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HERO is a heavy n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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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th of Dawn(06)

CG原作近未来时间点设置,非架空宇宙,《Oath of Ashes》的续篇。

部分科技树与智械危机大背景参照暴雪旗下FPS游戏《守望先锋》的设定,但具体细节和世界局势都有所不同,非严格意义上的OWparo,也不是Xover,不会有任何OW人物出场。

警告:涉及半机械化人体改造,不对文中涉及的任何生理与精神病灶的科学严谨性做担保,且必然包括大篇幅的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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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别乱动,说过至少三十次了,怎么也没人——”

医疗区的尽头再度响起指责声,护工气冲冲地来了又走,出门时跟房间的拜访者错身而过。“日安,霍雷肖小姐。”他屈指上举,碰了碰并不存在的帽檐。短卷发的姑娘登时神情和缓了许多,低声叮嘱他别留得太久。鲁路修满口应了是,侧身挤入房间门,对上一只轻轻眨动的绿眼睛。

“她想没收我的拐杖。”朱雀率先开口道。鲁路修眼见着他紧绷的背脊放松了,舒缓倚靠回床头。床沿倚靠着一根金属长杖,柔软的支撑架从上端起撑出狭长变形的倒三角状。医疗区常见的东西,轻便,可伸缩,那些个伤了腿脚骨骼的疗养中的倒霉蛋通常都会备着一根或两根。床上那人依然不会流露过于丰富的表情,眼神倒挺无辜。拜访者走到他身边,双手叉腰叹了口气。

“说真的,”鲁路修说,“你到底是从谁手里弄来的拐杖?”

朱雀别开视线,不说话了。莫德雷德适时从床尾跳上来,冲他轻快地叫了两声,踩过被单跳到他身侧,在他缺失的左臂处打转。他在床头靠稳了背,抬起原本支撑在一侧的右手,手指蹭到她面前逗弄她。灰猫嘶叫起来,并没有在他手指头上狠狠留下圈牙印,而是用尾巴抽打了一下他的腰。

“别把它拿走就行了。”他终于开口道,“我能设法自己洗漱和上厕所,不需要别人来给我端便盆和擦身,行吗?”

“拄着这么根东西在临近三条走廊里追猫跟必要的生活作息关联不大。”鲁路修实事求是地说。朱雀哼了一声,屈起一侧膝盖,将下巴抵在了膝头上。鲁路修审视了他片刻,试探性地又靠近了半分。“你不习惯有旁人来照料你?”

“或许吧。”朱雀说,“我的工作性质要求我在多数时候都得独来独往,能够过度接近我的不是检修员就是……”他转过头,脸颊被膝骨挤到凹陷了半分,靠在那儿发出低声咕哝。他的手掌抬起,像挥舞刀刃似地往躯干部分比划了一下。“……总之。”

他将手指放下了,隔着被单搭上自己仅有的足踝所在的位置。鲁路修心口一紧,尝试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番举动没有引起更多不适抵抗,于是拜访者松了口气。“护工就只是护工,别那么紧张。”他出言安慰道。朱雀晃了晃脑袋,看上去像是个敷衍的点头。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太高兴,但在鲁路修进一步将手掌贴在他背脊上时,他也没有更多夸张反应。

他的头发依然在脑后生硬地扎成一束,从颈侧垂落下去,既不服帖也不柔顺。假若它们平贴在背后,末端大抵堪堪在腰际之上,然而实际所丈量出的时间长度还是不够确切。毕竟事实而言,在ZERO消失于众人视野中的那一刻,并没有人知晓面具底下的样貌。

拜访者这般胡思乱想了一番。不论如何,近期再提一回修剪头发的事都不太妥当。贸然加进过多变化不是什么好事,不如等候另一个更加适宜的时机到来。“我想回地下三层去。”朱雀没精打采地说,“有活动室,有健身房,有人能稍微说上话。没有人追在你后头赶着你躺回床上。”他直起身,将眼睑抬起来,明确地朝向鲁路修。后者在他提及第三项条件时心头一跳,又暗骂了一声自己多事。

“观察期还没结束,短期内你还得在这边待着。”他斩钉截铁道。观察期患者厌烦地哼了声鼻音,失望的神情叫他有些愧疚。“有什么能让你感觉好些的东西吗?”他问道,“食物的种类,书本,模拟窗景的特殊设置方向?”

