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HERO is a heavy n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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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th of Ashes(05)

CG原作近未来时间点设置,非架空宇宙。

部分科技树与智械危机大背景参照暴雪旗下FPS游戏《守望先锋》的设定,但具体细节和世界局势都有所不同,非严格意义上的OWparo,也不是Xover,不会有任何OW人物出场。

警告:涉及半机械化人体改造,不对文中涉及的任何生理与精神病灶的科学严谨性做担保,且必然包括大篇幅的胡说八道。

现在补一句背景含少量基诺卡莲成分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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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02 03 04

05

 

我做梦了。

梦总是很古怪的。我在追赶一只野猫,它使劲儿往高处跑,从阶梯跳上栏杆,从栏杆跳至更高处。它的脑袋撞到了顶,于是我听见钟声回荡。莫德雷德在这时用爪子把我推醒,喵喵叫着向我索要加餐。我把她赶下床,给她添了食,回去继续休眠时钟声还在回荡。钟楼和猫都消失了,一个人影站在我面前,手持长剑,身披白色衣袍。他将长剑点在我肩头,如某种古老的授勋仪式。不是威胁,不是袭击。我垂下头去将后颈亮给他时听见钟声,像是在报丧。

他向我说话,但我听不见半点声音。

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手持武器却不是为了亲自杀戮。为了自保,为了保护别人,或不过是指挥别人去干那些勾当。他们的手掌在明面上很干净,血腥从来只浸泡在暗处。我见过那类人,内室里发令的人,我从深层睡眠中清醒过来时予我指示的人,在穹顶之下以数字形式编排每一道性命的人。那个影子或许也是其中一个。

我听不见他的指令。那是肃清中的一部分,丢失的一部分。我所丢弃的都是能被称为弱点的部分。软弱,容易损毁,刺入便会流血,严重时则会失去行动能力。在我完成的每一起任务记录中,作为目标的人类都是这样的。智械就相对麻烦些,若不能一击毁坏行动中枢,就只能用病毒去破坏内核。否则他们就会继续站起来,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就像和我同一编制下的其它兵器,就像下令的那些人希望我能做到的事情。

人类是更好对付的目标,也是我在剩下的时间里需要去对付的目标,不好对付的只是他所处的方位。新卡美洛的线人在第五十五日清晨才终于传来消息,告诉我白塔的构造图和警卫分布都已到手,而任务目标恰在一天前回到他的办公室。下一波换岗在一周内进行,那栋建筑在四十八小时后就会进入封闭状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尽早出发。

我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从通讯记录中读完了消息。但我仍然花了过多的时间去思考先前的梦境。三十分钟后我就会将它忘得一干二净,再往后几日我就不会做梦了,等到我在下一次任务周期里重新醒来时,倘若我还保留着这六十天的记忆,它们也将变得毫无意义。但在醒来后的三分钟里,我试图回想那个支离破碎的梦。钟声,长剑,白色的影子。坚硬的殿阶消失了,变作朦胧的光。我听不清的话语。我总是要依照指令行事的,所以假若我辨识不出那段话语的含义来,或许那并不是个指令。

钟声或许是个隐晦的暗示。除去宣告无可推移的时刻来临,它总是与誓言相关联的。誓言是人类的把戏。形而上,缺乏实质的约束力,要违背也轻而易举。倘若那是从过去的某时某刻留给我的信息,时至如今也没了任何价值。三分钟后我试图将注意力从这个片段上转移开,但它仍然困扰了我长达半日的时间。就好像我摒弃不掉的那部分在提醒我,那不是毫无意义之事,那是造就我的某一部分。

那个影子看上去眼熟,但我很难将梦境和现实中的印象留存关联起来。

半日里我和莫德雷德道了别。“我大概不会再回到这地方来了。”我告诉她。处理掉我私人留下的痕迹要不了半个钟头,而后只消将地址发送给外勤部的后勤人员,自然会有人替我处置好后续事宜。机制就是这样运作,好好扮演其中的一个齿轮就足够。她用尾巴打了我的胳膊,紧接着使劲儿咬了我的手指头。猫并不愚蠢,她知道自己会硌着牙。于是我换另一侧给她咬,她又不搭理我了。

