笑闹了一阵。她张开嘴,以为自己会吐出某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菲内特——!”她的搭档透过降下的车窗大喊。夏莉骤然回了神,险些弄掉手中的饮料杯。她又抬头看去,那两人恰好遥遥瞥来一眼。时间定格了一瞬,稍纵即逝。他们隐约露出微笑,那便是一次赠别。随后他们各自转过身,折入小街的方向,往道路另一端去了。午时三刻,没入阳光,眉眼发梢都镀上浅淡金色。

“就来!”她说,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边界,忽而莞尔,大踏步向街边车辆走去。


END


那么,又一个坑填平了。我原本打算说什么来着。

首先鸣谢在此期间给我提供部分并没写出来的赛博朋克灵感以及科技树参考的商业作,包括并不仅限于《我,机器人》(电影)、《银翼杀手》(2019&2049)、《攻壳机动队》(动画)、《尼尔:机械纪元》(游戏)、《守望先锋》(游戏),以及虽然但是总之我还是没忍住玩了梗的《美国队长》系列电影。

是的,这是一个虽然大科技树(智械&脉冲武器&光子科技&训练靶场配置等等)参考了OW、世界局势和国际势力分布(毛子开工业区&东亚造机甲&极地有维生舱)参考了OW、但是本质上和OW其组织其成员其英雄地位行为模式主题思想都并没有什么卵关系的故事。那么为什么我要借鉴这个近未来科技树呢,因为作为一个对科技树想象力非常匮乏的文科生,我打过游戏才真实知道这个科技树下打架和打仗的细节部分大概能怎么写……

咳。

抛开这部分私货不谈,这个设定其实是个非常正规非常不AU的原作后续故事,只是把年代背景往后拉了大半个世纪。切入点是哪呢,切入点是在这里。对原作的倾向性暂且不谈毕竟您河内自己也够作了,自己搞同人的玩法其实不需要特别局限。

所以把达摩克利斯丢进太阳到底需要他妈的多少年啊大河内你以为自己在写绿灯侠吗!!!

更多吐槽在那个链接里也说过了,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至于我是先想玩冬兵梗后想起来可以加OW科技树还是先想写半机械改造后想起来可以联系上之前的冬兵梗,这点好像不是很重要,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关于转世的夏莉,一部分想法来源于很久以前的大纲文旧设《The Heart of Everything》,这里保留了她的开头,也保留了她的结局。加了一些乱七八糟比较任性的设定,也算是自己的私心了。

总之这是一个,各种乱七八糟旧想法糅着糅着就糅成了这样的神秘的坑。其实随手捏他了不少,不过因为过于随手我自己也没详细记下来就不一一说明了。原本打算以他们在西伯利亚看向日葵收尾,不过想想这个收尾方式好像和逆转线正篇结局重合度太高,最后还是放弃了,意会到了就行。向日葵真实毛子国花,不禁再感慨一次破亡国在这方面的玩梗真的很缺德。

以及虽然没人会感兴趣,不过也许之后会补一下红毛小叔叔还是小红毛时的故事,这就纯粹是自己写着好玩了。

……说回这个故事本身。

连载中也说了,如果2021年初零雀没有与C缔结契约,那么就会走向逆转线之外的支岔。养孩子的那几篇是一例,这个故事又是另一例。所以说他就是倒霉,他没契约搞得进遗迹进C世界锁得不成人形结果C没兴趣搞冥想都啥也没发现,有契约的修总吐便当没多久就被C捡走了。

抛开完全的AU不谈,个人来看,从最初的十字架双Code走向到逆转线到小蝴蝶参与的带孩子篇到现在,基本就是在一层一层剥离开理想化的情境与挽回什么补偿什么的可能性逼近糟烂现实的过程。友人说这是一个越来越惨的过程,我觉得惨归惨说是递增也不尽然。和逆转比一下养孩子的那组到底哪里惨了。逼近现实意味着用更理性的方式填平过去的矛盾,选择的生活方式不同,并不意味着更坏。

不过这终究还是一个非常理想化的故事。应该说这个故事从文风到架构到试图讨论的内容都更接近于我在学生年代里会写的东西,垃圾好莱坞爆米花模式,夹杂一点固执的理想主义,在昏暗发霉的烂地方看似随随便便地纠缠在一块儿,说着是因为无处可去,情感上又虔诚得近乎信仰。很久没写过这种风格这种题材的东西了,真正写完的一刻还有点感慨。我一直觉得自己文风基调在疯狂跳水,这次算是爽了一把消除了一下近年积攒下来的郁结,不管尝试的结果是好是坏,多少都能安心一阵了。

要说有什么突破还是有的,我他娘的就没写过这么大篇幅的第一人称,累死我了。

废话了一大堆,就先这样吧。反正我是完稿了,现在是其它staff们在鸽我了。

接下来可能会休息一阵,可能就几天,也可能很久。CG这边暂时没有什么有趣的连载念头了,KvK虽然是个很有趣也很正经的连载但是合作方R某人依然卡着我进度我快被卡到口吐白沫了。作为个人独立想法的新坑,短期来看应该暂时大概是没有。也许会摸摸闲散片段,也许会回头铲铲逆转线别的小番外。虽然说26首字母序列填了3/4了,但剩下的1/4怎么填我还没什么头绪,慢慢来吧。

主站下一个比较正经的连载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FGO的。

所以有缘子站见。

以上。如果真的有人看完这么一长串废话,感谢你的耐心。也感谢至此为止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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