“我不确定。”朱雀慢吞吞地说,眼神飘散了,游移了一周,“我还在回想。”

他肩膀一抖,于是鲁路修把手掌挪开,看着他再度伸手逗起了莫德雷德,换回一阵气恼的喵喵叫声。“好吧。”鲁路修咕哝道,“好吧。至少猫还管用。”

他没有拿走那根拐杖。虽然他面上强硬得很,实际上他再清楚不过徒然限制枢木朱雀的活动范围是毫无必要的。即使在经历那些改造之前,原本那家伙的恢复速度和精力旺盛程度都足够惊人了。时至如今,令他担忧的并不是朱雀的身体状况。

他在医疗区的监控记录里看见一些,自己也曾悄悄隔着玻璃窗观察过。行动受限令朱雀情绪不佳,或许是叫他想起了囚禁和改造的时日。他与人沟通的态度有些反复无常,细微的肢体动作呈出焦虑征兆。C.C.承诺过他会逐渐想起过去的事情,循序渐进,慢慢唤醒他时常休眠的脑袋里还在沉睡的部分。但鲁路修无法把握他实际所处的状态,他并不会主动向人提起,也就让人不知该如何进行援助。

对时下的状况感到难以忍受的并不止他们两人。菲内特探员在餐厅里截住他,直截了当地向他问话。“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她看着他。你们并不是圆桌的人,我也不是,她的眼睛这么说。鲁路修给自己取了沙拉碟,托着整面餐盘到角落空位坐好。那姑娘在他对面坐下,手里握着盛满橙汁的玻璃杯。

“待到我们把这个阶段的麻烦完全解决。”他说。

“你是说枢木。”夏莉反应很快。鲁路修耸起肩膀,开始往自己嘴里塞薄切牛肉。女探员摇着头起身了,玻璃杯搁在原位,片刻之后同样托着餐盘返回。他们各自咀嚼了一会儿午餐,距离手术室的灯光熄灭还不到四十八小时,他的胃口依然不太好,取用的食物分量也不多,很快就撂下了餐叉。

“其实你也用不着陪我们一道留下。”然后他说,“严格来说,你的动向不归维因博格管,之前你和我达成的协议也终止了。如果你有别的任务,大可以留个口信就恢复自由。”

夏莉眨了眨眼睛。“我和上头打过报告了。”她轻快地说,“他们叫我暂时别回新卡美洛的地头去。圆桌跟我们算不上一个体系,不过合作的机会也还挺多。特殊时期的特派员吧,我应该是被安了这么个活儿。”鲁路修眉头一挑,她则扮了个鬼脸。“所以抱歉啦,我还得在你们附近多转悠一些日子。”

“真是个轻松的说法。”鲁路修嘀咕道,“不过好吧,我就不过问你们的内部事务了。”

情报局上层是否了解到了新卡美洛发生的事,伯利恒正在发生的事,本该死去的人重新现世的消息,他都不得而知。夏莉多半不会向他透露,在这时候装傻才是更明智的。情感上和直觉上来说,他以为那姑娘还是隐瞒了大多数实情,反正尾随污点证人以及配合执法局行动两项已经足够她摘出一定程度的自主行动范围了。他端起清空的餐盘去到回收处,转过身后发觉菲内特探员也跟了上来。他们肩并肩地向外走去,冲洗手掌并取用面纸。恢复自然妆面的长发姑娘在镜子里叹气,好在她气色着实显得不错。

“要不是等级差距摆在那儿,我还想主动跟维因博格清清账呢。”她抱怨道,“是啊,我不算他的下属,也不算重要关键人物,所以他就把特里斯坦开到你们那儿去,带着你们飞走了,头也不回一下。幸亏枢木心情大好救了我一把,不然我多半已经被火化了。真是令人感动的办事方案。我怎么就一点都不意外呢。”

“他本性如此吗?”鲁路修思索道,“习惯于心血来潮的办事方法,然后对专注范围外的人和事都冷酷得很?”