我在傍晚离开住所,我在这一趟里将莫德雷德抱到屋外,把多余的口罩丢给她当作玩物。她爬得很高,一溜到了屋顶,我离开时还能隐约瞥见一个尖耳的剪影。半小时后老港口吐出当日的最后一艘货船,沿着河道缓缓下入海中。我在底层撬开备用的舱室,从里头翻出了备用零件与枪弹补给。没有意料之外的警卫来阻拦我。

我想我不会再回到新坎特伯雷了。以往我从未在同一片地域执行过复数次的任务,所以这一次活动周期中我不会再回到这里,往后也不会再回头见识它变迁后的模样。博兹大街的咖啡馆,即将封闭的码头,拥有一侧黑眼眶的野猫,泼洒着劣质颜料的涂鸦墙。住在地下室的女人和男人,终究没有叫我得知具体身份、也没能给我切实的保证。他们都会成为记忆里无关紧要的那一部分,伴随着行动周期的重置而永久封存。无需感伤,无需缅怀,事情总是这样发生。

午夜之前货船就已重新靠岸,三道封锁线都留下了暗门,只要能在仓库外壁上徒手攀爬过一段不短的距离,不列颠尼亚的核心便向我开敞了怀抱。要在众人的睡梦中摸进时下圆桌首脑的居所并不困难,然而任务要求在光天化日下制造出足够引爆整座都城的混乱。所以我在第五十六日的凌晨一点抵达了外勤部埋在新卡美洛中的情报室,在休眠指令的辅助下重新入睡。储备精力留到白昼,静下心来遗忘不必要的信息。优先级为S+的任务不容闪失,否则即便是我也未见得能抗下相应的处罚。

我在清晨六点准时醒来。状况良好,各个部位都在正常运作。没有梦境,没有令人困惑的杂乱片段。运输车在一小时后出发,调换工作在外环公路上完成。集装箱里的空气够我闷上两个钟头,实际上我只在里头待了不到一半的工夫。当我撬开封装爬到外头时,迎接我的是地下三层纯白的冰冷灯光。外甲能将我的生命迹象伪装得和寻常智械别无二致,而这正是位于地平之下的仓库区最不缺乏的东西。

白塔坐落在城北,时至如今已经成为新卡美洛标志性的建筑物之一。它的正式名称是伦戈米尼亚德,外观也如巨大长枪般直指天际。在前任女皇撤除旧圆桌骑士团的编制后,高大塔楼在此拔地而起,后圆桌时代里秉承这一名头的人们仍然向皇权效忠,更像是一部听从号令的机器、而非旧时骑士精神的沿袭。纯以人类而计的话,都城内的总部里常驻者有一百二十八人,加上散落在白塔之外的零散补足也超不过一百五十。数字不算庞大,如果借力巧妙的话,真要完成肃清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此行的目的并不在此,而在顶层、在俯瞰之地。拔除他们的首脑,留下一个混乱建制,比起撬走整根钉子,这能令阴影中的监视者们获得更为长远的利益。他们是这般告诫我的。毁坏秩序,制造恐慌,但真正需要确保登上死亡名单的只有一人。

就他的地位而言,那个男人实在过于年轻了一些。能在四十岁之前攀到塔顶的人必然不是什么无害良民,恐怕也不是个只会给别人下令的指挥官。资料显示他接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没有参与任何一项士兵强化计划,即使如此,他也还没走入体能迅速下滑的年纪。在对击杀目标进行最后一次评估时,我抓住了距离我最近的智械监察员。他没能发出警报,我就从它的中枢完成了硬重启。我的处理器容量有限,不足以支撑我完成重写智能程式的工作,所以我的工作很简单,从某一个体开始入手,叫后勤编写好的数据流覆盖原有的内核,如同在茫茫网络中投放下一个病毒,然后等待它自然生长蔓延。

智械监察员的双眼暗淡下去了,重新亮起时已成为不祥的血色光芒。

从这一点开始,从这一个体开始。这是第一个,以此为起点发散到十个、一百个、足以压制楼里一百二十八人编制的数目,一千个、一万个、足够在整座都城范围内掀起动乱的数目。病毒能强行突破的权限层级有限,所以种子必须在此地投放,在皇室腕臂的基底上。他们向我走来,排成队列,整齐划一,往投放种子的零点聚拢。

“下达指示吧,ZERO。”他们对我说。那一刻我想,我确实想起来,也许我见识过类似的阵仗。

十余个,百余个,千千万万个听话的傀儡,不出于自愿而植入了另外的指令,眼目被血色所覆,驯从地献出自己的忠诚。智械之外的东西,足够控制活人的东西。我记得这些,但我对于究其意义一事无能为力。

然后暴乱开始了,从纯白之塔的基底开始燃烧,在每一道线路、每一道互相传递的指示间扩散,帮助我撬开上升的路径,然后在我的关注范围之外去做更多的事情。我见过战争起始的模样,伴着突如其来的枪炮、爆炸、火光与若隐若现的哭泣,惊慌的人群会四散奔逃,试图寻找一个更为安宁的出路,直至他们察觉到战火蔓延的速度远超出他们逃离的速度。在攀上顶层的路途中,我看见折断的窗框与破碎的玻璃,留在墙壁里的子弹,浸泡在血污里的老相片。我的视觉反馈给我那么庞大杂乱的信息流,很难叫它们不去干扰我的注意力。

通往顶层的所有路径都被封锁了,直到我用炮筒轰开紧急通道大门的那一刻。第一次检索的结果告诉我顶层空无一人,复查的结果也是一样。起初我以为是某种干扰,某个没有写在图纸里或监控中的秘密隔间。顶层的确有一片空白区域,资料所给出的答案是会议室、室内泳池和私人会所,就这位击杀目标的生活作风而言,在办公楼里弄出这些东西来也不很奇怪。然而待我赶到那片地带的边缘、设法破坏了它的封锁屏障后,我意识到了所有风言风语都不足以概括这疯子的疯狂程度。

一个足够宽阔的待机舱,一段完整滑道,即使余留下来的数据都已自行销毁,我也看得出来曾经待在这的是什么东西、以及方才发生了什么闹剧。滑道尽头的出口没有关闭,午前十一时的湛蓝天空上悬着明亮的太阳。那个疯子没有试图回到地面去,他去往天空了。

我没能及时把脏话憋回去。就算综合考虑到那家伙的出身背景,以及天马行空的办事作风,但什么样的人才会在这个年代、这个国家、这座都城的关键建筑顶层开辟一块地盘给一台没有登记在案的装甲骑?

通讯在这时主动切入了,径直在我的头盔内侧响起来。“通报情况。”那端的声音说。我走到阳光照耀的斜角边缘,试图从两百米高的地方俯瞰地面。我看见火焰,虚幻的、明亮的火焰,在钢铁洪流的足步下生发,即将蔓延到我所不能得知的范域里去。我俯瞰时像在望向尚未完成的炼狱,这分去了一秒奇怪的感伤,下一秒便被重复的催促给打断了。

“任务目标从顶层脱逃了。”我如实报告,“距离预定的回收章程还有三天半,我会在剩下的时间里解决掉遗留麻烦。”

通讯那端沉默了数秒,我想那是在评估是否要启动惩戒程序。当下的动乱原本就是必要的,即使这不是任务目标之一,若不将局势完全扰乱,若不能在新卡美洛的封锁线上制造破绽,我也不会拥有退路。然后,在任务周期结束之前,我需要被妥善回收。而今变数增加了,任何一步差错都需要我来担责。教团从来不缺少棋子,也不缺少弃置的那一部分。

“我们的建筑师已经设法远程启动了塔楼的自毁程序。”那端给予了我答案,“自行脱身,否则你就只剩下最后三分钟了。”

通讯断开了。不需要阅览实时建筑层信息,我知道在剩余时间内通过常规路径下降到地面是不可能达成的目标。我没有携带喷气背包或者任何形式的飞行器,唯一能指望的是我身上能被替换的部分足够牢靠。所以我走入到阳光普照之下,最后观望了一次周遭的天空。那架该死的装甲骑去了哪里?