“体系内是出了名的兴致使然。”夏莉说,“不过算不上冷酷,这不至于。或者说,对于他所坐的位置而言,他已经算是挺有人情味儿的了。”她的语气缓和了些,轻轻歪了脑袋。“事实上他私下跟我赔过罪了,只是我这几天经历的怪事太多了,需要时间缓缓,所以还没完全消气。”

“就他的位置而言,做的还不错。”鲁路修说,咧了咧嘴,“我还在想呢,以他父亲的性格,怎么也不会培养出来一个会对女士冷酷无情的继承人。”

“唉,老年人。”夏莉翻起了眼睑,接着反笑起来,“你提醒我了。鲁道夫·维因博格是个私生活成谜的黄金单身汉,绯闻男友的数量比绯闻女友要多。也许他顺利挖到你这边来是因为基佬雷达?”

鲁路修被噎了一下。菲内特探员大笑着迈开步子,把他甩在身后,留他独自一人去沉思父系遗传的问题。

 

七十二小时过去了,警告从三十次增加到了五十次。不知道是霍雷肖小姐对声称的数字进行了额外夸大,还是事实如此。莫德雷德也被抱去做了几轮检测,注射过疫苗的小姑娘看似还算乖巧,很多时候都恹恹地趴在朱雀的房间里,可一旦精力恢复了些就继续活力百倍地四处逃窜了。鲁路修捏着鼻梁骨叹气,目光从监控录像上挪开,转向还在兴致盎然地观看追猫大战的C.C.。

“我要去跟维因博格家的小子谈谈。”他陈述道。

“你所谓的那个‘小子’心理年龄比你大得多。”C.C.反击他。

“按实际年龄说话。”鲁路修板着脸,“不行,我非得跟他谈谈。朱雀本来就用不着强制休养,强制休养也不意味着需要人全天候卧床,卧床也用不着维持那么副断手断脚的状态。”

“听听你说的是什么偏心眼的话。”C.C.讥讽道,“这里面的每一项都值得商榷,天才。”

“我看着难受还不行吗?”

“让你难受的部分是他单腿拄着棍子都能跑得比你用双腿要快吗?”

“……求你闭嘴。”鲁路修说。魔女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他一番,他扭头过去时发觉房间大门打开了。他刚提到的某个男人大跨步走进来,抬手向两人都打了招呼,并探头看向屏幕上的内容。

“看够了吗?”鲁道夫讶然道,“调看监控的权限我只能分给你们这么多,可别告诉我你们打算把整天时间都耗在这上面。”

“没办法,实际去医疗区拜访的次数太多的话也会被护工们轰走。”C.C.说,往鲁路修肩膀上一拍,“正好,鲁迪,这儿有位先生想跟你谈谈。”

“拜托,女士。我都三十七岁了,那个称呼听起来有点儿恶心。”

高个儿男人五官微妙地拧了起来。C.C.笑着向他摆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留下一方安静谈话的空间。鲁路修关掉了录像画面,屏幕在他面前暗淡下去。他从暗下去的平面上看见自己的脸,判不出气色,但神情不太愉快。

“你想找我谈什么?”男人在他背后出声,“枢木朱雀的待遇问题?”

“你打算让他在那副状态待多久?”鲁路修径直问道。他侧过身,白塔的头儿在凝视下露出醒目笑容。他的牙很白,看上去有些欠揍。

“不论生物结合的调适性,教团的造物手法本身没有超出我们的技术水平。”鲁道夫说,“解析和改造都已经完成了,手臂会直接进行替换,接口部分还要进行微调,估计在今天晚些时候也能结束。”

“那么——”

“还要一阵子。”

“——为了什么?”