塔楼开始摇晃了,从底端传来愈演愈烈的巨大震颤。我从滑轨末端跃下,左手嵌入墙体中,在光滑外壁上留下抓痕与刺耳噪声。我向将成未成的炼狱下坠,我听见隔头盔而来的烈风,我看见火焰与沉落的断壁残垣,已然发生之事,尚未发生之事,夏日里虚幻的回声。

我见过战争起始的模样。塌陷的街道与房屋,燃烧的城市中漆黑的军队。我见过更多,在郊野间,在白昼里,在懵懂无知时远眺到的战斗机群。我听见海潮,海水与汗水将我的背脊浸没,接替而来的是蝉声,聒噪的、无休无尽的虫鸣。高塔开始倾塌,而我还未到达它的底端。下落的过程太长,我以为我会被就此撕裂,人与非人,机械与血肉,它们的接驳处开始钝痛,疼痛让人难以专注。

然后,在我即将沉入火焰之前的那一刻,我听见人类的言语。从无声的梦境深处而来,在我疲倦的、停止思索的头脑深处印刻而下。我会在那声音响起时失去对外界的大半感知,唯有躯体被支配着行动。一千七百一十八次。我能清晰记录下的东西不多,但一个数字无关紧要。这是第一千七百一十八次。活下去,那声音说。活下去。活下去。

它听上去那么熟悉,好像梦境曾将影子映在我真实接触过的地界上。

 

碳素黑的装甲能够无声无息地融入夜色,那玩意看起来也并不笨重,渗透潜入方面的活计大抵都是一流。早则当晚,迟则下一夜,新卡美洛总会在阳光不至的时刻迎来那个特定的麻烦。C.C.叫他别再管闲事了,但他仍然盯着监控屏幕看了一夜,然后倒头睡了半个白天。他醒来之前隐隐约约看见一些画面,像是所有曾经的担忧与疯狂臆想的碎片。在战场尽头,废墟深处,一个人影独自留在那里,吃力地面向天空。那人的面具碎裂一半,碎裂处能辨识出唇线与颌骨,边廓被殷红血色浸染模糊。

英雄可以死去,却不能走下神坛。面具可以碎裂,却不能摘落。名字可以被遗落在历史里,在多年以后被一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捡拾起来冠在自己身上。事情总会这样发生,他告诉自己。在关乎更为磅礴的、无可逆转的浪潮时,它们并不会因个人意志而发生转移。

他已经用掉奇迹的机会了,神明多半也不会赐给他第二回。

黑色的智械很快就离开这座城市了,他的离去即是永别。只要不是太过倒霉,有生之年或许都不会得见第二回。C.C.是这么安慰人的,但鲁路修并没有认真听进去。“就打三十年算,”他说,“这是正常人能活过的年限,而你在这期间撞上过他多少次了?”

“我不知道。他不总是在我面前现身。”女人用毫不愧疚的语气回答他。

鲁路修被气得脑袋疼,虽然这并不是C.C.的错。傍晚时他刚找人来修好大门并自行在内改装了几道封锁线,编号ZERO的智械杀手就离开了他们藏身的这座城市。“你能确保他不是冲着皇室去的吗?”他没好气道,“你能确保他不会把皇宫弄得一团乱吗?”

“就好像你真的关心皇宫似的。”C.C.说,“他们甚至没给你在陵园里留个位置。”

“如果真的有谁打算为此记仇,那也不该是你。”鲁路修说。他当然也清楚实情,把现存的皇室成员排个名单出来,按照被刺杀的可能性排序,娜娜莉也绝不是第一位。针对已然退位也不掌实权的前任女皇意义不大,健康堪忧意味着设法在药物上动手脚也比派出杀手方便。但即便他这么安慰自己,那智械杀手本身带给他的无名火也很难熄灭。

C.C.显然看出了这点,所以她摇了摇头,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他的成果。“你破译出来的那个小玩意儿怎么说?”她问他。鲁路修扫了眼监控屏幕,他弄回来的小型追踪器还在正常运作,一道微型的电磁脉冲报销掉自毁程序、一段解密工程叫它能反向定位放出它进行追踪的原主。它的原主在定位上沿河而下、绕过海湾,在都城港口稍加停留便继续迅速移动起来。他查看完了历史路径,感到头疼更为严重了些。

“他走了水路,已经到达新卡美洛内部了。”

光点在夜里没有接近皇宫所在的方位,这是他唯一庆幸的事情。他没能睡个踏实觉,凌晨五点时便从椅背里跳起来,一边捶打自己的腰背一边去泡了杯浓咖啡。随后他用安全线路给都城内的情报系统发了信,留下一封警告书,在引来任何不必要的注意之前就抽身退去。他不确定这能起到多大帮助,但总比他独自窝在地下室里盯着屏幕干着急来得有用。

随后的定位信号变得断断续续,在外环公路上彻底消失。它重新出现是在午前十一时许,闪现了一瞬,很快又变得暗淡而不稳定了。同期到来的是醒目的警报,轰炸了所有媒体与整个网络空间的实时新闻。地标建筑的倾塌,从都城内蔓延开来的智械暴乱,有预谋的、来自内部的反叛,以及彻底拉起的严密封锁线。鲁路修把第三杯咖啡的残渣泼进水池,差点失手打碎整个杯子。烂摊子远比想象的还大,他模糊意识到,难怪那伙人要找个干完活就能立马回去冬眠的家伙来干这事。

暴乱的起点在白塔,直接目标多半也在那里,如果他只打算替皇室成员的安危担忧的话,这会儿倒是可以松口气了。然而现实更加残酷,他需要担忧的问题比简单的死一两个政治首脑之流还要麻烦得多。都城进入封闭期后,任谁也不清楚高墙之内的形势会糟烂到何种地步,而动乱的火焰何时会蔓延到皇宫当中。变数太大,不确定因素太多,局外的观测只会让人愈发深重地感受到束手无策。

他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放空头脑,放松过于紧绷的心神,试图从无用的焦灼中冷静下来。要么说服自己完全撤手不管,要么将自己的定位放得更明确些。他在思虑途中被C.C.叫醒,女人将他的视线扭向监控屏幕,并满意地看着他几乎惊掉了下巴。“终于被约会对象找上门了?”她幸灾乐祸道,又疑惑似地挑起半拉眉毛,“不得不说你的品味还算好懂的。我应该见过这张脸。”

“是啊,你也听过她的名字。人生总是充满惊喜和有趣的巧合。”鲁路修干巴巴地说。他把目光从定格在住所门口的监控屏上挪开,拖着脚步向通往地面的梯阶去了。“特纳兄弟在家吗?”

“不在。所以在门口谈话不受打扰。”C.C.说,“只要你们别大声嚷嚷就行。”

她没有立马揪着他多加逼问,这令他生出了一丝感激。在他打开修好的门板、爬出门洞到达街面之后,这点儿感激很快就被严峻的现实问题给覆压下去了。他站在一年四季都无比潮湿的石板路上,无奈地望向不知为何会出现在眼前的、向来只在查理区跟他碰头的姑娘。“下午好,金斯莱先生。”菲内特小姐说,笑意盈然地摘落了太阳镜,“不得不说想从马洛区挖一个人出来还是挺困难的。”

“兰佩路基,拜托。”鲁路修咕哝道,“老实说我不太喜欢那个名字。”

根据监控记录,他面前的姑娘目的明确在这儿站立了至少五分钟,理由是恰好闲逛到这里歇脚的可能性低到约等于无。他不确定贸贸然现身是个好主意,但也不太想在短时间内门板被破解两次这码事上冒险。“你说了算。”那姑娘说,用手掌扇了扇风,“有地方能让人喝杯茶吗?”