“天知道呢,也许因为他现在的模样很漂亮。我很乐意多欣赏上一段时间。”他收敛了笑容,钴蓝眼睛里闪烁着古怪光彩,“我不是说躯体部分,我是说精神性。残毁到那地步了,无论如何都和健全挨不上边,还能坚韧到独自支撑自身重量来。”

他口吻认真,其真诚程度令鲁路修不太舒适地皱起了眉头。“不是什么好的欣赏趣味。”鲁路修说,眼见着对方忽而莞尔,伸手搭放在他的椅背上。

“当然啦。要论欣赏的话,您比谁都有发言权呢。”鲁道夫说,声音诚挚而热切,“这么讲来,有人称赞过您自身的精神性吗,大人?相当迷人,我大概也明白为什么会有敌对阵营者对您个人多加褒奖了。”

……是每一个维因博格都拥有这种表面上热情起来能让人吃不消的特质吗?鲁路修按了按额角,努力绷住自己的表情别太崩坏。“我们都比你爸的年纪还大,你最好放尊重点。”他说。那人笑起来,扶着后腰站直了身子,稍稍活动了一下肩膀。

“有人向你诋毁过我的声名了吗?”他说,“放心吧,我才不会对已婚人士下手。”

“什么?”鲁路修说,差点咬了舌头,“什么已婚?”

“我老爹一直信誓旦旦告诉我当年零之骑士正式受封的那一日就相当于皇室婚礼了。”

“你老妈没告诉你遇到这种不靠谱的消息需要查阅史实资料吗?!”

“我当然查过了。毕竟历史课上完全没提到这码事。”红发男人举起双手,一脸无辜,“我还是查的影像资料来着,然后我觉得我爸说得很对。正常的骑士受封需要在朗诵誓言时含情脉脉目光相接吗?”

“法律章程来说完全不对头,希望你能意识到。”鲁路修说。他深呼吸了一次,勉强止住了嘴角抽搐。“毕竟就你的位置来说,忽视这方面的问题可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我还以为知名的暴虐皇帝不会谈论章程呢。”

“闭嘴,小子。”

他们互相瞪眼了一会儿,其中一方感到有些胃疼。另一方慢慢将钴蓝色眼睛转开了,用力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他说,声音重新沉稳下去,“我们没有给他把必要生存所需之外的部件安装回去,是因为还没决定好需要保留下哪些性能。”

动能上限,视野增强,辅助瞄准以及弹道测算,环境阙值自动校正,以及所有可能将一个人变成一件杀戮兵器的装置。花上几日时间进行解析,这些数据能被完整掌握,也能叫人意识到对其力量不加管制可能导致何种后果。银漆数字的暗杀者,履历隐藏在阴影里,贸然行动而致使主动替他添加上新的一笔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鲁路修听得出他未出口的斟酌部分,并不是什么难猜的担忧,也不是无稽之谈。

“你们的身份不可能隐瞒太久。”鲁道夫继续说,“至少在圆桌内部,差不多是个公开的秘密了。好在我们可以用教团为托词解释一切,为此庆幸吧,这替你们省去了百分之九十九的麻烦。”

“他们确实需要承担至少百分之九十九的责任。”鲁路修板着脸说。提及此事又提点起一些遥远的幻痛来,即使时隔既久,他仍然神经质地打了个抖。然后他看见对方冲自己举起手,满面都写着无奈。

“没错、没错,你讲得对。”红发男人咕哝着,重重叹了口气,“总之,事情很麻烦。如果只有你和那位女士两个人,还不至于这么麻烦。你们大可以藏到乡野间,找个谁也不会关心的地方再待上半个世纪。这是我私底下给你们网开一面就能解决的事情。”

“但我偏偏给另一个人做了担保?”

“还是个不可能一走了之的人。”鲁道夫说,“他身上的某些零部件总是需要养护或者定期替换的,而我觉得黑市并不能解决一切。”

鲁路修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将这番话语在头脑里过了一遍,得出一个荒谬结论。“我没听错吧?”他惊异道,“你想让他走官方渠道吗?”