“恐怕没有。”鲁路修回答她,“或许更多取决于你的来意。”

菲内特小姐稍稍撅起嘴唇,又迅速将笑意收敛下去。“我来求证一件事情。没错,这回轮到我向你求证了。”她叹了气,“是这样的,我的报告书出了点麻烦,需要我研究的主要对象不见了。而你有你自己的情报网,对吧?”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鲁路修跳过了她的问题。菲内特伸出手来轻轻一比划,往他身后的方向示意。

“光子科技。”她说,“哨戒炮的货源不那么好弄了,是不是?我有几个熟人正好在给它们把关。”

“啊哈。”

“别太紧张。我是来求助的,我说过了。”她耸起肩膀,“都城的形势一团糟,想从那片烂摊子里挖出一个非体制内的智械来可不容易。你在这方面多加留意也有一阵了,是不是?”

鲁路修盯着她的眼睛,她分毫不让地对视回来。这份冲劲儿让他愈发怀念了些,但对于当下的状况来说更容易叫人愈发头疼。“你对我的信心未免充足过头了一点,小姐。”鲁路修说。当下这点变故还不至于叫他自乱阵脚,毕竟不管对面那姑娘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她都还完全是个人类。虽说他万般不乐意对着这张脸下达一个关乎遗忘的指令,但如果那是必要的,他还是会去践行。

“也许吧。”菲内特说。她收回手来叠在身前,表情松缓了不少,不再显得过于咄咄逼人。“也许我只是在尝试发起一笔交易。如果能够成行,再好不过;假使不能,我们就各自当做今天的事从未发生。”

“内容是什么?”鲁路修问。那姑娘动了动嘴唇,面上出现了一抹奇怪的、共情似的感伤情绪。

“我们的目的地本身。”她轻声说,“平平安安进去,再平平安安离开。不会有人察觉,也不需要停留更久。你……其实是从那儿出来的,对吗?从新卡美洛?你不属于这里,我看得出来。”

是了,鲁路修想。她从来不是不够敏锐。

她是学得更聪明了。在不必要的时候不轻易将疑问表显出来,以免惹来些毫无意义的麻烦。她在隐瞒的层面上做得很好,连自己都被蒙骗过去了这么一阵。他心头被苦涩的温柔缅怀所占据,理智也告诉他将人带入地下反而能规避更多随时可能空降的意外。“不全对。”他还是给了她答案,“如今的都城里还有一些让我怀念的东西,但没有更多意义了。”

他们回到地下之后,C.C.已经回到长沙发上了,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大嚼薯片,电视画面则定格在实时新闻的频道上。菲内特向她投去古怪的一瞥,又扭过头来看回鲁路修。她做了个“女朋友”的口型,他则板着脸摇了头。“幸好不是。”访客小声说,“不然我会怀疑你嗜好未成年。”鲁路修忍住了翻起白眼解释真相的冲动,挥手将她的注意力引到去了监控区。

“所以,你打算带我走哪条路?”他问她,“公路和港口都彻底封锁了。就算用上传送面板,也没法跨越九十七公里把我们平安无事地送进城区。”

“当然不能。”菲内特说,“而且容我提醒,那东西的使用权可是严格得很。如果不经过身份登记就从另一侧钻出来,三秒内你就会被一打哨戒炮射成筛子。”

“你很清楚流程嘛?”