男人将嘴唇抿紧了些,两只手忽然在空中一击。“一半一半。”他说,“在圆桌以外的地方,不会有人知情。但在执法局管辖的范围内,需要他本人来承担的罪行太多了。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内部法庭必然会对祸乱的元凶之一进行审判裁决。”他停顿下来。鲁路修含糊地嗯了声,没有对此提出质疑。“根据我们原本的协议,他提供的只有情报,在减轻量刑上这点功绩远远不够。”于是他继续说,“如果他只负责情报供给,那么将他恢复到能基本行动和正常视物的程度就足够了。如果还想更进一步——”

“你想用他打赢这场战争?”

“超合众国今早刚宣布临战事态。”圆桌话事人点了头,神情肃然,“所以是的。或者换个更准确的说法,我想请你帮忙用他打赢这场战争。作为交换,我确保日后的审判不会落到最坏的结果上。”

说得好听,也不过是提前定下宣判的结果再争取减刑。鲁路修听明白了潜台词,但做选择并不容易。他不能完全代替当事人而做决定,即使他分明知道只要他明确提出、当事人便不会悖逆他的意志了。无关正误,无关结果论,无关必然之事,只关乎如何偿还代价。“商人,嗯?”他说着便觉得好笑,“先提出等价交易的人是我,这会儿却是你在指望将用以交易的筹码继续增加了。”

“聪明的商人。”鲁道夫说。他微微躬身,单臂抱在身前,神情自然地鞠了礼。“安心吧,陛下。无论您怎么选择,我都不会过度僭越的,也不会在你允许的范围之外染指属于你的东西。”

我先前怎么看他的来着?鲁路修想。那双眼睛确实很容易给人以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情真意切的错觉。

 

无论如何,他们都并不算是编制内的人。目前不是。所以在一桩公平交易结束后,鲁路修得以回到地下三层的空间里悠闲度日。没有更多活儿要解决,需要操心的最大问题是虽然活蹦乱跳但怎么看都距离康复有些远的某个残肢病患。精神上的康复需要很长时间,贸然将他投回战争当中也不见得是个好主意。C.C.说无需犹豫,换作那人自行决定的话必然是很乐意回到战场上去的。然后鲁路修向她指出,这才是问题所在。

来自战场的磨炼永远是残酷而有效的。刺激带来唤起,唤起带回记忆,这过程必然会比他封闭在一处安然度日要来得快。一并而来的还有创伤,更多创伤,唤回来的陈旧部分和新增的那些。而枢木朱雀并不会认为这有任何不妥,枢木朱雀从来没给自己保留下多少情面。

令人生气,但毫无办法。

你们总是会互相妥协的,C.C.留下这个结论。鲁路修甩甩手向她挥别,转头又去了医疗区。她所说的是实情,区别只有谁先做出让步。按理来说,他们各自沦落到这地步后,他并不会再度去主动扼杀枢木朱雀个人的意志了,然而参与战争并不是天性,起码不是那个人的。所以他很难判定所谓强令的界限。

他抵达医疗区,抵达角落的隔间。护工刚刚端走清空的餐盘,莫德雷德在角落里拥有自己的碗碟,正埋头发出一阵呼噜声。朱雀侧身坐在床沿,浅色的病号服一侧裤管自膝以下空荡荡的。他原本盯着房间一角用食的猫,见到拜访者时肩膀轻轻一抖,神情陡然明亮了几分。

他空余的袖管倒是直接挽了个结,或许是为了行动方便。鲁路修拉了张坐凳到他面前,比以往要近一些。朱雀并没有对此表示异议,在他坐下时安分地摆弄着自己的袖口。他们的交谈从发脾气的护工和依然改不了乱逃窜毛病的猫开始,然后是一些琐事。这期间他又询问了一次需求问题,任何能叫人感到更加舒适的事物,出于本心想要索取的那些,琐碎的、细枝末节的喜好方向。朱雀思索了片刻,提议将模拟窗景前装饰台上的插花给换成红色。是个不错的信号。

他们没有谈及日后的打算,毋如说鲁路修在主动回避这类话题。拖延下去毫无好处,他也不是那种惯于逃避的人,但不是此刻、还未及他认为形势值得进行单刀直入的时刻。所以他们不可避免地谈及过去,远了不甚清晰,近则就在数日之前。有关于菲内特探员获救的细节,有关于一个名义上的杀手向她施援时的内心所想,以及就在那之前,他何以选择横剑格挡在高台之上。

就像是本能,他说。我并没有将你们识别成敌对阵营,然而己身冒险介入武力冲突还是不合理的。可是本能的部分推翻了所有指令和演算逻辑,不可思议,它就这样发生了。

他阐述时的口吻很平静,他谈论的是本能选择,并没有提及真实所想。不是谎言,也不是全部真相,或许他自己都不清楚真相的全貌。鲁路修注视着他露在外的那只眼睛,深色瞳仁外扩开一圈灰绿虹膜。那么熟悉,在盛夏蝉鸣间能叫人一秒辨识出其下蛰伏的幽灵。

然而那只是摆在明处的起始点,实际上可能要追溯到更久以前。“你是怎么跟上我的?”鲁路修缓声问。朱雀眨了眨那只眼睛,面上呈出一点不解。

“你指什么?”

“在新坎特伯雷的时候。”鲁路修说,“查理区,或者更早,也许在马洛区?你是怎么开始想着要找上我的?”

“你很显眼。”朱雀神情认真道。这让鲁路修困惑起来了,怀疑起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伪造的混血二代移民身份,在外的举止,还是穿着打扮方面的问题。

“我还以为我伪装得够好了。”他说。不过也许是他和夏莉打交道的时候露了破绽,至少菲内特探员对此还算敏锐。然而朱雀摇了摇脑袋,继而抬手挠了下自己的额角。

“你的伪装没有任何问题。”他这么说,“但你……很显眼。就那座城市而言,你看上去太好了点,看起来就并不是会在那儿扎根的那类人。”

他声音有些飘忽,听上去像是拿不准把握。这让鲁路修饶有兴趣地抬高眉毛。“说下去。”他催促道。朱雀抿了会儿嘴唇,短暂呈出些困窘,又放松了些。

“没什么可说的。”然后他说,“人们走夜路走多了,总会留意到星星的。在我看来,你就是这样了。”

“……哼。”鲁路修咕哝道,“还是老样子。从来不刻意去讨人喜欢,然后总能叫人喜欢上你。”

朱雀阐述这些的时候自然而专注,先一步避开目光的反而是听他说话的自己。鲁路修转看向墙角边的猫,莫德雷德已经用完了食粮,尾巴轻快地在身后拍打着。她很健康,没经历什么额外手术,也就没被保护圈箍住脖颈。他盯着那小姑娘的绿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叫面上微妙热度渐渐消退下去,才责怪起自己不必要的紧张来。

“你记起多少事了?”他叹了口气。他侧回身来,留意到朱雀不知何时挪得离自己更近了,从稍稍错开半个身位到恰好在近前。我不太确定,那人小声说,但我至少记得……鲁路修眨了眨眼,胸口陡然一闷,垂落目光时见到扎在自己身前的蓬乱的棕色头发。

“……果然。”朱雀说,“你在身边的话,就能感觉到安心了。”

他的声音沉闷而模糊,脑袋微微拱动着,恰好贴合到仍然鲜活的心跳上。他的右手起先是攥住探视者的上臂,慢慢环到身后,不太稳当地尝试搂抱住。鲁路修下意识地伸出手去,环住他的整面脊背,他便在这回应中放松下来,发出微弱模糊的单音,像是无意识的柔软呢喃。

真过分啊,鲁路修想。他尝试抚摸对方的冠顶和脖颈,没有遭遇排斥,甚至也不像先前那样会换得紧张呜咽。真过分啊、这不是毫无改变吗。在一片混乱的境遇中察觉到的不妥当之处,真正在乎的关键点,令喜好与焦灼心念所交织的要素。所有这些,答案如同少年时代隔着通话听声而来的一句旧谈。

会令人感到不安的,唯独“你不在”一件事罢了。


TBC


庆祝剧场版上映!发个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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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主线第二篇下章完结。虽然情感上想在十月内完全平坑,理智告诉我还是悠着点……主线一共三篇,也就是差不多跑过去三分之二了。以及写完这章后这个设定的总字数也超过十万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另外有人想看什么梗的番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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