“嗯哼。”她稍稍鼓起脸颊,手指向上一比,“如果你们当真打算潜入都城,天空是个好选择。”

“天空上也有封锁线。”鲁路修说。这会儿他反而放松下来,饶有兴趣地观察起她的做派。没有人会蠢到拿毫无把握的筹码来做交易,而她显得成竹在胸。聪明,机敏,有戒心,在自我保护的层面上稍有欠缺——当然了,也可能仅仅因为她对他的底牌一无所知。不速之客将手指点在颌骨上,稍一歪头,嘴角浮现出笑意。

“相对来言,空路上的查验程序没那么严格,”她这么说,“只用弄到一架编制内的飞行器就行。”

“你说的倒轻松。”鲁路修说。他余光瞥见C.C.从沙发一角爬起了身,反身跪立起来朝这边张望。她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像是欲言又止。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从来不止于“表面上的巧合”这种程度。她没有开口,但他已经隐隐然有了直觉。

“噢,抱歉,忘了自我介绍。”离他更近的那姑娘伸出手来,“皇家情报局,特别行动处探员,夏莉·菲内特。我就不给你看证件了,想来你也不在意。”

鲁路修喷出短促笑声,一时间荒谬地觉得这比她先前的说辞更贴近他原本的印象了。“想来你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他慢慢说,伸手同她交握,“历史系在读,嗯?”

“五年前我确实是这里的学生。那是我的选课之一。”菲内特说,神情冷静地眨了眨眼睛,“感谢你向我证实了我的外貌保养有多么得当这点,先生。”

他们分毫不让地对视了片刻,同时拧出和煦笑容,缓慢松脱了交握的手掌。监控屏幕上再度亮起了红点,信号不够稳定,但勉强标识出了方位。“让我想想,你需要追踪那个智械杀手,”鲁路修说,“你需要我手头的情报。”

“而为了确保这东西可靠,”菲内特说,摊开双手,叫他看清自己腰间的枪套,“还是你本人跟着来比较好。”

“嗯,有趣的威胁方式。”鲁路修说。他低下头来,瞥见那姑娘的足尖从自己视野范围内离开,轻轻巧巧在周围转悠了一遭。不用对她下令,此时不用,今日不用。“成交,女士。”他揉起了太阳穴,“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很好奇那个人情的实际价值。”菲内特说。她话语中多了慎重成分,大抵和她在这地下空间里目见的东西有关。然而常理范围内的想象力恐怕不够用,亲爱的。死过一次的男人这么想着。“我会启动污点证人程序,这能帮你们避过七十二小时的身份追查。”他听见她说,“在期限结束之前,你们必须从新卡美洛离开。”

“我有预感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地进行到结尾。”鲁路修评价道,“不过行吧,有计划是件好事。”

事态不是从此刻才脱离正轨的,他意识到。早在他们互通有关样貌和姓名的巧合之前,早在他们在列车上搭话之前,早在那个数字编号的智械杀手开始在新坎特伯雷活动之前、早在那家伙顶着那个名头出现在他所不知晓的战场上时,早于他从死亡中苏醒,早在世界以他预料之外的方式天翻地覆之时。他看向旁侧,魔女向他露出柴郡猫似的古怪笑容。你看,她的口型无声拼出一些话语,看吧——总还有一些事是你来得及弥补的。即使于过往无用,于旁人无益,能与自己和解也不算全然毫无意义。

假若这回牵涉入局的人原本都已在局内,假若他再不消见到无辜者的血——假若夏莉·菲内特一早就学会了向别人开枪的话,他们分别之时的结局方式或许能好一些。

 

TBC

 

一些无关紧要的备注:

伦戈米尼亚德,亚瑟王的圣枪。在FGO第六章中存在感极高。

向亚瑟王宣誓效忠的圆桌席位者共128骑,圆桌可容150人。这部分并不是月球史。

其实现在应该看得出来比起OW我抄的更多是队2的书了(……)总之如果写得不够冬或者太冬了都是我的错……

然后那位被刺杀的同志后面也会登场的。估计戏份还不少。

爆字真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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